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準備棄學

夏武和母親張惠仙說了晚餐加蛋的事以後，樂顛顛地回來書房，看到哥哥夏文沉默不語，眼睛盯在紅色的通知書上。他不知道剛剛在這個所謂的書房裡發生了什麼，他似乎也沒有興趣知道。他還沉浸在父親說的晚飯加蛋的喜悅之中。他在哥哥夏文的身邊坐了下來，翻開一本用米糊補了多少次都不知道的水滸傳，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夏文把通知書折了起來，捏在手裡。他看看夏武，一聲不吭地走了出去，他決定把自己心裡的主意告訴母親，讓母親做父親的思想工作，讓自己留在家裡幫忙。他剛走出就看到了父親，他對著父親囔了句「爸，我想和你說個事情。」

「哦，有什麼事啊，文？」老夏看著夏文低沉的說道。

「爸，我想過了，高中我還是不去上了，為了我和弟弟讀書，家裡都已經快掀不起鍋了，為了讀書，你和媽媽省吃儉用，我真的不忍心家裡的日子因為我和弟弟讀書而越過越糟。爸。」夏文未曾思考，隨著自己的內心把話說了出來。

「唔，文啊。你不可以這麼去想，讀書是你們的頭等大事，至於其它的你不要去擔心，爸媽可以解決掉這些困難的。」老夏看著懂事的夏文勉強地壓抑著自己內心的壓力，他竭力地掩飾自己，盡量不讓兒子看出自己的心事。

「爸，家裡的情況，我都知道。我都讀了九年書了，已經夠用了，我都這麼大了，幹活我有力氣，我可以為家裡做很多活的。我也可以去外面找點活乾的。爸，我想過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都供弟弟讀書就可以了其實在初中的時候我就不想讀了，只不過我一直都不太敢和你說，怕你說我。」夏文一本正緊的說道。

「你不用說了，文，爸爸知道你這是為了爸媽好，為了這個家好。可爸真的還沒有到那一步，你就只管好該讀的書，其餘的事情你莫管哈。你和弟弟都是讀書的好苗子，這在梅家村誰人不知，我還瞅著指望你們以後學有所成，都到外面去工作。回頭帶著你爸媽也去城裡享福去不是？」老夏瞅著夏文，他對兒子所言，深感心酸，雖無奈卻又不能真的同意兒子的決定。畢竟他們在讀書上真的很優秀。

夏文和父親傾述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他知道父親不會同意自己的決定，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應該先和父親說的，他應該和她的母親張惠仙說。他知道父親是一個固執的人，為了這個家多少事情他都獨自扛著，他真擔心父親哪一天就扛不住了。他可憐眼前這個「老人」，卻又因為他的這份固執深感無奈。他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了下來。

夏文看著沾滿灰塵的房梁，和黑漆漆的瓦片。腦海里父親的一席話遲遲還未散去，他思索著，如何進一步地和父親溝通，說服他，讓自己停止學業，回到家裡幫忙。倏然，他從床上坐了起來，他似乎想到了用什麼樣的方法跟父親溝通。

正堂里，父親沒在，像是剛離開不久，熟悉的煙霧還在瀰漫。而這個熟悉狹小簡單的屋子裡，似乎也擴散著一絲絲暗淡，它失去了往日家裡和諧的氣氛，焦慮與抑鬱似乎更能形容此時。

屋外的風夾雜著雨，聲音渾濁，它扎紮實實地給梅家村一場歇斯里地的洗滌。從廚房裡傳來老夏和張惠仙的對話，同時飄出了還有他們最熟悉不過的晚餐，南瓜小麥鈴的味道。老夏和張惠仙商量著兩個孩子上學費用的事情，這對平日里相敬如賓的夫婦，做什麼事情都會彼此商量，如今面對著壓力，彼此嘆息。按老夏的意思是暫停了夏武的學業，讓夏文繼續去讀高中。但張惠仙似乎不太同意，她覺得，兩個孩子的學業一個也不能停下。就算賣掉房子，她也得繼續供著孩子讀書。老夏嘆氣卻又無話可說，平時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挺有主意的人，不曾想眼前這個陪伴自己過了幾十年的女子一下子比自己固守己見。他知道他已經做不了這個主意，他也不想讓她為了孩子的學業以後埋汰自己的後半輩子。

夏文聽到父母的對話后，走進廚房。與其說是廚房，也只是一個安置著簡單的土灶，灶旁擺放著一口水缸，灶前一個木製的碗櫃，黑色的漆面有些脫落，露出了紅褐色的木板。黑漆漆的大鍋里冒著熱氣，南瓜小麥鈴的香味瀰漫著整個小廚房，並從門縫飄散出去，消失的雨夜之中。

「爸，媽。」夏文朝裡面的父母輕輕地說。

「嗯。文啊，你怎麼來了？」母親張惠仙感到有些詫異，看著夏文。

「文，我和你媽在說點事呢。」老夏臉上掠過一絲不安，他看看了夏文，又看了看張惠仙。

兒子夏文的突然出現，讓老夏暫停了和張惠仙之間的商討，他覺得不應該讓兒子知道自己的打算，儘管目前妻子張惠仙還不同意自己的想法。

「文，你還再過十幾天就要去學校報名了，剛剛我和你爸正說著你讀書的事情呢。你爸和我說了，你想放棄學業回家來幫忙，這份心意，爸媽都領了，可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把書讀好，其餘的爸媽自會想辦法，難得家裡出個讀書娃，說什麼都得把你培養出來。你會讀書，爸媽臉上有光，高興著呢。回頭再去鎮上扯點布料，給你做一件新衣服。」張惠仙看看老夏，又看看兒子夏文，她邊搗拾著鍋里的小麥鈴邊說。而在一邊的老夏一聽老婆這麼勸慰兒子夏文，也附和道：「文啊，有多少年沒穿新衣服啦，我也知道你想說什麼，我還是之前和你說的那些話，把書讀好，其餘的爸媽會解決，回頭你陪你媽去鎮上扯點布料，就聽你媽的，哦，要聽話，你已經不小了。」

夏文聽著父母的話，心裡十分難過，他欲言又止，眼睛紅紅的。他看著眼前這對和年紀極不相符的父母，啪的一下，跪了下去。

「爸媽，求你們了，就答應我了吧。我已經長大了，都已經十五對了。我們有些同學讀完小學就不讀了，在家裡能幹很多活了。有的都已經準備成親了。爸，媽。」

「文啊，你這是做什麼，趕緊站起來。你是讀書的料，讀書才能給你帶來好的前途。你考上好的大學，就能有好的工作。我和你媽現在都還年輕，這一點困難還受的住。你起來，趕緊起來。」

「文，你爸說的對，這點困難難不到我和你爸的，你放心讀書就是了。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很為我和你爸爭光了，就因為家裡生活困難一點你就要棄學回家幹活，你傻不傻。你不覺得傻，我都覺得你傻。我和你爸是堅決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你快起來，快起來。」張惠仙扶著兒子夏文要讓他站起來。她對這個懂事的兒子從未說過言重的話，這也許是說的算是言重了。

固執的夏文就像一頭不聽話的牛一樣，張惠仙這麼攙扶，他都不願意站起來，他想用跪逼的形式，讓父母妥協。同意自己的這個想法。

「爸媽，你們就同意了吧，我不想看到家裡的日子過得再這麼困難了。我已經大了。爸媽，求你們了。」

「你這個小鬼，怎麼就不聽話呢？這麼固執，難道你還想讓我和你媽跪下來求你不成。趕緊給我戰起來。」老夏一本正緊的嚴厲呵斥。

「爸。」夏文憋著臉，眼淚從紅紅的眼眶裡奪目而出。面對父親的呵斥，他知道父親是真的生氣了。他只好緩緩地站了起來。他一臉無奈地看著母親張惠仙，此時他懼怕父親的眼光，不敢面對。

「文啊，你一回叫武好來吃晚飯了。」張惠仙說著把一勺鹽放到鍋里。

「哦。」夏文從廚房回到書房，此時屋外的雨好像比之前下的越發急促。

夏文回到書房，弟弟夏武見到哥哥臉上的淚痕，不禁心中浮起疑慮，他朝著夏文說道。「哥，你怎麼哭了，剛剛發生什麼事了。是爸媽罵你了嗎？」

「沒有，沒什麼事呢，媽說一回好吃晚飯了，你收拾收拾。」夏文沒有告訴夏武剛才的事情，他不想夏武也為此事多謝擔心。雖然是雙胞胎，可他始終覺得弟弟小，什麼都需要照顧著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