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卿月姑娘喝多了
老和尚心道,這處樓房一共上下兩層,狹窄樓梯通向的應是頂層閣樓。
這種斜坡閣樓大多用作儲存雜物,深更半夜定是無人前去,豈不是療傷的絕佳場所?
於是便推開窗戶,與凈空翻進來,順著樓梯爬上閣樓,只見儲物架上存放的都是些肚兜內衣、胭脂熏香等女人物件。
小和尚凈空甚至好奇,拿起一條肚兜翻來覆去的看了,問道:
「師父,這是什麼衣服,怎如此奇怪?」
老和尚臉色不悅,忙說道:
「凈空,不要亂動別人東西!」
凈空不知就裡,只好哦了一聲,將肚兜放下了。
了慈老和尚也無其他更好選擇,便說道:
「為師要開始打坐療傷了,你只在一旁守著,不可打攪了我,更不可私自去樓下,明白嗎?」
凈空道了聲:
「徒兒明白。」
了慧老和尚便將雙手放于丹田之處,盤膝入定。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散在他州。
一陣陣歌聲從樓下傳來,凈空小和尚少年心性,透過寬寬的木板縫隙向下望去,只見挑空大堂的八仙桌前,坐著一名十幾歲的小丫鬟,手撫琵琶剛剛唱完一曲。
八仙桌對面坐著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媽媽與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自然是楊鴇媽與法海了。
那獻唱的小丫鬟紫嫣,打了個哈欠,問道:
「媽媽!都這早晚了,卿月姐姐還沒回來,該不會被張公子留宿了吧?」
楊鴇媽道:
「張府家教甚嚴,張公子更是從未留宿過卿月,料想過一會兒就會回來了!你再唱幾個拿手的給法小官人解解悶兒。」
法海早已聽的百無聊賴,紫嫣也撇了撇嘴,只好不情不願的再次撥轉琴弦。
恰在此時,只見外面熱熱鬧鬧一頂轎子抬了過來,小丫鬟紫嫣喜道:
「媽媽,卿月姐姐回來了!」
楊鴇媽忙站起身來,與紫嫣一起迎了出去。
法海頓時心花怒放,他將身上長衫整理的再平順一些,局促不安的立在八仙桌旁。
人送綽號花中狀元的卿月姑娘,不過二十歲年紀,婀娜美貌自不必提,只見她腳步踉踉蹌蹌,喝的大醉,由小丫鬟紫嫣攙扶著走了進來。
見到法海傻傻笑著立在大堂內,她便開口問道:
「媽媽,這人是誰呀?」
鴇媽便道:
「這是做木材生意的法公子,他對你仰慕已久,在此等了半天啦!」
法海趕忙拱手道:
「卿月姑娘,小人有禮!」
卿月醉眼朦朧,打量了法海半晌,說道:
「媽媽休要騙我,雖然叫不上名字,但這個人我見過,絕非富家公子,我不接待他!」
鴇媽便扯謊道:
「女兒,你定是記錯人啦!法公子的木材鋪就在咱家不遠,你興許與他見過,所以看著面熟!」
卿月姑娘頓時大喊大叫道:
「媽媽!你整日只貪那幾兩銀子,什麼客人都敢應承!我若連阿貓阿狗的下等人都要接,豈不失了身份,被富商子弟們恥笑?」
楊鴇媽道:
「女兒呀!法公子真心對你仰慕已久,況且媽媽都已經應承了,咱們打開門做生意的,怎麼可以如此任性?
且看在媽媽面上,胡亂接了這一次,以後客人,媽媽先讓女兒過目就是!」
說罷,鴇媽便與紫嫣一起,將卿月哄入二樓暖房中。
卿月這些言語,法海自然一一聽入耳中,鴇媽對他說道:
「我這女兒平日嬌縱慣了!今日喝醉,不知為何心裡不自在,卻不關小官人的事,千萬莫要見怪!」
法海忙道:
「小人豈敢。」
鴇媽便將法海請入暖房內,說道:
「天色已晚,老身就不打擾啦!只是我女兒醉的厲害,小官人可要溫柔一些。」
法海點頭稱是,鴇媽便關門出去了。
只見卿月姑娘坐在桌旁,滿斟了四五杯熱酒,也不勸法海,只是自個兒接連一飲而盡。
她還要再斟時,法海攔下,說道:
「姑娘醉了,還是少喝些吧?」
卿月忽然撲簌簌兩行熱淚滾落下來,說道:
「你是我什麼人?管我做甚?」
便不由分說,又是四五杯熱酒下肚。
不一時,她已是爛醉如泥,趴在桌上嚶嚶的哭了一會兒,竟然睡了過去。
法海心內一陣憐惜,他將卿月扶到床上,幫她除去鞋襪、蓋上被褥。
整頓完畢,法海自個兒也將絲綢外衣脫下,裡面自然還是那件兒滿是補丁的粗布舊衫。
他將外衣掛在床頭,雙手摟著卿月,躺在她身邊,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那俏麗的容貌,時不時理一下她前額的秀髮,或是幫她扯一下被褥。
他心道,儘管擁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儘管擁有花中狀元美名,原來她究竟也是個可憐之人。
唉!既然她不願接待我這等「阿狗阿貓的下等人」,我又何苦讓她愈發煩惱?便是能夠這樣摟著她睡一晚上,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吧!
於是他打定主意,不再做其他事情,只想等天亮之後,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芳澤樓,也免得日後她「被富商子弟們恥笑」。
可過了一會兒,卿月忽然坐起來,低著頭乾嘔了幾聲,法海知她怕是要吐,情急之下,拿起自己外衣罩在她嘴邊,以手輕扣其背,卿月便「哇」的一聲,盡數嘔了出來。
法海忙將外衣摺疊,遠遠扔在地上,所幸倒沒有弄髒被窩。
卿月斜倚在床頭,眼皮也不抬,說道:
「我想喝點兒水。」
法海便為她斟了熱茶,卿月連喝兩碗,躺下便又睡了過去。
法海將茶碗放回桌上,依舊躺在床邊摟著她,靜靜地欣賞那絕世容貌。
天色已然甚晚,且說楊鴇媽正指揮一眾龜公、丫鬟上門板,預備打烊,卻見一個美艷的婦人,徑直從門外走了進來。
這婦人穿著一身華麗紅衣,只是左袖撕掉了半截,露著白玉一樣的胳膊。
眾人心下詫異,楊鴇媽便問道:
「娘子,這裡可是妓館,你怕是走錯門兒了吧?」
這婦人自然是那施仙兒了,她笑吟吟的說道:
「媽媽,方才可曾見兩個和尚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