第4章 舛誤
當傑森被凱爾牽制時,其餘士兵和水手迅速組織反擊,一排排燧發槍組成的密集火力讓一眾囚徒不敢輕舉妄動。
幾個不怕死的囚徒衝上前去,但僅幾步就被流彈射中。
隨著火勢漸緩,暴動的囚徒已快被逼回艙室。火在中央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一旦失去火勢的阻隔,這群囚徒就將重新回到原點,意識到這點的囚徒們在不甘和絕望中掙扎著。
是束手就擒,還是送死?看起來兩條都是絕路。
凱爾失望地搖了搖頭,「果然是無謂的掙扎嗎。」
士兵們靜待這場莫名之火熄滅,囚犯們還在躊躇著,無疑,那些燧發槍的威力將他們從瘋狂拉回了現實。
「你好像總是突然出現又消失啊。」從人群中默默擠出來的丹斯,緩緩閉眼,向著看似無人的角落淡然說道:「製造一場騷亂,給我們希望,然後看我們絕望地回到原點。這就是你的目的?」
「你在質問我?可是你連看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隨著月光撒遍整個商船,丹斯正對著的角落裡赫然蹲坐著一個深色皮膚的俊美男子,微笑著,似乎並不意外丹斯能發現他。
「儘管這很有趣,但是這次不是,我只是想給某人看一個他想要的答案。」那人摩挲著下巴自顧自地說道,思索了片刻后,「不過我好像把對象選錯了,你們這些人好像就算被蠱惑了,也能一下子被恐懼拉回現實,真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傢伙。」
「不過......這艘船上像你一樣有趣的人也不少嘛,現在死掉就太可惜了。」隨後男子像是想通了什麼,「嗯,也可以說是一舉兩得吧。啊——要活動一下了。」
男子伸了個懶腰,深深地看了丹斯一眼,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隨即,那種令丹斯發顫的強烈恐懼感緩緩消散,但還是能感覺到一絲異樣。
悄然升起的薄霧把一切籠罩在非明非暗間,月光被散射成一種慘淡而詭異的光,原本微涼的海風吹在身上反而變得燥熱。丹斯心頭又被那種恐懼感籠罩,他轉頭看向眾人,他們似乎並未察覺到異樣,仍在對峙著。
蘭斯羅伊端起從死人手中搶來的燧發槍,對準了施暴的源頭——羅格。
「如果想就此早早收場,就趁早躲回囚室吧!要知道我們未必會輸!要是失敗了你們就儘管踏著我的屍體繳械投降吧,把這當成你們的退路!而在大局未定之前,我一定沖在你們前頭!如果還想把天平握自己在手中,就儘早收起你們的恐懼!」蘭斯羅伊沖眾囚徒吼道。
「什麼話!你以為我是被幾個酒囊飯袋的士兵嚇大的?」
「呸,我們百來號人會怕他們十幾個士兵?」
「我可不忍心看著我的救世主被士兵弔死在桅杆上。」
「......」
「那就跟著我上!」話音剛落,一聲槍響,火藥直射格羅心頭。
格羅忙躲,卻還是被射中了肩頭,整個人被衝擊力帶著,直向後方艙室撞去。
「這破玩意準度這麼差!」蘭斯羅伊見沒有射中要害撇了撇嘴,扔掉手中的燧發槍。
但這一槍直接點燃了所有囚犯的鬥志,一個個衝過火海直奔士兵,士兵一排排火槍齊射。
就在一個個要被火藥射中倒下時。月光突然刺眼,凱爾眼神恍惚,猛然看到了詭異的一幕——像是夢中的熟悉場景,焦土、血泊,而大部分囚徒身旁隱隱站著一個男子,指著前面的士兵,
像是在催促著什麼,那些囚犯表情也一點點瘋狂起來,就連那些被射中的囚犯也掙扎著奮力起身,失去理智地撕咬著士兵。
......
慘像和幻覺一下子把凱爾又拉到那熟悉的夢境中,依然是那可怖場景。但不同的是,這次他看清了一切,將要焚塌的房屋之下,那掙扎著的人,在這一刻竟如此熟悉。
童年的凱爾哭喊著,掙扎著爬過來的婦人,嘴裡輕喚著凱爾的名字,輕撫著凱爾光著的小腳,輕輕抬頭,一頭黑髮凌亂著,淚水滑落臉頰,但眼神依然溫柔。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推了凱爾一把,隨後燃燒著的殘垣斷壁轟然倒塌,就這樣將她掩蓋在凱爾面前。
「不好聽!媽媽連故事都不會講!」
「媽媽也是第一次作母親哦~」
「......」
「凱爾生日快樂!」
「喜歡嗎?」
「臉上髒兮兮的一點都不可愛啦!」
「......」
「媽媽我們來許願吧!」
「許願嗎......媽媽我啊......希望你能一直平安的長大......」
「......」
往日的種種似在耳語。
「啊——」凱爾哭啊,喊啊,扒拉著這廢墟,直到整個手被灼燒到滲出血來。這是他第一次感到無能為力。
身旁突然出現一個深色皮膚的男子,摸了摸凱爾的頭,牽著他不知到要到哪裡去,此時的凱爾眼神空洞像具死屍。
「真可憐啊~」
「你說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幸呢?」
「什麼都改變不了吧,像逝者不可復生。」
那男子淺笑著自言自語,拉著凱爾的手站到了一眾撒克遜士兵面前,無疑是他們在搜刮和縱火......
之後的夢境變得支離破碎,最後清晰的是童年的凱爾哭喊著,拿著一把刺刀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地剁著一個士兵,直到連屍體都面目全非,才扔下刀,抱著頭蜷縮在一旁,而記憶中溫暖的懷抱卻已經消逝了。
「凱爾!你他媽在幹什麼!」格羅捂著受傷的肩膀,一聲叱罵把凱爾拉回清醒。
他低頭一看自己持刀壓在一個士兵身上,那士兵已然面目全非。而自己臉上還淌著止不住的眼淚。
看到這一幕的傑森傻站在一邊,「日了狗了,你他媽到底是那邊的人啊?自己人都砍?」
凱爾旁若無人地看向火海,「是啊,那種事為什麼會被一點點淡忘呢?」
他自嘲地笑起來,「尋找答案?我當時是因為什麼要尋找一個答案呢,這麼多年過去我好像把很多東西都忘了。」
而此時不要命的囚徒已經壓上來了,格羅一看事情不妙,立馬讓剩下的水手放下小船,招呼他的水手們:「準備撤,別把自己搭在這裡!」
似乎士兵的失敗即將成為定局。
「怎麼樣,我給你的答案。」凱爾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連囚犯都能做到的事......」
「你是夢裡的那個?」凱爾循聲問看去,但什麼都沒有看到。
之後那聲音也沒了回應。
格羅見此局勢,從旁邊抄起一把燧發槍,邊射邊退,咬著壓狠聲道:「砸了我生意你們也別想活!」
幾個囚徒應聲倒下,無論男女,只要是囚犯,就是格羅的射擊目標,沒有任何意義,只是為了泄憤。
最終格羅退到船舷邊,目標瞄準了躲在角落的賽琳娜。
一直盯著格羅槍口的凱爾一下子注意到了賽琳娜,隨即把佩刀甩向格羅,直往賽琳娜那邊衝去,見此的格羅大罵道:「礙事的東西,想死就送你一程!」
開槍的瞬間佩刀剛好砸到槍膛,儘管影響了準度,火藥還是往兩人間射去。
凱爾擁著賽琳娜落下海,還未反應過來的少女見到那個曾見過她裸體的男子抱著她,身上的氣息縈繞著,讓她緋紅了臉頰。
落下海的瞬間,凱爾背後的海水就被鮮血染紅......
「嘁,活該!我們撤,這破船就送給這群牲口了,老子還不差這點錢!」格羅招呼水手撤下放下海的小船。砍斷繩索,一些士兵見此也慌不擇路想要擠上那備用船逃命。
蘭斯羅伊登上桅杆,再次朝格羅開了一槍。
漸漸地月色隱匿,飄飄洒洒幾滴微雨,火勢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了,天已見亮,船上的囚犯們吶喊著歡呼,宣告著自己的勝利。不少的人高呼蘭斯羅伊的名字。
丹斯習慣性地撫了撫眼鏡,仰望著天空,任由雨點打在臉上,享受著久違的自由。
「找到海圖了!」
「我們現在在哪?」
「別搶!你看得懂嗎?」
「這裡有乾酪、麥麩還有熏肉哈哈哈!」
「哈哈哈有東西吃了!」
赤裸上身的蘭斯羅伊望著眾囚徒們,「我們現在打算怎麼辦?依然前往范迪門嗎?」
這時十幾個囚徒站出來,單膝跪下,「我的命你給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傑森不以為然,撇嘴輕聲道:「說兩句話就是老大了?」
丹斯從儲藏室出來,走過去拿起一個囚徒手中的海圖思索了片刻,「現在糧食不多,但是到范迪門應該綽綽有餘,目前也只能去范迪門了,畢竟對於我們這種不法之徒來說,『新世界』是更好的選擇只是航線要稍微繞一下了,我可不想在軍港上岸。」
蘭斯羅伊點了點頭,看向眾人,「你們意下如何?」
不少人認同點頭,小部分的人則是無奈地說:「這也沒無他法了啊!」
那個叫「阿林」的清秀黑髮碧眼少年,興奮地從艙室底下跑出來趴著船舷,帶著對未知的欣喜望向大海,身旁的老人寵溺地揉了揉少年的頭。
遠處的孤島岸邊升起了篝火,篝火旁烘著衣物,地上一把染血的匕首和一顆沾著血的鉛彈。凱爾赤裸著上身,將一件烘乾的衣物撕成布條,粗糙地在肩膀處做了包紮。
賽琳娜走上前去輕柔地打了個結,透過半乾的衣物隱隱可以看到她那曼妙的身材。許是離的太近了,她感受到凱爾的溫度,不禁暗自感嘆:還是第一次離男人這麼近,上次在船艙里都沒靠他這麼近。
「你一點都不怕死?衝過來的時候......」賽琳娜看著背對自己的凱爾。
「你們異教徒也不像是怕死的。」凱爾頓了頓,後面半天才斷斷續續擠出一句話來,「而且、我不想你死。」
「誒?」到底是少女,聽到這話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嘻嘻,你是在關心我嗎?」
「誰知道呢?畢竟我也是第一次看女孩子的裸體啊~」
說道這賽琳娜不禁回憶起那天的事,一時語塞,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