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心結

「對，你要給我們好好好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周雅蘭也興緻勃勃地盯著郭永和，想要從兒子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郭永和對父母知曉這件事情並不奇怪。

這件事情連收水費的張嫂都知道這件事情，又怎麼可能不傳到自己父母耳朵中去呢？

「這個嘛，不是三言兩句能夠說得清楚的，等回家之後，我再詳細給你們講。」

郭永和撇了一眼旁邊幾個豎著耳朵準備傾聽的女鄰居。

之前自己被尚華斌調去干清潔工的時候，這幾位可是幸災樂禍地在母親跟前說了不少風涼話，這時候見自己受了廠長的賞識立馬就又貼過來了。

郭永和雖然不至於跟這些個家庭婦女一般見識，卻也無意跟她們分享自己的故事——哪怕這些故事是他編造出來的。

聽話聽音！這幾個女鄰居又如何不懂郭永和的意思啊？

她們訕訕地站起身來，說道：「雅蘭嫂，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人說話了。等回頭有空了，再來向你請教毛衣的針法……」

等幾個女鄰居拎著椅子的身影剛剛走遠，郭長城就迫不及待地對郭永和說道：「好了，臭小子，現在可以說了吧？再賣關子，當心我抽你！」

郭永和這個時候自然不敢再推託，於是就把之前在酒桌上的說詞拿出來給父母重新講述一遍。

不過比起羅道軍，郭長城顯然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聽完之後緊皺眉頭，問道：「你初中同學家裡正好有台報廢的75型拖拉機？哪個同學啊？」

「就是那個以前經常拉我上山去玩兒的何東明啊！」

郭永和拋出早已經準備好的答案。

「原來是何東明啊？那難怪！」郭長城點了點頭。

何東明的情況他還是比較熟悉的，他父親是漭北郊區一個村的村長，在太行山上承包了一個石料廠，家裡買好幾台拖拉機用來往山下運石頭，有一台報廢的拖拉機，倒也不算奇怪。

「那你還說去了一趟洛城，啥時候去的？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很快郭長城又問出另外一個疑問。

「就是上個星期啊！」

郭永和說道：「我當時說跟何東明一起到山上去挖野山藥，其實是去了洛城。」

一事不煩二主，他熟門熟路地把黑鍋再次扣到何東明身上。

「原來你是去了洛城？」

郭長城用手敲了敲扶手，皺著眉頭說道，「那你為什麼不說實話，要撒謊騙我和你媽呢？」

「我不是怕最後不成功，空惹人笑話嗎？所以只能是私下裡偷偷地弄，別說是你們，連曉蕾我都沒敢告訴！」郭永和委屈地說道。

「原來如此啊！」

郭長城點了點頭，算是解開了心中的這兩點疑惑。

「永和啊，」

他思忖了一下，繼續問道：「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大對勁！空濾器吸油的問題，生技科翟科長他們那麼多高手都解決不了，你這邊只是拆了一下報廢拖拉機的空濾器，跑了一趟洛城，就針對性地搞出來了解方案？」

見郭長城這樣說，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周雅蘭頓時不樂意了。

「我說你個死老頭子！」

她出聲搶白道：「你是不是見不得咱兒子有出息啊？別人看到自家孩子有出息，高興都來不及呢！怎麼到了你這裡，卻不停地接二連三地挑刺啊？

「咱兒子咋了？哪一點比翟玉強他們差？憑啥他們搞不出來的方案，永和也該搞不出來？

「那你倒是給我說一說，永和搞出來的方案難道是假的？是羅道軍和翟玉強他們被豬油蒙了心，才相信咱們永和搞出的方案，還給發了兩千元的獎金？」

郭長城被周雅蘭搶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連忙出聲辯解道：「哎，雅蘭，好端端的你急什麼，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倒是說一說你到底是哪個意思啊！」

周雅蘭依舊不依不饒，「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永和打小就聰明，如果不是幾次高考都發揮不好，現在早就是名牌大學生了！」

聽周雅蘭這麼一說，郭長城不由得神情一黯。

周雅蘭確實沒有說錯，郭永和的確是打小聰明，在班級里的成績平時都是數一數二的，倘若不是心理素質太差，每逢大考就發揮不好，確確實實應該是一名名牌大學生。

要知道，他們班上有幾個平時排名在郭永和後面的，都考上了大學……

「媽，說這個幹什麼！」

見父親臉色變差，郭永和連忙說道：「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是現在也不見得比別人差啊！我都忘記了告訴你們，廠長給了我一個以工代乾的指標，把我調到生技科當技術員了！」

果然，郭長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過來：「什麼？廠長讓你以工代干，到生技科當技術員了？」

他和周雅蘭了解的都還是上午廠里發生的事情，中午酒桌上發生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傳到他們耳朵里。

「是啊！」

郭永和點了點頭，「羅廠長說下午就讓廠辦下發文件，讓我明天直接到生技科去上班！」

「雅蘭，你聽到了嗎？兒子要以工代干，到生技科當技術員了！」

郭長城一把抓住周雅蘭的手，激動地大叫了起來，「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咱們老郭家終於也出了一個國家幹部，國家幹部啊！」

「是啊是啊，蒼天有眼！」

周雅蘭也激動得直抹眼淚，「咱兒子要成國家幹部了！」

如果郭永和不聰明也倒罷了，關鍵是郭永和那麼聰明，卻沒有考上大學，只能到廠里當一名普通工人，這件事情一直讓他們夫妻耿耿於懷，現在聽說兒子要以工代干，到生技科當技術員，怎麼能夠讓他們不激動呢？

「爸、媽，你們小聲一點！」

郭永和哭笑不得，「我只是以工代干，還不能夠算是國家幹部！」

「怎麼不能夠算？」

郭長城振振有詞地說道：「以工代干，乾的就是國家幹部的活計，憑什麼不算國家幹部？再者說來，你給廠里做出了這麼大貢獻，羅廠長又這麼器重你，以後有了轉干指標，肯定會先緊著你！」

「以後的事兒，誰說得准呢？不說這個了！」

郭永和笑著擺了擺手，伸手把兜里的信封拿出來，遞給周雅蘭，「媽，這是廠里給我發的兩千塊錢獎金，你收好！」

「傻孩子，怎麼一點都不懂心疼媳婦兒啊？」

周雅蘭把信封推還給郭永和，「晚上你不是要去接曉蕾嗎？這個錢你應該交給她啊！」

「對！」

郭長城在一旁點頭道：「這個錢你拿著，晚上接曉蕾的時候，交給曉蕾！」

「那好吧！」

郭永和只能是無奈地把錢裝了回去，「我晚上去接她的時候把錢給她。」

說到這裡，他揉了揉太陽穴，「爸、媽，我中午喝得有點多，要先回屋休息一下，就不陪你們說話了！」

「你這孩子，下次喝酒悠著點，不要悶著頭傻喝！」

周雅蘭嗔怪了一句，把郭永和送回屋內，給他倒了一杯水，又替他掖好被子，這才帶上房門，喜滋滋地跑到走廊上，跟郭長城繼續分享內心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