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怪物與女神

當李商殷和高琪走進教室時，全班一片嘩然。

「李商殷李商殷，聽說你今天暈倒了，還被李清照學姐送到了醫務室，感覺怎麼樣？」

「李商殷，你跟我說實話，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就為了接近李清照學姐，平時看你不說話跟個木頭樣你小子原來這麼多心機，悶騷型。」

...

李商殷對班裡的這些同學無語了，他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徑直的走向自己的座位。其他人看李商殷都沒有理他們的樣子，也自打無趣的停下了。

「什麼嘛，裝什麼，一個剛剛死媽的孩子，難怪他沒有朋友。」一個女生小聲的和另一個女生說。

「就是就是，你說錯了，有一個，那個高琪算一個...嘿嘿嘿...」說著說著，兩人都捂嘴笑了起來。

「你們剛剛說什麼？」李商殷忽然轉身，向那兩個女生飛奔而去。

那兩個女生被李商殷的動作嚇了一跳，心虛的說道，「沒，沒說什麼。」隨後又小聲的補了一句，「你，你有病吧？」

李商殷恢復了以前的面無表情表情，說了句「不好意思」，隨後便頭也不回的向後走去。

李商殷並沒有生氣，雖然他們的話有些難聽，但是都是確實存在的事實，他這麼激動的原因是剛剛自己明明離的這麼遠，而且對方聲音這麼小，自己按理說應該不會聽到的。

正常人談話應該是60分貝，而自己和他們之間相隔八米左右，最後傳的自己耳朵裡面的應該是只有20分貝，20分貝的聲音是很低的，相當於晚上夜深人靜時的聲音，這時候一般都是環境聲，沒什麼能引起人體大腦注意的動靜。

在20分貝的聲音下，人的大腦會自動忽略，但是奇特的就是自己居然聽到了，而且還聽見了。「難道說，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

高琪此時興沖沖的跑過來，閉著眼睛叉著腰神秘兮兮的說，「嘿，商殷，你猜猜我聽到了什麼？」

李商殷實在是有些無語，他感覺今天應該不適合思考，每次總能被各種意外打斷。

李商殷本來是不想理他的，但是高琪的個子實在是有些過大，站在自己的旁邊，帶走了所有的光，順便給自己疊了一層黑暗buff。李商殷只得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書，抬了抬眼鏡，接上了他的話，「什麼？」

「聽說今天下午學校要搞什麼表彰會，就是表彰那些上次考試的時候被名校錄取的人，並且發布獎學金」高琪知道李商殷對這件事不感興趣，於是連忙說，「當然，我知道你對這件事不感興趣，還有一件大事」說到這裡，高琪俯下了身子，「聽說今天下午的時候呂藝興學長和李清照學姐都會來」李商殷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呢？你想跟我表達什麼？關我什麼事？」

看著李商殷嚴肅的表情，高琪抓住李商殷的肩膀有些不滿的說，「你白天不是說要好好的謝謝人家的嗎？這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啊！平常你別說跟李清照學姐說話了，你見都見不到，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專門為了打聽的這個消息，你準備一下啊！」

「要上課了，你回座位吧」李商殷忽然冷不丁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哦，我跟你說的你一定要記住啊，這可是別人花錢都買不來的機會啊，加油啊！」說完還做了個加油打氣的動作，高琪沒有懷疑李商殷的話。果然，過了幾秒，上課鈴聲就響了起來。

這次，張文殊進門的時候沒有帶教案，同學們也知道為什麼，各個都心慌意亂的樣子，恨不得自己上去為張文殊發布通知。

「咳咳，看各位同學都迫不及待的樣子，都很有活力啊，我很欣慰啊」張文殊巡視了教室一圈笑著說。

「好了，老師，別賣關子了，我們都知道，快點走吧，去遲了都沒位置了，我們只能坐在您的身上了」說話的是於子楊。

於子楊家裡有些錢，聽說是前幾年經濟大改革的時候，他老爸剛好趕上了黃金時期，本來是一隻韭菜，結果成了一隻變異的韭菜，而於子楊本人也是令所有老師頭疼的對象。

「於子楊，你小子一聽說不用上課就比誰都激動，什麼時候你把這股勁用在學習上，你也不至於次次倒數第一。」張文殊的這番話使全班的同學都哄堂大笑，於子楊自己也面紅耳赤。於子楊也只得把氣往別處撒，「你笑，你笑個屁，你個倒數第二笑老子倒數第一，你也是好意思！」

「老大，你這也不能怪我啊，下次把倒數第二給你吧。」

這下全班笑的更大聲了。

...

炎熱的夏季也不能阻擋少男少女們的激情，禮堂裡面，人聲鼎沸，大部分人都是喜悅的，有的是通過小道消息得知自己被自己心儀的學校錄取，也有的是因為自己可以看見心儀的對象，像高琪、於子楊這種學渣就是因為可以不用上課。

李商殷同學彷彿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抱著一本英譯的《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可是周圍實在是有些吵鬧，使李商殷也不得不走出自己的世界，要是沒有高琪在旁邊嘮叨的話，李商殷認為自己應該還是可以看書的。

「各位同學們，安靜一下」就算校長的聲音通過音箱的加持，但是在這接近一萬人的會場就顯得有些石沉大海了。

校長只得加大聲音，「安靜！」少年終究是少年，在聽到校長有些發怒的聲音，少年們也停下了還沒有聊完的瑣事和八卦。

「今天，開這個表彰大會的目的，主要是表彰一下上次考試中取得好成績，被名校錄取的同學。在這之前，我們先感謝一下自己的老師以及父母，老師盡心儘力...」

「怎麼每次開頭都要說這樣繁瑣且無聊的廢話啊，每次開頭都是這種話，我都會背了，直接上重頭戲不行嗎？」高琪有些抱怨的對李商殷說。

李商殷看了看會場，大部分的人都對校長正在說的話嗤之以鼻，如果情緒有顏色的話，大概現在整個會場都被灰色的霧霾籠罩了吧？

高琪還以為李商殷不會理自己的，沒想到李商殷忽然開口了，「我想，可能這些領導自己也不想說這種話吧。」

「第四項，表彰大會正式開始！」無聊而漫長的儀式話結束了，全場一片歡呼，不知道的還以為國足出線了。

「首先呢，在上一次的調研考試取得好成績的同學，被清華、中南等大學錄取的同學有張鑫宇、李樹浪...」聽著主任念過一個又一個的名字，整個會場的氣氛被推向了高潮，每念過一個名字，總是會引起全場的掌聲與呼聲。

「宋亞雄、易子豪、匡轅，請以上念到名字的同學上台，我們為以上的同學們送上祝福的掌聲。」

「台下的同學也不要因為這一次沒有考上而感到沮喪，機會總是會在下一個路口向你招手，只要各位肯努力，我相信，各位同學們所駕駛的『夢想號』列車會抵達同學們心目中的終點站。」

幸運與努力的人終究是有限的，機會也是有限的，被錄取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喜悅，有人歡喜就有人愁，有些本來應該站在上面卻因為總總原因而沒有站在上面的人，因為別人的腳步而更加沮喪，心裡承受能力人更是直接哭了起來。

「主角的成長總是需要血與花的鋪墊的，不是每個人都是被命運所眷顧的。」李商殷對別人的心情沒有興趣，只是因為在這短短的半小時之內看到了世界上的所有情緒，這讓他感覺這世界有些渺小。

嚴格來說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是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再碌碌無為也總是會記住的。有人發出了心中的疑問，「那個高二的怪胎李商殷怎麼沒有上去？剛剛好像都沒有聽到他的名字，他不可能沒有考上吧？」

「你不知道啊？前幾天考試的時候那個怪物請假了，聽說是因為他的母親死了...」

「噓！小點聲，別讓他聽見了！」

世界上最不靠譜的話就是「我跟你說...你別跟別人說...」這幾句話就像是把一個炸彈丟進滿是人的商場，消息的傳播速度是不可估量的。

基本上半分鐘的時間內幾乎全場都在討論這件事，李商殷看著旁邊的高琪，高琪雙手捏拳，額頭青筋暴起，似乎是在為自己的好朋友打抱不平。

也是為這些同學的口無遮攔的嘴而感到憤怒，「你別生氣啊，商殷，他們都是...」

高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商殷打斷，「我並沒有生氣，他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把一件事大眾化，你仔細想想，他們說的哪句話值得我生氣，他們也沒有做錯什麼。」

高琪望著李商殷的平靜的臉，還真看不出來生氣的樣子，於是對李商殷豎起來大拇指，「你心境真好，在下佩服」

在快餐時代，所有的東西都是沒有記憶的，在短暫的八卦過後，很快便跳過了這件事。

「好，請同學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讓我們再次為以上的同學致上最真誠的掌聲。」說完整個會場響起了雷聲似的掌聲。

「人沒追求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安於現狀只會讓自己更懶惰。各位同學知道這句話是誰的座右銘嗎？讓我們有請呂藝興同學上台為所有學子以及臨近高考的高三學子獻上祝福的演講。」

「啊！呂藝興學長！」全場響起了尖叫與掌聲。

也有男生不悅，看到自己心儀的對象為別人吶喊尖叫，這讓一部分男生更加看不慣呂藝興了，「這是一個表彰大會，這下好了，他一出來硬生生的搞成了追星現場。」

即使嘴上再看不慣呂藝興，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很佩服他的，呂藝興老爸聽說是某個大工程的總負責人，而呂藝興本人也是待人非常友善，像這樣有錢有顏還聰明的人簡直就是男女通吃。

「各位同學們，老師好。我認為一切節省，歸根到底都歸結為時間的節省，而生存，是所有生命體的第一準則，也是任何形式生命體的最終底線。我希望各位同學能...」

「不愧是呂藝興學長，說的話都這麼有文學營養！」有一些女同學滿眼都是愛慕。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我上去我也能說的出來」高琪不滿的說。

李商殷當然不會說這些話都是摘抄的，他一直認為事不關己，己不操心。

「謝謝大家，希望各位以後逢考必過，過上自己理想的生活。各位學弟學妹要是有什麼不懂的歡迎隨時來問我，當然跟我同一屆的就不要來了，我怕我也不會」呂藝興幽默切內涵的演講引起了全場的掌聲，幾乎所有人都在高喊呂藝興的名字。

「好了好了，各位同學安靜一下，我的演講時間結束了，我相信各位看我也看膩了吧？那咱們來看看我們漢江之光，漢江最優秀美麗的人，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李，清，照同學」

隨著呂藝興最後一個字落下，整個會場的氣氛到達了頂點，就像是發生了暴亂似的，所有人都在高呼「李清照」這個名字，就好像此刻他們是屬於「李清照」這個造物主的。

隨著李清照從後台走出，整個會場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正在低頭看書的李商殷忽然感覺周圍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也迷惘的抬起來頭，這一刻的李商殷也愣住了，在看到李清照的第一眼，李商殷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腦袋不好用，第一次恨自己的書看少了。

因為李商殷是真想不到用什麼詞來形容此刻的佳人，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了李延年《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彷彿世界上的所以事物都是位女子的陪襯。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李商殷感覺洛神也不過如此了。此刻的李清照在李商殷眼裡就像是聖經中的加百利，而自己就是她最忠實的信徒，自己可以為她拋棄所有。

「各位同學們，我不會對你們長篇大論，我也沒有資格對你們長篇大論。」忽然響起的聲音就像是黑夜裡的光、令人嚮往的黎明，就像是從石縫裡滴下的山泉水，清脆而婉轉，優雅而又不失平凡。

「在這裡，我只想送大家大家一首詩，李白的《行路難》，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直掛雲帆濟滄海。我呢，希望各位同學能像李白說說的一樣，不管生活讓你多麼的失落，多麼的迷惘，我們一定不能放棄自己的追求，不能放棄自己的理想。」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每個人都是世界的主角。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你的存在而存在，也是因為有你才豐富多彩。張為說『向北望星提劍立，一生長為國家憂』范曄說『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如果你覺得你的祖國不好，你就去建設它；如果你覺得政府不好，你就去考公務員去做官，如果你覺得人民沒素質，就從你開始做一個高素質的公民；如果你覺得同胞愚昧無知，就從你開始學習並改變身邊的人，她有缺點，我們一起修正，而不是一昧的謾罵，抱怨，逃離。希望各位同學以後不管在何時、何地，都不要忘記自己的祖國，也不必擔心祖國會拋棄你，國家永遠站在你的身後！最後祝各位乘風破浪，做一條逆流而上的攀鱸！」

當李清照說完之後，所有的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不，應該是所有的人都被震驚了，或是因為李清照這個人，或是因為這番發至肺腑的演講。沒有人願意破壞此時的寧靜。

校長看到此時所有學子的狀態，也非常開心，雖然他也被李清照的這番發言感慨良多，但是他也不得不打斷這美好的寧靜。「啪，啪啪！」

厚重的掌聲像是火把丟進了乾草堆，瞬間點燃了整個會場的情緒。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響起了掌聲，在這一刻，沒有任何一個人吝嗇自己的掌聲。

就連李商殷這種不諳世事的人鼓起了掌。

「還真是耀眼啊，真不愧是漢江才女啊！」高琪說出了李商殷心中的想法。

「誒誒，商殷你看，學姐好像在看我們這邊，快看看我髮型也沒有亂！」李商殷心裡也有些期待，但是嘴上還是說，「一時間看我們這邊很稀奇嗎？這個會場這麼大，總不能一直看一個位置吧？」

「但是，她一直...一直看著這邊誒!」

不管是多麼弘大的會議也會有散場的時候，當所有人還在為這次的會議消化時，李清照走下台去，徑直的向李商殷所在的方向走來，這讓他們這一塊所在的人都激動了起來，所有男生都在整理自己的衣領、髮型，都想表現出自己最自信的一面。

「快...快，幫我看...看看...」高琪的語言隨著李清照的靠近越來越結巴了，李商殷感覺要是李清照走到了高琪的旁邊，高琪可能連話都會忘記怎麼說。這也不怪高琪，李商殷沒有發現就連自己心中都有一些小期待。

這段路程像是南極到北極，又像是從我家到你家，漫長且短暫，相近又迤邐。

她停在了他的身邊，他望著她，她也看著他。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這句話使所有的視線全部凝聚在李商殷與李清照身上。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什麼，女神居然要跟一個怪物吃飯！」

「今天真是奇幻的一天！」

全場的人都響起了哀嚎聲。「這不就是典型的白菜被豬拱嗎」

六月的陽光通過推拉窗照射在了李清照的臉上，潔白的臉龐如同清晨的霧水，讓所有的骯髒的自慚形穢。這一刻，李商殷承認自己有些痴迷了。她還在等他的回答。

「好，什麼時候。」李商殷避開了她的視線。

「等會，放學后我在校門口等你。」說完這句話的李清照沒有去看李商殷，而是獨自一人離去，留下一臉懵逼的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