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情冷暖

按捺住內心的驚訝，郭永和站起身來，舉起酒杯向羅道軍道謝：「廠長，謝謝您給我這個機會，我敬您一杯！」

「謝我做什麼？這都是你憑著自己的能力爭取到的！」

羅道軍笑著喝下這杯敬酒，然後擺手示意郭永和坐下。

「永和同志，」

郭永和剛剛坐下，那邊翟玉強就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歡迎你加入生技科，今後咱倆就在一起工作了，在生產技術方面，還需要你多多幫助啊！」

作為老派技術人員，翟玉強雖然說有點因循守舊，不敢輕易跳出傳統技術的窠臼，但是與此同時，他身上也閃耀著老派技術人員的光輝，對於那些技術比他強的，非但不會嫉賢妒能，反而是由衷地尊重，絲毫不會因為郭永和調到生技科成為他的手下而對郭永和有絲毫的輕視……

郭永和連忙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舉起酒杯向翟玉強回禮：

「翟科長，幫助我可不敢當！在生產技術方面，我也是一個新丁，不過因為運氣好，偶爾發現了75型空濾器的一些小秘密而已。應該是以後我好好向你學習，在你手下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翟科長你多多批評指點！」

花花轎子人抬人。

雖然說翟玉強對郭永和展現出來的技術天賦心服口服，但是郭永和在他面前姿態能夠放得如此端正，還是他感覺到非常舒服。

「那咱們就互相學習，互相進步吧！」

他和郭永和相視一笑，把杯中酒喝得涓滴不剩。

羅道軍在一旁哈哈大笑。

他本來既擔心翟玉強抹不下生技科科長的面子，接受不了郭永和；又擔心郭永和因為解決了75型空濾器吸油故障問題就沾沾自喜，到了生技科之後翹尾巴不服從翟玉強的管理。

現在看到兩個人如此和諧，之前的那點擔心終於可以完全去掉了！

又乘興喝了幾輪酒，看時間差不多了，羅道軍就宣布酒宴結束。

臨分別的時候，他拉著郭永和的手交代：

「永和同志，你下午別去廠里了，回家好好休息。關於你的工作調整，我下午就讓廠辦發文，你明天上午直接到生技科找翟科長報到！」

跟羅道軍告別後，郭永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家屬院三號樓負責收電費的張嫂家，伸手敲響了房門。

「誰呀？」

房門吱扭一聲從裡面拉開一條縫，張嫂的臉就從門縫裡探了出來，警惕地望向門外。

「哎喲，是永和啊，快快快，屋裡坐！」

等看清門外站的是郭永和，張嫂的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立刻把房門徹底打開，要邀請郭永和進屋。

「不進去坐了！」

郭永和擺了擺手，伸手從兜里拿出裝著獎金的信封，從裡面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張嫂，

「我來補交這個月的電費，你收一下。」

看著眼前這張嶄新的藍湛湛的還散發著油墨清香的百元大鈔，張嫂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把鈔票往外推：

「哎喲喂，永和，你這麼著急幹什麼？這塊兒八毛錢的電費，還值當你專門跑一趟？先擱你那兒吧，下個月一起交就是！」

「不行，這錢你今天必須得收！」

郭永和把鈔票硬塞進張嫂的手裡，「不能因為我們一家，讓你在領導跟前受批評！」

「受啥批評哩？」

張嫂又把錢塞回到郭永和的手裡，「不就是差個幾毛錢嗎？後勤科敢給我甩臉子，看我不撕爛他們的臉！」

「那就更不行了！」

郭永和把鈔票又塞給張嫂，「倘若因為這點電費，讓你跟後勤科鬧起矛盾，我們就更承擔不起了！」

「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犟呢！」

張嫂把錢直接塞進了郭永和的褲兜，「後勤科誰會因為這點錢跟我鬧矛盾啊？信不信我堵在他家門口罵上三天三夜？」

見郭永和還要把錢往外掏，她搶先一步按住了郭永和的手，賠笑說道：「永和，不是嬸子不收，主要是我把電費已經交上去了，你這百元大票，我實在是找不開呀！」

她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郭永和還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是先選擇回家：

「那好吧！等下午我出去換了零錢，再過來交給你！」

「不用不用！」

張嫂追著他的背影喊道：「你先攢著，下個月一起交！」

在回去的路上，郭永和不住地搖頭冷笑。

張嫂的態度為什麼前後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他是心知肚明。

沒有辦法，內配廠就這麼大點的地方，但凡有一點啥風吹草動的，很快就會傳的人盡皆知，而羅道軍那麼大張旗鼓地到金工車間去找他，又是給他發獎金，又是訓斥尚華斌，這麼大的動靜，想必一定是在第一時間傳遍全廠……

如果他還是之前的窮小子，沒有受到羅道軍的賞識，別說是拿出一張百元大鈔，就是拿出一張一千元支票，張嫂也會想辦法跑到銀行兌散了找給他……

郭永和來到五號樓，沿著樓梯爬到二樓，剛轉過彎，就看見母親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織毛衣，周圍還坐著幾個女鄰居說說笑笑地陪著母親一起織毛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郭永和覺得跟上午離家時相比，母親至少年輕了七八歲。

郭永和快步走過去，輕聲叫道：「媽，我回來了！」

「啊？永和，你回來了？」

周雅蘭目瞪口呆地盯著郭永和看了好一陣子，這才反應過來，扭頭沖著屋裡大聲喊了一嗓子，「他爸，兒子回來了，咱們的永和回來了！」

「雅蘭，你嚷嚷個啥！他回來就回來吧，有啥可稀奇的？」

屋裡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然後門帘一掀，郭長城就出現在門口，雖然還用手扶著門框，但是腰桿挺得筆直，精神抖擻，那模樣儼然跟兩年前他沒受傷時候的狀態幾乎沒啥差別。

「哎呀，我說他爸！」

周雅蘭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毛衣，跑過去攙扶郭長城，嘴裡埋怨道：「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兒子回來了，你跑出來幹啥啊？」

「對啊爸，您出來幹啥啊！」郭永和也連忙跑上去，跟周雅蘭一起攙著郭長城。

「咋？」

郭長城把眼睛一瞪，「我想出來晒晒太陽不中啊？」

「中！中！中！」

周雅蘭和郭永和都不敢犟嘴，兩個人一起把郭長城扶到椅子上。

「臭小子，你的本事不小啊！」

郭長城坐在椅子上，一把拽住郭永和的胳膊，「聽說你把咱們廠空濾器的故障給解決了，還被羅廠長請過去喝了大酒，你今天必須給我和你媽好好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