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恰逢
聽風樓是宮牆以外的隸屬皇家貴族的消遣場所。今日來的人確實很多,皇後過來走了個過場就回去了,留了幾個宮妃在這裡。再加上數不清的伺候宮女和各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以及陪同前來的丫鬟小廝,原本挺寬敞的地方現在卻也有些擁擠。
因著趙瑾瑜太子的身份,在聽風樓倒是尋得一個觀賞歌舞的好位置。趙瑾瑜一路引著清歡走過去,途中免不了被各宮妃和官家子女打量。
陸清歡並不喜歡把自己置於這種被萬千目光注視的境地,所以平日里她總是會有意無意的避開趙瑾瑜。但是這次,趙瑾瑜也是盡心儘力幫了她,雖說沒有什麼用處,但是她承這份恩情。
北嶺國的蔚然澤和蘇霖也過來了,別國的使者,定然不會怠慢,也是個好座次。
歌舞看的甚是無趣,倒是有幾個舞女的表演倒是有些吸人眼球。不過都是消磨時間,更多人則在小聲閑聊著。
先是上些巧果酥糖,快到中午的時候則換上了各樣的菜式。用一小碟子將各菜式裝上一小口的量讓每個席位邊的小廝先嘗,無異后再替各官家貴族布菜。
數年來,陸清歡常拘於府邸,很少參加宴會。不過她卻記得小時候有次七夕過得格外愉快。
母親曾在公主府的時候有個從小侍候著一起長大的侍女,母親嫁人前為那侍女找了個好人家。有次七夕,便帶著清歡去了她家。她家丈夫做的商賈的營生,日子平淡卻也富足。她家中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那日乞巧節,按照民俗都是女兒家們自己去玩。兩個大姐姐拉著清歡,還有附近鄰里家的姑娘們一起做點心,包餃子,採摘鮮花,像織女許願……
而皇親貴族之間的玩樂總是數不清的宴會。說是宴會,不過是為打著借口的給自己的終生大事尋個託付,為自己的家族尋個助力。就像現在的宴會上,就有不少頻頻投向趙瑾瑜和蔚然澤的目光,有些甚至主動上前招呼,言語兩句。
蔚然澤可能是被絡繹不絕走上前來的人給嚇到了,沒坐到一個時辰就拉著身邊的蘇霖跑了。
吃過午飯,陸清歡坐的腿都麻了,便側身跟鄰座的趙瑾瑜說出去透透氣。
趙瑾瑜便知道清歡這是呆不住了,她還是跟小時候那樣,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哪怕平時規規矩矩佯裝的再好。
「久坐也累了,我與你一起出去吧!」說完就站了起來。
兩人走在大街上,街上人流密集,多是女兒家,三五成群手牽著手,嘰嘰喳喳的聊著。
街上人多,不小心就會被人群衝散。趙瑾瑜伸手過來想抓住陸清歡,在手背碰到的一瞬間,陸清歡立即將手彈開,伸手對石榴喊到:「石榴,此處人有些多,牽著手以防走散。」
趙瑾瑜的手頓住,只得訕訕收了回去。只吩咐身邊的侍衛道:「此處人眾多,去最近的驛站調幾匹馬來,到前方憶回鄉酒樓處匯合。」
「是!」
憶回鄉酒樓平時人雖多,今日卻比方才集市中心處要寬敞的多。一是這邊屬於都城偏北處,直通北城門,距離不過數公里。二是今日大多人涌去了集市,這邊就空曠了些。
陸清歡等人剛踏進酒樓,就看見數十個粗布麻衣的人從四面八方拎刀對著趙瑾瑜砍來。陸清歡立馬一把扯過趙瑾瑜躲向一邊。酒樓里立馬亂成一團,食客都急忙亂跑似的躲藏。
今日出宮趙瑾瑜本就只帶了幾個侍衛,剛才又遣散了兩人去牽馬,現在身邊的侍衛不過四人而已。
酒樓人多,但這批人的目標十分清晰,直對著趙瑾瑜而來。不過這批刺殺的人的目標並不只有趙瑾瑜,還有酒樓里的另外兩個,蔚然澤和蘇霖。
趙瑾瑜身邊的四個侍衛拔刀連忙衝上前去跟對方搏鬥。陸清歡也從靴筒處抽出一把短匕首站在趙瑾瑜身邊保護他。陸清歡給石榴使了個眼色,石榴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宜添亂,忙趁著人影散亂躲了起來。
陸清歡知道自己手持短刃,對方又是身強力壯的男子,憑藉一己之力肯定敵不過。但是趙瑾瑜那三角貓的功夫還不如她,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就沒辦法交代了。
趙瑾瑜也抄起門邊一塊抵門的木板,兩個人勉勉強強才能對付一個刺客。
好在那邊蔚然澤功夫不錯,讓刺客分散了些火力。不過他還要護著一邊的蘇霖,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趙瑾瑜一記木板砸中了那人的腦袋,恰好陸清歡又拿匕首刺中了他的手臂,趁吃痛間陸清歡一把奪了他的刀,砍中他的腿,那人一下子站不起來。趙瑾瑜對著他猛砸把他砸暈了過去。
蔚然澤被幾個刺客死纏著,勉強應付,這邊的幾個侍衛也將這邊的幾個人殺的七七八八了,就連忙過去幫蔚然澤。
蘇霖也趁亂跑去了陸清歡一處。三個人像是個局外人一樣看著那邊的廝殺。
都要解決的差不多了,突然又有一伙人像酒樓跑來,數目甚至比之前的一夥還要多。
蘇霖忙將趙瑾瑜推到蔚然澤一處,喊到:「蔚然澤!又來了一批!你們帶趙太子騎馬走!去城北門!」
說完便一把拉著陸清歡躲在了賬房的桌櫃後面。
蔚然澤立馬心領神會,拉著趙瑾瑜趕緊駕馬向城北跑。
桌櫃后的狹小空間了,蘇霖和陸清歡挨得很近,蘇霖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這個香味讓他很熟悉。
跟一個陌生人靠的這麼近,彼此甚至都能聽見呼吸聲,這讓陸清歡也很不適應。好在很快就聽見那一伙人追趕過去的聲音,兩個人才從桌櫃下面探出頭來。
見走遠了,兩人才站起身來。蘇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向清歡作揖致歉道:「方才唐突,形勢所迫,請陸姑娘見諒!」
陸清歡搖搖頭,道:「無礙,對了,他們那邊真不會有事嗎?」
蘇霖笑了笑說:「姑娘這麼信不過自己的兄長嗎?」
陸清歡恍然大悟,自己怎麼就沒想起來北門出不足里地就是哥哥所在的校場,再加上城門處的幾個守衛能抵擋一陣,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蘇霖怕她擔憂,又寬慰道:「蔚然澤的武功雖不及你兄長,輕功卻是厲害。就算被追上了,也是逃的掉的。」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就算帶著趙太子。」
加的這句剛好戳中了陸清歡的笑點,沒忍住噗嗤一笑。想想趙瑾瑜被當做一個小拖油瓶一樣帶著的樣子,實在是可愛的緊。
看面前的小姑娘一笑,眸子里波光流轉,倒是十分靈動可愛。
「小姐!小姐!」石榴聽見亂斗平息了,才敢從一推堆棄的桌椅後面跑了出來,跑到陸清歡身邊,慌忙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陸清歡笑著安慰她,說道:「我沒事!你呢?沒有受傷吧!」
石榴搖搖頭,卻有些委屈的說道:「石榴沒被傷著……小姐,就是……您裝蜘蛛的小匣子被我不知弄哪裡去了。」
清歡笑笑,說道:「那個東西,沒什麼。」說完吩咐她:「石榴,去喊官差過來,趕緊處理一下這邊的情況,我跟蘇公子在這裡守著。」
「好!小姐小心!」說完便忙不溜的跑了。」
「不用太急!」陸清歡喊道。這小妮子也太麻溜了。
蘇霖聽見她的小匣子丟了,從袖裡掏出一個,說道:「你是說這樣的嗎?」
蘇霖本意是想問,丟的是這樣的小匣子嗎,自己可以幫忙找找。
卻不料清歡聽了這話,誤以為小匣子被他撿了去,便謝著接過了。
蘇霖一愣,又想著這玩意本就是宮裡今日發的人手一個,過節圖個樂。要不要也沒什麼,便也將錯就錯隨她拿去了。
等官差的空檔,蘇霖細緻的將酒樓里各處看了看,躺在地上橫七豎八的有屍體也有些被打暈的人。裡面的食客能跑的都跑了,還有些躲在客房包間里瑟瑟發抖。
他找來先前躲在後院的夥計將酒樓大廳里還有氣的屍體都綁起來聽候審訊,然後將酒樓里還未逃出的人都先安置在一處,等待官府的人過來逐一排查。
不過多久,官差還沒來,酒樓的掌柜就聞訊急急忙忙趕來配合調查。
兩人尋了個乾淨的位置邀掌柜坐下,順便聊了聊。
才知這掌柜的生平及這酒樓的由來。
酒樓掌柜姓汪,是土生土長的南巍人,家境雖不算優渥卻世代書香,他是家中獨子,父母便盼他學有所成,光耀門楣。可這汪掌柜自幼便對讀書提不起興趣,反倒熱衷烹廚。
他父親是城中一處私塾的教書先生,秉承著君子遠庖廚的觀念。平日里總是逼迫他,讓他苦惱不已,一氣之下便離家出走。一來是為了脫離父母親管束,二來是為了學習各地特色佳肴。
出門二十餘載從未歸家,剛開始是生活潦倒沒有顏面回家,後面終於在外面闖出了些名堂,成了有些名氣的大廚,在各國也開了些有名氣的飯館,這才想著回鄉接父母親享福,順帶也算是證陰了自己。
回來后,才發現老屋早已不再。聽聞舊鄰講才知,父母親自他離家后便一直在尋自己,盼子歸來。父母親拿自身所有的積蓄開了個小飯館在此,只因為這裡是離北城門最近的地方,他也是從這裡離開的。只盼望他回來時能一眼望到思念至深的親人。也是對起初時對他的不理解而歉疚。
十幾年後,父母親實在等不住了。孩子漂泊在外,數十年生死未知,便啟程去尋他。父母一生從未出過南巍,這次卻下了決心尋到他。這途中去過哪些地方就不得而知了。舊鄰只知道幾年後只有他的母親回來了,回來后沒過幾個月就逝世了。去世的時候身邊都沒個人照應,還是有幾個調皮小孩捉迷藏翻進屋子,才發現他母親的屍身。
當他滿心歡喜的回來準備帶著父母親過上好日子,也想跟他們證陰自己的成就,卻發現父母親早已原諒了自己,只給自己剩下滿心的自責與愧疚。
說到此處,掌柜的不禁淚流滿面。他說:「後來,我只留了這一家店面。來我酒樓里幹活的夥計也都是土生土長的南巍人。我總想著,父母親就算逝世,他們的魂魄仍留在此處看著我,保護我。」
……
這麼說來,酒樓夥計跟刺客勾結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蘇澤寬慰了掌柜幾句,便站起來去看地上躺著的那些刺客的屍體。
陸清歡也安慰了掌柜的幾句,正要跟過去看看有什麼發現,就聽見陸黎喚自己的聲音。
剛才那群刺客發現追不上了,便在鄰近城門的地方撤退了。蔚然澤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把趙瑾瑜帶去了校場,跟陸黎匯合。
陸黎一聽有陸清歡還在酒樓,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歡歡!有沒有被傷到?!」陸黎跳下馬,跑到清歡面前,將她前前後後看了一遍,確認了沒有受傷才放心下來。
陸清歡連忙擺頭:「哥哥,我沒事。太子怎麼樣了?」
「清歡!我沒事!你還好嗎?!」陸黎還沒來得及回答,剛剛騎馬趕來的趙瑾瑜就勒馬停在他們面前。旁邊還有幾個帶傷侍衛和蔚然澤。
蔚然澤沒有與他們多說,而是跑去蘇霖旁邊,跟蘇霖一起蹲著查看那些橫七豎八躺著的屍身。
「有什麼發現嗎?」蔚然澤問道。
蘇霖指著面前的一個屍體,掀開他上臂上的衣服說道:「你看這裡。」
這句話引來了大家紛紛側目。
只見這個人的手臂上有一處包紮的傷痕,掀開后,裡面居然少了一塊肉,缺口處還泛著點藍紫色。
蔚然澤一看,便同趙瑾瑜說道:「麻煩殿下令侍從退至門口守衛。」
趙瑾瑜便揮了揮手,沖身邊人說道:「你們去門口守著。」
等四下無他人了,陸黎便問道「這是什麼?」
「或許是……北嶺密衛?」蔚然澤不太肯定的說道。。
蘇霖點點頭道:「雖只有他一人身上有,但也應該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