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

滿目的紅，傾盆而下。

血色的楓葉，是這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樹下的少女，早已被血色的楓葉掩埋。那滿頭白髮，於著環境格格不入。

吃力的睜開眼，她有些恍惚，甚至都不知道怎麼思考。

頭昏昏沉沉，整個身體像是拉進泥沼，無力反抗，讓她喘不過氣來。

迷迷糊糊的，她看見滿天的血色，闖進了一眼的白，好像執一把青劍，似九天之上謫仙，紛紛揚揚的楓葉，更讓他遙不可及。

努力想看清，眼睛里卻始終像是蒙了一層霧。

「醒了」

她還來不及想這個聲音到底是誰，淚珠已毫無徵兆的滾落。

開口，便是刺痛的沙啞，恐懼、忌憚：「你是誰……」

整個東離乃至其他三國，大街小巷，都貼滿了三人的畫像。

畫中三人，一個是救天子於危難間的武林新秀凌十六，一個是曾經名滿天下的醫仙長珉。

整個天下，都在尋找他們。

朝廷和江湖幾百年的唐門，將這天下翻了個遍。

銀河一直被養在城外的莊子，自從凌蒼蒼失蹤后，他就一直暴躁不已，連秦致的葯也不能讓他安靜下來。

「廢物！」

季辭尋已經很少訓斥下屬了，他們的辦事效率一向讓他滿意，可如今，找兩個人都找不到。

眼看著再也瞞不住了，青瑤這幾日又咳了血，越來越懷疑凌蒼蒼的行蹤。

遠在另一邊院子的秦致，慢慢睜開了眼，眼裡閃過不耐煩。

通過螞蟻傳來的信息，他知道，季辭尋今天依舊沒查到。

這個結果他已經習慣了。

他這些天好好想了想，終於想起了靈安道長到底是誰。

按輩分，他還應該叫靈安道長一聲師叔。

三十年前，那時的白鹿衛衛使還是靈安，或者說，凌安。

但凌安為人偏激，為了醫術，不擇一切，衛長發現了他竟然拿活人實驗，殘害了幾十人性命，本想殺了他，但他的天賦實在是好，衛長實在不忍心，便將他囚禁在白鹿衛水獄之中，結果讓他逃了。

水獄中皆是嗜骨毒藥，大家都認為他活不了，白鹿衛在凌雲國找不到他，便認為他已經死了。

由於這件事是白鹿衛的醜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真相。

對於百姓來說，當年驚艷才才的白鹿衛使，是死於惡獸之口。

秦致現在胸口堵的很，他猜到了靈安的身份，更感覺棘手。

靈安也是凈獸者，和他一樣，能驅使百靈，抹去足跡對他來說，小事一樁。

雖然知道結果，秦致還是拿起了一旁的御獸令，幾乎是瞬間，他的臉色就蒼白了。

果然還是不信，若是他們使用御獸令，眼前的難題迎刃而解。

「秦大夫，銀河它突然不受控制了。」

秦致聽到來人的話，立馬將御獸令放在懷裡。

等他看到，銀河竟然差點自己狂化，秦致急忙跑過去安撫。

銀河終於恢復正常，但還是異常興奮，秦致心裡一喜。

之前連銀河都察覺不到十六，但現在銀河的反常，應該是感覺到了十六的蹤跡。

同時，他心裡又很疑惑，靈安怎麼會如此大意，白鹿衛隔斷主人和馴獸的聯繫輕而易舉，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但他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連忙將眾人遣散，準備通過銀河追查但十六的蹤跡。

……

「來去通知恆王，讓他帶兵跟我走！」

秦致出來后，已經面無血色，渾身被汗液打濕。

風夜已經猜到他有不尋常的手段，是一刻也不敢耽擱，運起輕功離去。

很快，一大群軍隊包圍了一處山谷。除了明處的，暗處還隱藏著暗門、武林盟、唐門、不盡士的人。

風夜帶人先去打探，很快就回來了，但面色十分不好。

「王爺，裡面只有靈安的屍體」

幾人大吃一驚，進了山洞，滿目的屍體，皆被泡在藥水之中，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味道，讓人作嘔。

風夜風雨自問見過不少場面，卻還是忍不住吐了，更別提其他人。

季辭尋面色也很不好，秦致面無表情的走到靈安的屍體旁，檢查了傷口。

「不是十六」一招斃命，和秋月的傷口一樣，是秦長珉所為。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秦長珉會殺了靈安，但現在好不容易的線索又斷了。

銀河猛朝著一個空的大缸里使勁的叫著，秦致走了過去，痛里是烏黑色的葯，還夾雜著濃烈的血氣。

秦致瞬間暴怒：「他怎麼敢！」，理智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憤怒，拿起一旁的石頭，猛的向靈安的屍體砸去，砸的血肉模糊，宛如惡鬼。

季辭尋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麼，急忙拉開了他：「冷靜，秦致冷靜！」

良久，秦致才將自己的憤怒壓住：「這裡少了東西，我們必須趕快找到秦長珉和十六，否則一切都晚了。」

讓他憤怒的，是他發現，他們竟然要將十六煉成傀儡！秦長珉拿走了煉傀儡的葯，他們相處了這幾天，秦長珉應該從靈安哪裡知道了什麼，所以才殺了靈安。

「哥哥，我不喜歡這裡，我們走吧。」

滿山的紅，滿山的涼。

白衣男子還是握著那把青劍：「十六乖，外面危險，有吃人的魔，殺人的鬼。」

看著十六傻傻的點頭，秦長珉心裡抑制不住的殺意再次翻湧。

那日，他被靈安所救，帶走了昏迷的凌蒼蒼。

他本欲殺凌蒼蒼，靈安道長卻說留著她還有用。眼下他和靈安合作，維持了表面的和平。

只要凌蒼蒼不能開口，怎麼樣都行。

可是，當靈安快要將凌蒼蒼練成傀儡時，他的心卻如萬蛇撕咬，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快速流失。

猛然間，突然想起了長珉那雙盯著黑暗，死不瞑目的眼睛，想起了長珉來找他時，他們曾發生的口角衝突。

一定是菜被動了手腳！

是契約！

凌蒼蒼死，他便死！她活，他便活！

幾乎毫不猶豫，靈安道長沒有防備，又怎麼敵得過他這絕頂高手……

看著凌蒼蒼依舊蒼白的臉，難掩其角色，秦長珉心裡更是恨。

長珉啊長珉，你竟然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可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想著想著，他就憤恨的大笑起來。

「哥哥，哥哥，我眼睛疼。」

耳邊是凌蒼蒼軟糯軟糯的話，渺小無助，本應該明亮的眼睛，卻是留下了血淚。

秦長珉感覺眼睛一番刺痛，急忙安撫她：「十六不怕，千萬別哭，哭了就不美了」

「可是我忍不住，我好痛，眼睛痛，手痛，全身都痛」

秦長珉很想一件殺了她，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儘力安撫凌蒼蒼，儘力救治她。

長珉給他吃的，是他新煉製的契約，禁錮更強，只要凌蒼蒼有一點痛，他也會感同身受。

這種逆天之物，有一個巨大的缺陷，就是只有前者存在於生死之間，他才能感覺到。

沒想到靈安誤打誤撞，解開了這一禁止，讓他現在舉步維艱。

「哥哥，你的笑聲很熟悉」

凌蒼蒼終於安靜下來，說出來的話，確認他眉目一凜。

「傻十六，哥哥不是經常笑嗎？」

還好她失去了記憶……

「還好有哥哥在，十六看不見，好害怕」

……

夜涼如水，簡陋的帳篷根本遮不住寒意。

少女睜開了，她終於能隱約看清天上的月亮，真好啊……

一抹寒意的笑，和著夜風，吹散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