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橋下怪談

「卧龍當然不是龍，卧龍是諸葛亮啊！《三國演義》里早就說了，連三歲小孩都知道」

包綱還沒來得及繼續靈魂發問，就被阿飛瞬間搶了話頭。

阿飛那「天真無邪」的笑聲在人煙稀少的岡溝河邊調皮地來回蹦迪，彷彿就是要氣壞剛才正經沉思的包綱。

橋上孤獨的路燈十分吝嗇，慢慢吞吞從燈泡里擠出一點淡黃色昏暗的光，輕輕撒到岡溝河兩岸，河面十分平靜，像少女閨房的銅鏡，映出沿岸的蒲柳之姿。

我和傅蕾沒有管這兩位大哥吃飽了撐著「耍活寶」，就先沿著卧龍橋下的橋樑方向探索，可能是光線太暗的緣故，我們提著登山手杖在橋下來來回回的摸索了許久，還是一無所獲，不免有些氣餒，便蹲在石板上呼喚包綱和阿飛一起來幫忙繼續尋找線索。

嘩！嘩！嘩！，一陣大風毫無徵兆地刮來了，吹得兩旁柳樹枝葉沙沙作響，十分瘮人，這讓過來準備大展身手的包綱大為惱火，罵罵咧咧道，「這老黃曆，說今天有風，白天不來，晚上來，老天爺真是會作弄人！」

突如其來的夜風吹皺了一河夏水，也把橋下原本半人高的雜草叢吹的東倒西歪。

「咦，大家趕緊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到底是阿飛身手敏捷，在這坑坑窪窪的河岸上如履平地，率先在不遠處有所發現。

借著遙遠路燈施捨的柔光，斷斷續續，似力有不逮，我們也只能迷迷糊糊看了個大概形狀。

「好像是一塊石碑」

我連忙趕過去撥開身前的雜草，讓大家一起打開手機的閃光燈來照明。

只見一塊斑駁不堪的老石碑，上面的紋路已經被風雨侵蝕，邊角也缺了一塊，萬幸，上面文字還依稀可見。

傅蕾看到石碑上赫然刻著「卧龍橋」三字，便擠到石碑前蹲下，用衣袖快速拭去石碑表面的塵土，包綱和阿飛在後面干看著急了，忍不住問到，「蕾姐，上面到底寫了什麼？有沒有說卧龍是不是『龍』？」

傅蕾轉身朝我看來，一臉的不可置信，緩緩說，「卧龍不是『龍』，也不是『諸葛亮』，是趙匡胤。」

趙匡胤？趙匡胤是誰？這把從初中開始歷史科目考試就從不及格的包綱和飛哥聽懵了，你要是說個乾隆、康熙什麼的，他們還能掰扯上幾句，畢竟《銅牙鐵齒紀曉嵐》、《宰相劉羅鍋》、《鹿鼎記》等電視劇陪伴了我們的童年。

「趙匡胤就是北宋第一個皇帝宋太祖的名字」

為了緩解突然安靜的空氣，我不得不再次當起科普工具人，「傅蕾學姐，趙匡胤涿郡人，生於洛陽夾馬營，後來在河北征戰，怎麼會出現在瓢城呢？」

其實熟悉歷史的我也對趙匡胤和卧龍橋有所聯繫感到意外。

「根據石碑記載，趙匡胤年少任俠，好打抱不平，在投身行伍時路過華山，從一群山賊手中救了一名叫京娘的女子，並獨行千里護送趙京娘回家，途徑此地疲憊不堪，便在橋下小憩，後來趙匡胤登基做了皇帝，當地老百姓便把這真龍天子睡過的橋叫作『卧龍橋』了，我發現這個故事也與馮夢龍的《警世通言》的演繹有所相通。」

聽完蕾姐的講述，剛剛還大腦迷糊的阿飛突然激動過來，連忙大聲疾呼，「對的，對的，原來趙匡胤就是那個皇帝啊，我小時候聽村頭的秀才公念叨過卧龍橋是皇帝睡過的地方，要鎮上圈起保護起來，不讓普通老百姓過河用，我還當他發神經呢！」

包綱一聽這話，立馬跳了起來，對著阿飛剛清醒的頭腦就是一個「大混腦划子」，氣呼呼的說，「就你是個大聰明，感情你早就知道卻不講，大家辛辛苦苦找半天，被蚊蟲咬的疼死了，現在發現真相了，你才來抖機靈啊！」

阿飛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搞懵來，我們也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大家就往後退了幾步。說那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疾呼。

「啊，前面的人讓開開，趕緊讓開！！」

岡溝河中一道黃色的長影風馳電掣，乘風破浪而來，直愣愣地衝到我們剛才停留的石碑旁，只聽到一陣轟天裂地的巨響。

「靠！原來是一艘龍舟」

膽大的包綱跑到一片狼藉的石碑旁，看著缺胳膊少腿的龍舟和苟活不成的石碑，趾高氣揚地嘲諷起來，「初十六，芒種，宜出、行會友，忌動土、新船下水，好傢夥，你們是一個不落下，給整全乎了！」

這時卧龍橋上悄無聲息出現一個人影，待到那人不緊不慢走近了，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卧龍村的郭氏族長，郭老爺子。郭老爺子到了河邊也沒去理會已經殘破不堪的龍舟，仔細看了看了石碑殘留的部分碑文，陷入了回憶。

我忍不住問到，「郭老爺子，這碑文記載的是真的嗎？毀了真是可惜，好歹也算是個文物遺址。」

郭老爺子被我的話打斷了沉思，立馬頭也不回就匆匆招呼一旁給龍舟試水的幾個年輕後生走了，快到卧龍橋上的時候，遠遠丟下一句，「一幫子『酸秀才』造的虐，害人的玩意兒，毀的好！美麗傳說聽聽就好了，千萬別當真！」

「如果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那麼神話和傳說無疑是最好的胭脂水粉了。」

我不由嘆息了，「卧龍橋下應該沒這麼簡單，要不然大龍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從這裡消失呢？」

沿岸的燈火陸陸續續下班了，留下我們四人在輕浮的晚風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