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魂靈
官道之上，姜鳴遠從牛車中冒出頭，不知為何，一股惡寒的感覺湧上心頭，讓他覺得及其不自在。
抬眼朝著外邊看了幾眼，神情逐漸凝重。
那山中升騰的白霧怎麼看怎麼眼熟，天空濃重如墨，妖氣升騰與居然能與旭日陽氣對抗，看來那隻惡虎又強大了一分。每每想到惡虎，身體都不自覺的顫抖，也不知是恐懼還是興奮。
若是能再次引動天罰之劍，這次遇見是否可以斬殺惡虎。
三年過去，那一晚的經歷彷彿就在昨日，刻在記憶中的招數已經反覆練習了無數次。每每想到被惡虎嚇到發抖的那一幕，無力感湧上心頭，這股感覺比起恐懼更讓人厭惡。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被孤立的時候……又或者面試因為關係戶失利的時候……身無長物被催著要錢的時候的時候……工作成果被剝奪的時候……那一天夜裡直面雷霆的時候……
諸多不那麼美好的回憶湧上心頭，一股非要斬殺那惡虎的念頭，在腦海中發芽后，一時之間竟然揮之不去。
曾幾何時，稜角被消磨乾淨的人，有了打虎的壯志。
「哈哈。」姜鳴遠突然大笑兩聲。
「恩公，你怎麼了。」二牛不解的開口詢問。
「我想到了一件開心的事，突然有些忍不住，便笑出了聲。」
「原來如此，那一定是讓人開心的事情。」
心結積怨成了心魔，若是真有機會，上門找那惡虎鬥上一場。此刻的姜鳴遠，確實有信心能全身而退。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此處距離雲揚縣始終太近，惡虎衝進縣城，被動成了主動便必敗無疑。
伸手柔柔太陽穴，感覺頭又開始疼了。
想想以前從來不愛管閑事，現在怎麼突然就愛上了。
搖頭…
姜鳴遠抬手撥開秸稈，走出牛車，坐到二牛旁邊，看著他長滿老繭的手，沒來由的詢問一句：「二牛，你覺得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如果你有本事了，會明知道有危險甚至會死的情況下，還去救一群不認識的人嗎？」
二牛滿臉問號，不明白為什麼姜鳴遠會這麼問。
與姜鳴遠結識是在兩年前，一個雨夜裡，山體滑坡，當時去山裡找牛的自己正好遇到危險被姜鳴遠所救。
聽城裡人說，大俠都愛隱居山林，這次可能正巧遇上了，被救了一命。
雖然自己不可能練武，但是還是希望結識一二。
那一晚過後，二牛帶著包子、雞湯還有一些吃食，在山中尋了很久，才再次見到姜鳴遠，那時候姜鳴遠也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不過救了你一次，你把家裡的乾糧都帶來了，日後你吃什麼。」
「救命之恩大過天，吃食而已，聽說山裡清修很苦，就帶來了。」二牛如此回答。
後來姜鳴遠教了自己一門手藝，靠著這門手藝娶了婆娘，小日子也過得還算富裕。二牛覺得自己不笨，若是以前肯定會回答「那當然是救人」，可是現在。
二牛嘆口氣，說道：「我沒有什麼本事，也不聰明，若不是當年搭救，我已經死了。這些年也學到了不少學識，說實話，若是以前的二牛，一定會救人。
但是，現在……
有了婆娘，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有孩子了，我自然不能白白送了性命。若是遇到不可為之事，也只能裝作看不見。」
二牛想了想又說道：「恩公是遇到難題了，很少聽你這麼問。
莫非前路有危險，聽村裡的老人說，三年前也是一個山霧瀰漫的夜裡，村子里很多人都突然死了。
消息被村長封鎖，就怕被誤認為是瘟疫，害了村子里的其他人。」
「都說了別叫恩公，我有名字，若你不願意叫，那便喚我姓名即可。
我看你其實還挺聰明，前面確實有危險，既然你知道為何不早點回去，若是遇到危險不也會白白丟了性命。」姜鳴遠反問道。
二牛拍了拍腦袋，「我原本不信這些，而且本就答應了去縣城，得說到做到，雲揚縣應當沒有幾個有本事的賊人。
恩公天縱奇才，跟著恩公，我不怕。
而且，不能打擾休息的人，我那婆娘，我若是打攪了她休息，定會被指著鼻子罵一頓。
我不想被恩公討厭。」
「……
你倒是看的明白。」姜鳴遠尷尬的扣手，心裡嘆息一聲，緣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希望不要遇上那頭惡虎。
牛車走的不快也不慢，幾刻鐘后就已經到了雲揚縣外。
黑雲壓頂，一股山雨欲來之勢，讓人喘不上氣。
一旁的樹林搖曳，潛在威脅惹得趕路的黃牛也為之側目。二牛拍了拍黃牛，見黃牛不動，眼睛也朝著一旁的樹林看去，念叨：「怪了，這牛怎麼不動。」
姜鳴遠走出牛車表情也略微凝重，清修三年，五感早已經超出常人的範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正在攪動風雨，家中心底的不安。
「你先去縣城裡，注意不要搭理路上的陌生人，他們很可能是雲揚縣附近的賊人。」
嘴裡囑咐一句，姜鳴遠朝著林間走去。
二牛對於姜鳴遠的話一向當做至理名言，能讓他放棄去縣城，一定是有潛在危險，或者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想到這，二牛一拍黃牛的屁股說道：「老黃，快走。」
吽~
黃牛似乎是感覺到了主人的焦急，邁出的步子也快了一些，比起之前竟然整整快了一倍，惹得牛車一陣顛簸。
……
樹林中的姜鳴遠沒走兩步，就見到了大片的血跡，以及一些漂浮在附近的魂靈。
此處有術法的痕迹，魂靈是被打散的倀鬼。
朝著一處魂靈殘留走去，一小片類似鬼火的白色粉末漂浮在空中。這感覺就像是磷粉有了力量漂浮在空中，很是神奇。
周圍漂浮著一些黃色符紙，符紙與磷粉相對靜止，也不知道是磷粉本身就能漂浮在空中，還是受了符紙的影響。
姜鳴遠拔出身後的劍，找了一根長勢正好的翠竹，將翠竹斬成一節一節，在運氣將磷粉收集裝入翠竹中。
避免引起不良反應，又把黃紙覆蓋在了翠竹之上，直到周圍沒有魂靈飄蕩。
根據現場情況看，魂靈應當是倀鬼死後的產物，-根據古籍記載，倀鬼不死不滅，除非消滅其主，也就是吃人的惡虎之後才能超度進入輪迴。
從周圍的打鬥痕迹看，惡虎沒有出現在此地，出現在此地的人無一不武功高強。
姜鳴遠找了一圈，找到了那些人撤退的方向。
追趕了一陣，見沿途還有一些魂靈殘留，它們如同夏日螢火一般朝著某個方向飛去。
魂靈是飛向惡虎？
還是那些人？
想到那天一戰後的夢魘，根據書中描述是有了心魔，此虎不除，日後成就有限。即便殺不死惡虎，克服了恐懼，破了心魔也好。
思量一二，姜鳴遠不準備追血跡去看情況，而是追著魂靈直接找惡虎，
倀鬼死後會在惡虎身上復甦，倀鬼未死，魂靈僅僅是戰後殘留，救完人在斬殺倀鬼，利用殘留的魂靈找到惡虎也一樣。
……
矮山之中，一雙幽綠色的瞳孔突然睜開，它緩緩起身，朝著某個方向望去，似乎風帶來了一縷熟悉的氣息。
這股氣息它很熟悉，回憶來到某個雨夜，一絲絲恐懼蔓延讓它忍不住仰天咆哮。
精怪化形成妖才會經歷天劫，那一夜，那一道身影，一劍宛如天罰落下，為它開闢出了一條路，卻又因為恐懼而半路截斷。
明明化形的機會就在眼前，卻只能望而卻步，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殺了哪個人。
原本準備屠盡一縣之後就去找那個人，沒想到那個人居然出現了。
沒有片刻猶豫，惡虎循著那股氣息找尋而去，身為山林之王，何足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