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有繼母
當皇帝,意味著的是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權,強者為尊。
為人稱頌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在皇權之爭中,全然不見,歷朝歷代,皇子們為了登上皇位,演繹著一幕幕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大戲,但凡世人能想得到的手段,皇子們都無所不用其極,而世人想不到的手段,在皇子之中更是層出不窮,在梁國,亦是如此。
所謂:最是無情帝王家。皇帝氣數將盡,兀自忙於守住帝位,皇子們覬覦皇位,忙於搶奪皇權,梁國無人顧及眾生疾苦,世道大亂,惡魔橫行,百姓哀嚎。
台上群魔亂舞,台下匡扶正義的俠士層出不窮,亂世之中湧現出了一批批無畏的熱血少年,在與天斗與地搏的進程中,在這場正與邪的拼搏中,老的一批衝出一條血路,年少一代又成長了起來。
正義之劍,代代相傳,生生不息。
……
梁國瞻州德陽縣鳳頭村只有百戶村民,因為所處位置較為偏遠,縣太爺的腳都從未踏上過這裡的土地,於是,鳳頭村就成了縣裡三不管的地帶。
年過花甲的村長趙羽曾修練武學,性格梗直,為人豪爽,故得人敬重,威望甚高,自他擔任村長的二十多年來,村民安居樂業,村裡也不曾發生什麼大事。
可自打五年前,鐵匠高良從隔壁村帶回一個女子成了親,這高家的太平日子沒了,便是連這村裡也漸漸地不再太平了。
初春的清晨,未到辰時,出去買菜的村長媳婦王嬸突然提著空藍子匆匆跑回自家院子,對正在院中練功的趙羽嚷嚷道:
「老頭子,你快去高家看看吧,高家那個女人又在發瘋了。「
趙羽不慌不忙,待四平八穩地收了勢,這才睜開眼睛,問道:「高家那個婆娘又在打人了?」
王嬸扔下手中籃子,一把捏住趙羽的手臂,急道:「哎喲,你還是快點吧,去晚了只怕要出人命了。」
二人一路小跑去了村東頭高家。
要說這高家的男主人高良可是個老實人,原是村裡的鐵匠,與頭一任妻子育有兩個兒子,老大叫高原,現年十一歲,老二叫高樂,七歲,老大穩重,老二活潑,原本也是個和和美美的四口之家,可惜造化弄人,三年前,高良媳婦患病去世,為了有人能照顧他兩個年幼的孩子,高良便娶了隔壁村的姑娘江蘭做了他的第二任妻子。
起初這江蘭對孩子還不錯,後來她懷孕了,高良想多賺點錢,就去了縣城的一家大鐵匠鋪給人打工,誰知,他前腳剛走,江蘭突然就流產了,原因是當年剛剛四歲的高樂在與小狗追逐玩耍時,小狗衝到了在院中行走的江蘭腳前,江蘭一個沒注意,被這狗一絆,就重重摔了一跤。
肚子里的孩子沒了,她摔死了那隻小狗。從此,江蘭就對兩個孩子變了臉,打罵已成了家常便飯,後來她也就再沒懷上,心裡的不平衡令她這些年更是變本加厲,打起孩子來那是完全沒了輕重,而高良得知此事後,自覺得虧欠她,雖心中不滿但也不便多說什麼。
高良不放心兩個孩子,每過半年就會回家一趟,把賺的一點辛苦錢交給江蘭,指望她看在他和錢的份兒上,能對孩子好些。為了多賺些錢,他在家中住不上幾天就又走了。
鄉民們雖然都知道江蘭打孩子的事,每每看著兩個孩子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心生不忍,可畢竟是人家家事,也不好多說什麼,偶爾有人出言制止,也被江蘭罵的體無完膚,整個村子,誰也不敢招惹她,否則就是給自己家添堵。
遠遠地,趙羽夫妻便聽到高家院子里傳來江蘭尖銳的叫罵聲,門外已經圍了不少村民。
見他二人前來,有人便迎了上來,急聲道:「村長,您快來勸勸吧,高良媳婦兒對孩子下死手啊,再晚一步,恐怕這孩子就要沒命了。」
王嬸急道:「你們快進去啊。」
那人急的直跺腳:「門關著呢,咱們進不去呀。」
聽得此言,趙羽心知不妙,二話不說上前一腳踹開了院門,率先沖了進去,眾人緊隨其後,呼啦啦蜂擁而入。
但見院中,江蘭正手持一根粗木棍,惡狠狠地向躺在地上的一個男孩頭上身上劈頭蓋臉地砸下,男孩蜷縮在地上,抱著腦袋一聲不吭。
趙羽一把攥住了她手中的木棍,怒目圓睜,吼道:「你給我住手!他不過是個孩子,你這是跟他有多大的仇啊,要往死里打他?」
江蘭惡狠狠嘶吼道:「他是我兒子,我想怎麼打他就怎麼打,關你們屁事?都進我家院子來幹什麼?都給我滾出去!」
趙羽緊緊攥住木棍不放手,怒聲道:「就算是你的孩子,你也不能這樣打他,會出人命的你知道不知道?這還有王法吧?你要是再打他,信不信我把你送到衙門去?!」
江蘭兇狠地瞪了他一眼,突然抬起腿來狠狠踢了地上孩子一腳,這才重重地「哼「了一聲,扔了木棍,一扭頭氣沖沖地回了屋,「嘭」一聲關了房門。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地上的孩子翻過身來,只見他,骨瘦如柴,滿臉是血,手上、腿上,只要是肉眼能看見的地方,都是斑斑血跡,幾乎瞧不出一個人樣來,一雙大眼含著淚光,下唇一排滲血的牙印,顯然是他自己忍痛咬出來的。
王嬸心疼不已,瞬間紅了眼眶,問道:「高原啊,你沒事吧?」
高原躺在地上,抬手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卻將血又糊了一臉,愈發令人慘不忍睹。
看著這張血糊拉幾的臉,王嬸脊背一陣發涼,淚水忍不住落了下來,輕聲道:
「傻孩子,你明知道她下手狠,那你就別招惹她呀,你瞧你這弄的,嬸兒帶你去找郎中看看吧?」
高原有氣無力地輕輕搖了搖頭。
有村民憤憤不平道:「這江蘭太不像話了,欺負個孩子算什麼本事,老高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哦,怎麼就娶了這麼個歹毒的女人。」
「就是,若是親生的她捨得下這死手?簡直喪心病狂。」
「哼!這就叫現世報,所以她才生不出孩子呢。」
「這麼多年生活在一起,就是塊石頭也要捂熱了呀,這個人的心腸怎麼就這麼狠毒呢?」
「這麼折磨兩個孩子,真是喪盡天良,早晚會有報應的。」
王嬸輕聲問道:「高原,你弟弟呢?」
聽得此言,男孩眼神中閃過一絲焦慮,他沒有說話,雙手撐地,艱難地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院中水井前,提了桶,自井裡打了水上來,他彎腰低頭,高舉水桶將水從頭頂一股腦澆下,「嘩「一聲,地上水流剎時一片猩紅。
他放下水桶,像狗一樣用力甩了甩腦袋,頭髮上的水珠瞬間飛濺開來,他抬手胡亂捋了捋亂髮,抹了把臉,轉身對著滿眼擔憂的村民們抱拳施禮,繼而轉過身去,踉踉蹌蹌地走到堂屋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當他返身關門的瞬間,看著院中站著的眾人,眼中閃出了一抹感激之色,隨即大門緩緩關閉。
王嬸抬手抹了抹淚,無奈地道:「唉,苦了這兩個孩子了,這樣的日子可咋過呀。」
有位上了歲數的大娘問趙羽:「村長,你說,江蘭不會再打孩子吧?」
「再打就給她送縣衙門去,當真沒有王法了嗎?!」有人咬牙切齒憤憤然。
「這兩孩子真是命苦,親娘沒了,如今被這後娘欺負成這樣。」
清官難斷家務事,老趙嘆了口氣,沖著村民揮揮手:「走吧,都回去吧。」
言罷,他搖了搖頭,背負雙手,走出了院子……
堂屋中,江蘭坐在桌旁凳子上,兀自鼓著腮幫子滿臉怒氣。
高原踉踉蹌蹌走過去,在她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道:
「娘,求您放了弟弟吧,他還小。」
「放了?你說放就放了?你算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要聽你的?」江蘭惡狠狠瞪著他。
高原挺直了背脊,說道:「您說只要我挨一頓打,就放了弟弟的。」
「啪」一聲脆響,江蘭重重一個耳光抽過去,罵道:「就是你們兩個剋星才害得我生不出孩子來,我不打死你們已經是我仁慈了,上回他在我茶里放了番瀉葉,害我拉了一天肚子,前天我的褲子里被人放了螞蝗,你敢說不是他做的?這次我就老賬新賬一起算,要我放了他,別做夢!再啰嗦我就連你一起關起來,還不給我滾出去做早飯去!」
一絲鮮血從高原嘴邊流下,如今的他,滿身滿臉都是傷,他張了張嘴,還想再求她,可是抬眼見她那張凶神惡煞一般的嘴臉,頓時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他站起身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身後傳來江蘭的叫罵聲:
「能養著你們都不錯了,還敢跟我提條件,你爹多久沒回來了?錢也快沒了,害得老娘肉都吃不到,他再不回來,你們就都去山上挖野菜去吧……」
高原什麼也沒說,徑直去了廚房。
自從江蘭流產後,她就將氣都撒在兄弟二人身上,而弟弟高樂,人小鬼點子卻多,總是偷偷給她添堵,一旦被她發現便逃不了一頓揍,十天有八天都會被她關在柴房裡,有時候飯都不準吃,而高原則因為護著弟弟也時常被打。
高原每天要做兩頓飯,一頓是辰時的早飯,一頓是酉時的晚飯。其他時間,他都要下地去幹活,種菜,挑糞,施肥,澆水。今天他在做早飯前曾求江蘭將關了一晚上的弟弟放出來,而他這個請求毋庸置疑地又迎來一頓暴揍。
此刻,廚房裡只有兩根白蘿蔔,一小把青菜,都是自家地里種的,也都是高原種的,江蘭從不下地幹活。而高原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吃過肉了,連肉是什麼味兒都快忘記了。
搬來柴火,熟練地淘米,洗菜,純鐵的刀又重又鋒利,他將粗壯的白蘿蔔放在砧板上,蘿蔔卻幻化成了繼母江蘭那兇狠的臉,他面無表情,一雙大眼中射出兩道怒火,緩緩提起刀,舉過頭頂,隨即一刀重重地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