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城的早上，比山中更冷，但是寒氣消失的更快。

在含虛觀吃完朝食，房無恤去病坊看望哥舒然，一路上，不良人和暗哨從身邊走過，竟然沒有一個人和他打招呼。看來秘衛司的紀律比想象中更嚴明，昨日新頒布的命令，今日所有人都已經在嚴格執行了。

轉過兩條街，便看到了「大業病坊」的門樓。房無恤走進前堂，幾個夥計在忙著的夥計抓藥抓湯，十幾個人已經排隊等待崔三娘救治。

從大堂後面的偏門走進病坊中院，這裡的藥味更濃。左手邊的偏房裡面傳來呻吟聲，肯定是崔三娘正在給病人處理傷口。

房無恤走進右手邊的房間，哥舒然正在打坐：「無恤，來這麼早！」

「吃朝食了嗎？」

「吃了，三娘煮了肉羹。一寸大小的傷，不礙事，我想走，三娘不同意！」

「聽她的，好好養傷！」

「慈恩寺有什麼事嗎？」

「一切正常，有韋奇良在，你就放心吧！」

「他心思細膩，我還是很放心的。沒保護好司丞，我很內疚！」

「這也不能怪你，刺客就是沖著他去的。你現在就是好好養傷，傷好之後再回去。」

「嗯，聽從司丞安排！」

「你先好好養傷，我去找王禾，我們倆準備去查找刺客！」

「不可，刺客在暗處，隨時有可能傷害你，你最好留在大業坊！」

「坊內的事我已經安排好了，我們不能等著刺客來找，得主動出擊。昨夜，我和卓大哥他們商量了，準備先去大興坊和歸儀坊看看。」

「大興、歸儀兩坊居住的人相當複雜，外商外使來了之後都會先去那裡，有的還在那有房產。」

「對，卓大哥說，外使外商來長安，必須在大理寺登記在冊，來去都會有記錄。但是有很多人來了就不願意走，會以各種理由留在長安。而想要大唐身份，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大理寺申請，但是那些申請的，都在大理寺的監督下，不會做出過分的事。像倭島刺客，想要留在長安，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地下長安買個身份。」

「嗯，我聽從司丞安排，其實我也認為我們應該主動出擊。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刺客無處不在！」

「嗯，我和王禾去，不會有什麼事！」

「那就好！」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王禾！」

「嗯，慈恩寺有我們，不會有事！」

「好！」

說完，房無恤關上門，去後院找王禾。

廚房門口，王禾坐在石墩上，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竟然在洗碗：「哈哈，你竟然還要洗碗！」

王禾扭頭看見房無恤，感覺不好意思：「嘿嘿，病坊太忙，實在是騰不開人手！」

這時候，崔三娘朝後院子喊：「端盆水進來！」

王禾扔下飯碗，趕忙從鍋里打了一盆熱水，端進屋裡。

王禾回來，上樓換了一身衣裳，手持秋水劍，挺直了腰板說：「無恤，我們走吧！」

「你的碗還沒洗完呢！」

「不用了，辦正事要緊！」

房無恤和王禾剛要出後院，崔三娘舉個小瓷瓶追上來：「王禾，帶上這個藥粉，塗到傷口，立刻止血。」

王禾趕忙轉身拿著：「好，我帶著，你有事就去找自省幫忙！」

「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兩個人說話的語氣甜膩，房無恤聽得心裡痒痒，趕忙快走兩步出了後院偏門。

剛出病坊沒幾步，王禾就追了出來，兩個人一起到了不良院，華叔已經給坐騎配上鞍韉。

馬廄里，飼餵著數十匹坐騎，房無恤的白鹿，王禾的白馬，段自省的駱駝，還有十一匹上等的西域駿馬。

房無恤撫摸著白鹿旁邊的白羚，半年前，房無憂騎著他來到長安，現在，它的主人永遠不能再騎他了。

房無恤把涇水秋歌插在腰上，躍上白鹿，輕輕擺動韁繩，白鹿疾步快走，出了大業坊。

王禾坐上白馬，催動馬匹，追了上來。

陽光正好，兩個人並排在長安的坊間街道，不緊不慢驅趕著坐騎。

坊間道上，行人匆匆，都準備趕往西市做生意。

他們貼著牆邊，緩緩前行。

房無恤對王禾的佩劍很感興趣：「看看你的雪溪劍。」

王禾從腰間解下繩扣，握著劍尾遞給房無恤。

房無恤仔細端詳，劍劍鞘纖細，輪廓圓潤，是精鋼打造。上面雕著山水松竹，雕工極其精細。劍的護手像兩隻鶴獸前望，劍柄纏著銀絲，就是上面鑲嵌著幾顆寶石，讓人握著很不舒服：「劍柄為什麼鑲嵌寶石，握著很不舒服？」

「劍柄上的寶石，對應著手上的穴位。水雲劍法講究飄逸自然，對握劍力道很講究。招式不同，手握的力道需要及時變化。在變換不同的招式的時候，寶石能刺激手上的穴位，能夠激發出更大的功力。」

「輞川閣那麼多人，能仿製嗎？」

「輞川閣百年來仿製了數百把，都達不到效果，反而讓人使不出應有的功力。雪溪劍是張伍九大師精心力做，只此一把，只能是進秘衛司才能用。」

房無恤右手持劍柄，左手握劍鞘上部，拔出劍身。陽光照在劍身，瞬間光亮閃了他的眼睛。微微傾斜劍身，他才看清楚，劍身用精鐵打造，上面雕刻的曲線是山石松柏、流雲鶴舞：「這是什麼畫？」

王禾說：「祖上的雪溪圖，-使用時劍身反射的光變幻莫測，能暫時迷惑敵人的眼神！」

完全拔出劍身，房無恤這才看清楚，劍身前半部分如同溪流，彎了三道，後半部分筆直纖細，劍尖如同柳葉，劍身兩面開刃，極其鋒利。

房無恤欣賞完，驚嘆張伍九的奇淫巧技：「果然精美絕倫！」

房無恤把劍還給王禾，從后腰拔出涇水秋歌，張開一看，更驚呼精巧。他也是第一次在陽光下看這把扇子，銀光閃閃，極其精美。

之前他在山裡，修行的武功需要各種兵器，但是最常用的是扇子。平日練功，用的是普通的素麵竹骨扇，扇骨為竹針，以內力崔動發射，可以鑲嵌到樹木裡面。這把涇水秋歌扇骨是精鋼打造，不知使用起來，會不會傷害巨大。

不知不覺，兩人到了朱雀大街，這裡人流更加密集。官轎，牛馬車，行人，行走匆匆，每個人的方向，都是長安城最熱鬧的地方，東西兩市和皇城。

穿過四十丈寬的朱雀大街，兩人便到長安縣。這裡是長安城平民和外商的聚集地，隔著坊牆，裡面的酒香肉香濃烈，鼓樂歡歌，人生鼎沸。

一路，王禾向房無恤介紹著長安的繁華盛景，甚至路過的某個車轎，王禾都知道誰哪個達官顯貴，身處何職。

向南再行數里，拐向東邊的坊間道，便到了大興坊。

進入坊門，已是午時，坊間道的行人漸漸稀少，坊里卻很熱鬧。忽然一陣悅耳的笑聲傳來，房無憂不由向著笑聲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