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詭異的純真
仙居樓門前,馬車停了下來,正在堂內招呼客人的夥計見到駕車的寒策,立馬迎了上來「小人正奇今晚怎的月光如銀,分外美麗。原道是寒策公子和雲公子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呀!」
寒策跳下馬車,對著店夥計的諂媚嘴臉無比嫌棄「廢話那麼多干甚?既是知曉雲公子前來,還不速去叫你們老闆娘出來。」
裝潢古樸卻不失講究的大廳里,每個桌子上都擺了一盞圓燈,櫃檯處還擺放著一隻銀色圓盤,裡邊堆滿了水晶白皮月餅,廳內只有兩三桌客人在喝酒吃菜。
「哎呦呦,不知雲公子深夜大駕光臨,請恕麗娘子有失遠迎呀」女子的朗笑聲自屏後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位身著紅紗裙的濃麗女子自屏后迎來,狹長嫵媚的眼睛里蘊著久混於市的精傲。
寒策站在雲息澤的身邊一臉鄙夷「麗娘子,你何時學會了這般油腔滑調,怪噁心人的」。
「瞧你說的,主要是麗娘子我看見雲公子前來過於激動了」麗娘子嗔了一眼寒策,便扭著腰肢眨著媚眼向雲息澤靠近。
寒策劍柄一橫,擋住麗娘子,咧嘴一笑,毫不留情「停,你可打住,我家公子並不喜歡脂庸脂俗粉何況還是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寡婦」。
麗娘子聽完並未生氣反而笑的愈發妖艷「寒策,就你這張嘴,我要是寒小姐,我一輩子都不可能看上你。」
寒策臉色一白,顯然是被踩住了痛處,梗著脖子「我的事兒不用你這個妖艷的老寡婦多管,你也不比我強到哪去!」。
「寒策,休得無禮!」雲息澤輕斥一句,用眼風掃了兩人了一眼,大廳里的吵罵聲戛然而止。
寒策更是脖子一縮,將夜南星推到雲息澤身邊,清艷靈媚的少女含著細膩的甜笑站在雲息澤旁邊,因著體態纖瘦,少女越發顯得輕靈乖巧,兩人站在一塊兒才真真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一對璧人。
麗娘子看到此景呆愣了半刻,旋即反應過來,撲到夜南星跟前仔細端詳「這位小妹妹是?」
「我名喚南星,被雲公子途中所救,麗娘子安好。」夜南星舉止大方,率行了一禮。
「哎呦呦,南星妹妹這般乖巧知禮,叫麗娘子心裡歡喜的很。」麗娘子回了一禮,對著夜南星拋了一個媚眼,隨即又跑到雲息澤面前「不知公子讓我怎麼安排南星姑娘?」
「留在樓里你先照看幾天,如何?」雲息澤說這話明明是給麗娘子聽卻在末尾轉身看著夜南星,目帶詢問之意。
眼前的公子身長如玉,溫潤有禮,眼裡始終蘊含著清明的柔光,就這樣被看著,思緒彷彿被一陣清風裹挾到了清谷山澗,澗有微風襲面,天有明華月光。
待夜南星回過神來時,寒策站在一邊對她擠眉弄眼,神情戲虐。雲息澤轉身離去,面上也閃過一絲短促的笑意。
「南星敬謝幾位恩情」夜南星再次屈身行禮,彎腰露出的后脖頸處偷偷現出一抹微紅。
麗娘子瞥見那一抹微紅,眼波流轉,忍不住打趣「南星妹妹還會害羞呢?可真是知禮有趣,人,你且跟隨姐姐來吧。」
仙居樓是皇都城裡最大的酒樓,平日里座無虛席,且來的客人非富即貴,麗娘子為人熱情能幹,機敏善變,早年喪夫后便一人帶著幼子來到皇都,憑藉一人之力將仙居樓打造成最受歡迎的酒樓。
這天下午,寒策尋來辭別「南星姑娘,公子還有它事要離開此地,臨行前公子讓我轉告姑娘,姑娘對於仙居樓的去離可自行選擇。另外,公子還說,請姑娘往後無論遇到什麼事兒都莫要抱著必死的信念去傷害自己,更莫要自棄,世間的其他美好等著姑娘去看。」
仙居樓的後院,長有一顆豐茂的梨樹,八月中下旬,已經入了秋季,上邊掛著一顆顆青色幼小的梨果,一名玄衣男子站在樹下正對著少女說著些話,待男子走後,少女凝著鴉睫墨眸,站在原地,像一幅定格的畫,久久沒有離開。
確實,死人終究不能與活人相比,被神注視過的凡人,終究也會信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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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表情?」馬車內,雲息澤慢飲一口熱茶,茶氣蒸騰間,一雙含著柔甜卻掩著麻木的眼眸若隱若現。
「回公子,南星姑娘臉上像往常般那樣笑,寒策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你能看出來才怪」雲息澤低笑一聲,這個凡人日常情緒都忍在心裡,表面溫順有禮,甜笑乖軟,實際上,內心裡充斥著一種詭異的純真,善良又堅韌,對自己狠厲,對疼痛麻木。
仙居樓每日座無虛席,來客談天說地,喜歡高談闊論,大聲炫耀自己聽到的消息。夜南星站在廚房將手中沾了酥油的水晶麵皮仔細揉捏成一朵花形,臨梓軒蹲在的旁邊好奇地問著問那。
「南星姐姐,做完水晶梨花糕會給阿軒吃嗎?」奶聲奶氣的嗓音隱著些許期盼。
「阿軒長的這麼可愛,姐姐自是做給阿軒吃的」夜南星毫無猶豫地柔聲誇讚。
宸軒是麗娘子的六歲稚子,雖然年紀小卻模樣秀麗至極,眉宇間端著一股天然的貴氣,男生女相卻不顯得突兀反倒讓人心生喜愛。
「耶耶耶,阿軒最喜歡南星姐姐了」臨梓軒抓住夜南星的裙擺不住地歡呼雀躍,大大的眼睛里盛滿了孺慕與歡喜。
這話語實在與中秋節買糖人的一家三口有些相似。
夜南星停下手,捏捏臨梓軒的臉蛋,眼裡流出片片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