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第五部寂寞高手 第二章 涅槃重生
唐小千一路向北打聽任歡的消息,到了渡口聽到船工的說辭,心裡多少有些明白了。在那裡盤桓了幾日,想要進一步取得任歡的消息,但大家的說法幾乎一致,無非是「成佛」、「得道」一類的說法。
眼看到了年底了,在外的人都趕回家去團聚,自己卻在離家幾千里的客棧里。
唐小千在客棧里看著窗外的雪,心想:「自己已出來三個月了,不但人沒找到並且線索也斷了,不由得有些沮喪。」
而在唐門,唐萬里和唐大奶奶在廳里說話。唐大奶奶問道:「小千這丫頭滿世界的找任歡,搞得人盡皆知,這事你怎麼看?」
唐萬里說道:「那些人有賊心沒賊膽,盯著小千想要從她身上發現任歡的線索。以為小千和任歡有關係,不管她到底有沒有關係,咱們睜一眼閉一眼,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那些想要動咱們腦筋的人,心裡就會多了一份顧慮,唐門未來的女婿,武功天下第一,想要動手心裡都要掂量掂量。」
唐大奶奶笑道:「沒想到你竟能看得這麼透!聶金花要是有你一半的想法,神針門也不至於落到現在的地步!不瞞你說,我也想要知道他年紀輕輕怎麼會練成這樣的武功。」唐大奶奶到不是故意誇他,幾年後魔教內亂,唐萬里的話得到了印證。
唐萬里說道:「依我對他的了解,機緣巧合的事肯定有,不過最主要的可能還是和他父母有關。不過咱們不用管那些,梅映雪現在已回到明山了,能夠和任歡接近的也只有這丫頭,咱們只要暗地裡保護好小千就行了,畢竟敢明目張胆的找他的也只有她。」
唐大奶奶說道:「這事就交給你辦吧,另外飛鴿傳書讓千千多當心一下她妹妹。」
唐千千過年也沒回去,她從峽谷告別任歡后就直接來到了師父這裡,因為她心裡有一個疑問「還有誰會慧心劍法?」。
她現在正在給師父燒水沏茶。靜慧師太非常器重這個弟子,無論是家世、悟性、還是長相都是數一數二的,自己也欣慰能找到這麼一個弟子來接衣缽。
唐千千一邊遞上茶一邊說道:「師父,弟子有一個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靜慧師太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有什麼疑問就問吧,沒什麼當講不當講的。」
唐千千說道:「那日任大哥去唐門,說他在定州附近遇到一個蒙面人,會咱們的慧心劍法。」
靜慧師太定了一下說道:「別聽外人胡說八道,這劍法除了咱們師徒,並未另有傳人。這種好色之徒以後少接觸!」說話的語氣甚是嚴厲。
唐千千第一次看見師父用這麼嚴厲的語氣說話,喏喏的應了。
唐小千費了諸多心思想要得到任歡的信息,但任歡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那些原本在她四周忽明忽暗出現的江湖人物,也人間蒸發了。
唐小千已來來回回的找了幾遍,唯一的收穫就是任歡沒有過河,他就在終南山和黃河之間的某個地方。
轉眼到了春天,唐小千又回到了終南山外的小鎮,望天台她回去看了,除了灰塵厚一點,屋子破敗一點,其餘沒有一點改變。
唐小千已記不清自己是多少次拿出唐萬里畫的那張畫像給人辨認,辨認的結果無一例外就是——沒有結果。
那張畫像由於反覆使用已十分破損,唐小千只能在它背面裱了兩層紙,以至於它現在厚得像烙餅。
春天總是這樣一會晴、一會雨。唐小千坐在小飯館里心情壞極了,就像現在屋外的天氣,她點的饅頭和滷菜一動沒動。她獃獃的看著門外如絲一般飄落的雨,今天不是趕集的日子,街道上空空的,只有幾個乞丐在對面屋檐下避雨,偶爾有幾條野狗想要進店覓食,都被坐在門口的小二趕走了。
唐小千盯著外面看了很長一段時間,把小二叫過來,指著屋檐下的一個人問道:「那個人是不是死了?」
小二順著唐小千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笑道:「沒有!這個乞丐奇怪的的很!來了有兩三個月了,無論颳風下雨總是躺在那個地方。從不問人乞討,有人給,他就拿。也不知道他怎麼活到現在的?」
唐小千說道:「我關注他半天了,他都沒動一下,我還以為他死了。」
小二笑道:「我們剛開始也是這樣,後來都知道了,就沒人管他了。」
唐小千指了指面前的食物說道:「你拿去給他。」
小二將食物端了出去,用腳踢了踢那個乞丐說道:「懶貓,這是那個女菩薩給你的,快吃吧。」說完將食物都倒在了他身上,轉身跑了進來不住的拍打身上的雨水。
那些等在旁邊的乞丐,見小二一走,一窩蜂的圍上去搶奪食物。沒搶到的就踢那乞丐幾腳撒氣,其中一個抓住那乞丐的一片布死命的拉扯。前面搶他食物,踢打他,都沒出聲,這時這乞丐「噢!」的叫了一聲。
這一聲常人聽來沒有什麼,但唐小千聽了無異于晴天霹靂。
小二抱著手臂,靠著櫃檯,饒有興趣的在看他們打架。突然那漂亮姑娘跑了出去抱著那乞丐又是哭、又是笑,好像撿到了寶一樣。
唐小千不知道任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她現在管不了那麼多,她抱著任歡,就像抱著一個小孩一樣沖回到店裡對小二說道:「快去燒水!」說完「鐺!」的一聲扔下一塊銀子,唐小千長年在江湖上行走,當然知道,在銀子面前,人們往往會都變得很聰明。
果然什麼都不用唐小千再吩咐,該有的都有了,連那套臭不可聞的衣服,小二都拿到門外去了。只是唐小千不讓他扔掉,否則唐小千出來恐怕連一片絲縷都找不到了。
連換了三次水,唐小千才幫任歡洗乾淨。用剪子將他打結的頭髮剪掉、然後盤起來、用一根筷子插住,才露出真容。
唐小千看著任歡又黑又瘦,滿臉的鬍子,不由得落下淚來。她用衣袖試了一下眼淚,抽出短劍,小心翼翼的將任歡臉上鬍鬚刮凈。那記憶中堅定又睿智的眼神,現在越過了她,視線的焦點似乎永遠在無盡的遠方,看不出任何悲喜。
唐小千無論問他什麼話,他都不回答。唯一讓她欣慰的是自己找到了他,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後面有充分的時間去了解。
唐小千不敢離開任歡太遠,害怕他突然不見了。晚上讓他睡床上,自己在地上打個地鋪,也不敢真的休息,不時的睜眼看看他。見他從開始躺下去以後到現在,姿勢始終沒變過,也覺得十分的奇怪。
第二天雨停了,唐小千在屋子裡幫他剪指甲說道:「你看,指甲比我還長。還黑黑的,像個不愛乾淨的孩子。」說到這裡唐小千笑了心想:「我是不是突然之間母性大發?怎麼像一個婆婆媽媽一樣!」
此時的唐小千和任歡第一次在汴梁城外遇到的唐小千完全不一樣了。現在的她已不再是那個調皮,任性的小姑娘了。現在長得不但漂亮、也更豐滿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唐小千寫放出了自己唯一的一隻信鴿,它腳上的竹管里有一張紙條,上面只有五個字「速來望天台」。
唐小千整理了一下任歡的物件,除了那件披風一樣的東西縫縫補補還能用外,其餘的只能扔了。唐小千拉著任歡的手說道:「任大哥,咱們回家。」
沉寂多日的望天台終於有了生氣,每天閑暇時分唐小千陪任歡坐在山崖邊,看著前面的隘口,兩人各有期許。任歡在唐小千的照顧下已恢復了正常,但依然不說話,不過眼神已不再冰冷。
望天台的生活平靜、簡單,唐小千很享受這樣的時光,但她心裡明白這種日子不會長久。
唐千千看到唐門轉來妹妹的字條,就馬不停蹄趕往終南山。別人不知道望天台在哪裡,但她知道。所以當她趕到望天台,就悄悄的問妹妹「發生什麼事了?」
唐小千將她來到一旁,將所有經過都說了一遍。唐千千聽罷驚訝道:「怎麼會這樣?」
唐小千問道:「是不是你讓映雪姐離開任大哥的?」唐千千點了點頭。
唐小千說道:「我就知道是你……你知不知道,任大哥在渡口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就為了等映雪姐?」
唐千千默不作聲。
唐小千說道:「姐,你也算半個佛門的人,這種壞人姻緣的事你也干!」
行為做事上從來都是自己教導妹妹,這還是第一次被妹妹數落。不過仔細想來,自己乾的的確有所欠缺。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唐小千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說完將她拉到梅映雪的房間,指著遺留下的衣服說:「我想讓你扮成映雪姐的模樣。」
唐小千的大膽和天馬行空的想法,唐千千從小就知道。但她還是沒想到唐小千居然會讓她裝扮成梅映雪,立即說道:「你瘋了!」
唐小千胸有成竹道:「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只是讓你改扮成映雪姐的模樣,可不像大奶奶那樣讓你真的取代她。還有、我想看看映雪姐到底是什麼模樣。」
唐千千想了想問道:「你真的有把握,治好他?」
唐小千說道:「沒有!我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
唐千千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好吧,我試試。」
唐千千看著銅鏡里的女子頭梳高髻、插花冠、身穿褙子,感覺有些恍惚,這還是自己嗎?明明就是梅映雪,可站在銅鏡面前的確確實實是自己。
唐小千看著也不由得讚歎道:「原來映雪姐是這個樣子,真漂亮!怪不得任大哥會這樣!」
唐千千聽妹妹一說,不由得臉紅了,她雖然知道說的是梅映雪,但現在是自己在充當她的替身。
唐小千拉著姐姐邊走邊說:「慢一點,眼神不要這麼凌厲,溫柔一點,映雪姐可不是江湖人士。」
唐千千第一次像一個木偶一樣被妹妹牽著,去見任歡。
唐小千拉著姐姐,來到任歡面前說道:「任大哥,你看誰來了?」
唐小千看著任歡眼睛里好像有一道光閃過,就像黑夜裡突然點亮的燭光。
任歡看著唐千千囈語道:「你……你……」
唐小千在一旁說道:「是映雪姐回來了,你不認識啦?」說完輕輕將他一推。
任歡一個趔趄倒向唐千千,唐千千下意識去扶,兩人抱了個滿懷。唐千千剛想撒手,發現妹妹一個勁的在向自己搖手。遲疑了一下,忍住了。
任歡輕輕問道:「你……你……回來啦?」
唐千千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嗯!」輕輕的應了一聲。
兩人相擁著,任那山風吹起,撩起髮絲輕撫二人的臉龐。
唐千千開心智以來第一次和異性相擁,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任歡胸膛溫暖、而又堅定,讓人十分的安全和依賴,唐千千緊繃的身子慢慢放鬆了,兩人呼吸可聞、心跳可感。
突然唐小千出手如風點了任歡的黑憩穴。
唐千千驚訝道:「你幹什麼?」
「姐幫我把他抬到房間里去。」
任歡悠悠醒來,聽到隔間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以及空氣中撲鼻的飯菜香味心想:「是映雪!」
任歡看到廚房間一個身影正在忙碌著喊道:「映……」那人轉過身,任歡後面的「雪」字就沒喊出來。
唐小千回過頭對任歡笑道:「任大哥,你醒啦!飯菜馬上好了,等一會你嘗嘗我從老家帶來的臘肉。」
任歡若有所思,看了看四周問道:「就你一個人?」
唐小千沒有正面回答,笑問道:「你以為還有誰?」任歡沒有回答。
晚飯過後,唐小千正在收拾桌子任歡說道:「謝謝你!還有……」
唐小千笑道:「千千嗎?」任歡點了點頭。
任歡說道:「其實我心裡一直都明白,只是不願面對而已。」
唐小千說道:「我知道!知道你不會永遠這樣,你就是沒有人相幫也會醒來。不過……有些事你也未必都明白。」
任歡看著唐小千等她往下說,眼前的人已脫胎換骨,不再是一個刁蠻任性,隨性而為的小姑娘了。
「比如映雪姐……她未必是你想得那樣,或許有別的原因也說不一定。」
任歡淡淡道:「也許吧。不過我現在不想想這些。」
唐小千問道:「那你想幹什麼?」
任歡扭頭看著窗邊擱几上一個藍布包著的木盒說道:「我也許該出趟遠門!」
唐小千不知道這盒子里裝的是什麼,她早就發現這個包裹了,只是她一直沒打開。
任歡繼續說道:「有些事或許該做個了結了!」唐小千不知道任歡說的需要了結是指什麼,換做以前她會追問到底,但現在她已經長大了,知道有些事該讓你知道的不問也會告訴你,反之也然。
唐小千問道:「那你什麼時候走?」
任歡說道:「現在北方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唐小千知道了任歡要去的大概地方和時間說道:「也好,我也要去北面見一個人,不如我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