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琴孤弦知音難覓
後半夜的皇城，一片寂寥，明月當空，白雪皚皚，寒風凜冽，刺人心脾。
萬家燈火雖滅，但在月光的映射下，天地間仍是一片亮麗。
某座高樓頂上，一道黑影驀然出現，他手抱一壇酒，臉上掛著玩味的笑容，這黑影正是剛才在碧雲軒內的盜公子。
他也不顧房頂厚厚的積雪，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望著前方空無一片的空氣中，語氣慵懶的道:「朋友，跟了這麼久了，出來見見吧。」
空氣中一片寂寥，下一秒，一道身影出現他旁邊，來人正是林羽，不過此刻他臉帶面具，讓人完全看不出容貌。
「嘿嘿，不知道是雲武榜上的哪位?」盜公子掀開酒罈，自顧的飲了一口，臉上滿是陶醉之色。
「無名之輩而已，盜公子真是閑趣啊，這年關將至，不在邊塞好好待著，倒跑到京城來了。」林羽輕笑道。
「你認識我?」盜公子手上的動作一滯，臉上笑意略微收斂，酒罈背後的手心處淡青色的內力若隱若現。
他雖然傲，但不傻，眼前這人能一路跟蹤他至此，必然不會是什麼簡單之人，而且此人雖站在他身前，卻讓他有種完全看不透的感覺。
林羽好似完全沒有察覺一般，「能在悄無聲息之下盜走碧雲軒內所有人的財務，這天下，恐怕除了盜聖前輩外，也只有盜公子你一人可以做到了。」
「嘿，眼力不錯。」盜公子臉色浮現出傲然之色。
「你是碧雲軒的人?」
「算是吧。」林羽笑道。
「雖然早就聽聞碧雲軒不簡單，原以為只是財力強大一些而已，但沒想到竟然還有你這等人物，碧雲軒派你來，是想拿回那些東西?」
「那些財物的主人在皇城內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碧雲軒可得罪不起，只能來找盜公子了，還望盜公子行個方便。」
「哈哈，到我手中之物，還從來沒有過歸還的道理，這個方便，恐怕本公子行不了。」
「真巧，我也有個習慣，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到。」
「哦?那便來試試。」盜公子道。
「盜公子名傳天下，論武功，我可是比不了的，不過盜公子千里迢迢的來到京城，應該不只是為了盜些財物吧。」林羽笑道。
「若是為了這點財物，驚動了城中的守衛，暴露了身份，恐怕會因小失大啊。」
「你知道我來皇城的目的?」盜公子臉上浮現出一抹警惕之色。
「不知，不過盜公子也不必緊張，在下與盜聖前輩倒是有過數日之交，如今來此，只是為了拿回東西，給碧雲軒內的客人一些交代而已。」林羽道。
「本公子會緊張?不就是個皇城嗎？」盜公子不屑的道。
「不過你真認識老頭子?」
林羽笑笑，腳下移動，瞬間消失在房頂，片刻后，又回到原地。
「咫尺天涯，師傅的獨門輕功，你怎麼會?」盜公子嘴微張，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五年前，我曾去過邊塞一趟，偶遇盜聖前輩，這咫尺天涯，便是前輩所授。」林羽道。
「按輩分來說，我還應該叫你一聲師兄。」
「這咫尺天涯老頭子從未外傳過，看了此人所言非虛。」盜公子暗道，臉上的警惕之色散去。
「既然如此，這些東西便給你吧。」
「多謝。」林羽接過。
「別，我是看老頭子的面子，再見，不對，再也不見。」盜公子撇撇嘴，身形一閃，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剩林羽獨站在原地，笑而不語。
……
三日過後，距離年關越來越近，皇城之中，往來之人也是越來越多。
這日，皇城外兩里處，忽然塵土飛揚，戰馬嘶鳴聲震耳，兩地面都隱隱有些震動起來，看守城門的士兵們紛紛緊握手中的兵器，面露緊張之色。
「怎麼回事？難道有敵軍來犯。」
幾息過後，一隊人馬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青色錦旗隨風飄揚，雖只有幾十人，但聲勢之浩大，氣勢之強烈，絲毫不亞於幾百人的軍隊。
為首那人身披白銀戰甲，腰間長劍懸挂，舉止之間，英氣逼人，此人正是大齊四皇子，蕭辰。
「是青羽騎。」為首的那名士兵鬆了一口氣，剛才那一瞬間，他的手心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屬下參見辰王殿下。」城門口的士兵紛紛低頭行禮。
蕭辰抬頭凝望了城門片刻，方才道:「起來吧，我奉父皇旨意前往邊境巡查，歸來複命。」
「殿下請進。」
看守城門的士兵們紛紛讓開一條大道。
「駕。」
一行人向城內飛奔而去。
直到蕭辰等人的身形消失不見后，城門外的士兵們方敢抬起頭來。
「這就是青羽軍嗎？不愧是我大齊帝國最為精銳的部隊，那股殺氣，如同懸頸之刃，讓我根本不敢動彈。」
「可惜辰王殿下，這些年常年在外征戰，軍功累累，可至今都還只是個郡王。」
「聽說辰王是因為當年的親王一案，所以一直不受皇上待見……」
眾軍士們小聲議論著。
「給我住嘴，再讓我聽到青王一事，我親手割掉你們的舌頭。」領頭的那名士兵低聲喝道。
……
碧雲軒。
「公子，辰王殿下已經進城。」秦風道。
「嗯，我知道了，去通知黎叔做好準備吧。」
林羽放下手中的書本，推開窗。
「公子你看，雪停了。」靜怡走到他的旁邊。
「是啊，雪停了。」林羽的聲音略顯低沉。
「只是雪停的了一時，卻停不了一世，終究還是會下的，不是嗎？」
「是啊，雪終究還是會下的。」靜怡獃獃的望著林羽的側臉，歲月在這張臉上刻滿了痕迹，也留下了無盡的滄桑。
……
嘉正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連綿數十日的大雪過後，天空終於放晴，艷陽高照，雖然仍是寒意徹骨，但好歹給人一種心靈上的慰藉。
這一日，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多了不少，城西廣場上，更是人山人海。
人群的中央，是一對青年男女，女子容貌傾城，氣質溫婉而又帶有一絲清冷，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臨塵，讓在場的諸多青年移不開視線。
男子撫琴席地而坐，面容清秀，一襲白衣勝雪，而他手中之琴，更是勾起了許多人的好奇心，那琴只有單弦。
這男女自然便是林羽與靜怡二人
叮！咚！
只見他指尖，悠揚的琴音便宛若涓涓細流傾瀉而出，那些美妙的音符在琴弦上緩緩流淌著。琴音時而高亢激昂，像漲潮時的海水拍打著海岸；時而委婉低沉，像年老的慈母呼喚著久別的孩子；時而清脆薄亮，像徐徐的清風拂過翠綠的竹林……
一時間，哄鬧的廣場上變得鴉雀無聲，路過的行人也紛紛止住了腳步，唯恐細微的聲響擾亂了琴音。
一曲畢，眾人驚醒，宛若大夢一場，更有甚者，眼眶微濕。
「再來一曲。」這時，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
「對，再來一曲。」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
「各位，今日我家公子身體不適，不過我家公子準備在城中小住一段，以後會常來此彈奏。」靜怡吟吟淺笑上前，聲音宛若天籟。
「好，那我等等公子再來。」眾人聞言，紛紛不舍的散去。
「靜怡姐，走吧。」林羽道。
收好琴，兩人便欲離開。
「公子，小姐，請留步。」忽然，一道聲音從背後傳來，兩個年紀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前一後向二人走來。
走在前方的那男人面容俊逸，氣質儒雅，後面跟隨的那人像是他的隨從。
見此人前來，林羽嘴角劃過一道微妙的弧度。
「兩位公子，有何事？」靜怡道。
「適才聞公子一曲，有如神曲，在下也頗喜音樂，所以想與公子一敘。」走在前方的男人道。
「閣下謬讚，只是胡亂一彈，怎可與神曲並論。」林羽笑道。
「公子過謙了，在下從小便聽聲樂，可迄今為止，只有公子的琴音，令我折服，只是不知單弦如何能彈奏出如此動人之音。」男人笑道。
「琴孤弦知音難覓，樹無枝禽鳥難依。」林羽道。
男人聞言，眼底閃過不余痕迹的精光。
「聽二位口音，恐怕不是這附近之人吧。」
「我二人自臨江郡而來，準備遊歷四方。」林羽道。
「臨江郡，可是個好地方，撫琴天涯，佳人為伴。」男人道。
「此處寒，不知公子可願移步，到碧雲軒一敘，我正好有些問題想請教一番。」
「也好，請。」
林羽遲疑一番后，點頭道。
碧雲軒，水月包間內，此刻只有林羽與那中年男人二人。
「足下應該便是琴音公子林羽吧。」那男人道。
「閣下之言，在下有些聽不懂。」林羽道。
「哈哈，琴音公子不必再隱藏，普天之下，能在琴道上由此造詣者，恐怕有隻有琴音公子了。」男人笑道。
「閣下應該也非常人吧。」林羽道。
「在下蕭若軒，大齊二皇子。」男人道。
「原來是二皇子殿下，在下眼拙，還望見諒。」林羽慌忙起身，欲要行禮。
「不必多禮。」蕭若軒一把扶住他。
「樹無枝禽鳥難依，適才聽公子一言，感觸良多，自古以來，良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我既已與公子坦誠相見，便是想請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我只是個江湖閑人，會的也只是寫音律之道，於殿下並無幫助，不過承蒙殿下厚愛，在下會在皇城住上一段時日，殿下若是對音樂感興趣，隨時歡迎殿下前來。」林羽道。
「好，到時定會來叨擾公子，王府內諸事繁忙，本王便先告辭了。」蕭宇軒深深的看了林羽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