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丞相明澤

皇宮大殿。

東源皇帝姍姍來遲，穿著黃金龍袍微笑著走向龍椅。這個位高權重的中年人，常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他看起來最多不過三十多歲，但他鬢角的白髮倒是騙不了人。這人看著溫文爾雅，像是個老好人似的，眼睛深處卻藏鋒芒，讓人不敢輕易造次。

畢竟，是帝王呵。

他身側站著的女人柔婉端雅，正是當今皇后謝青珺，東源弈之母，謝長風的親姑母。

謝青珺一身華服，落落大方，舉止得體，宛如一朵高貴優雅的牡丹花。儘管她年紀已大，卻仍然能叫人看出年輕時候的美貌。通身的從容氣質叫人頓生敬佩。

雲綺月默不作聲地打量著謝青珺和東源弈，越發覺得這對母子是難得的人中豪傑，東源遂若不是瞎了眼都應該偏愛東源弈一些，可是究竟為什麼，他對這個如此優秀的嫡子視而不見？

「陛下倒是沒給我留位子啊？」東源遂剛想坐下，遠遠的，就傳來了一個男人輕飄飄的聲音。這聲音沒什麼情緒，主人似乎是在說「今天天氣還可以」，縹緲，慵懶，漫不經心。恍惚中似山間瀰漫氤氳的霧氣，同時讓人有種涼濕之感。

雲綺月大驚，回頭。

是他！宮道里那個鬼魅般危險神秘的控魂師！

男人低垂著眼，看也不看東源皇帝，一雙墨色的瞳子好似攏著一層水汽，很困頓的樣子。他走路慢騰騰的，衣袂飄動之間，淺金色的流蘇悠悠劃出幾個弧度，似是西天之上變化莫測的晚霞。黑袍上的那隻以金線勾勒而出鳥，隨著他的走動緩緩扇動著翅膀，姿態高雅，睥睨天下。

容貌若神祇般一塵不染，幾乎叫人忘了凡塵萬物。

「明澤……」季凌似乎楞了一下，喃喃吐出兩個字眼來。

雲綺月身子一僵。明澤，明澤？師父他叫明天則……古武界第一人明天則！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麼關係？

外祖父似乎也認識他……

雲綺月心底思緒萬千，那些思緒如同雜草般迫不及待地要鑽出來。可是不行，那個人是控魂師，自己連想都不能去想……

但她注意到，一瞬間，席中眾人似乎都驚異不已，面面相覷，小聲議論著。

「是他？怎麼會是他？」

「居然一點都沒有變化！」

……

「外祖父，他是誰？」雲綺月低聲問道。

季凌皺了皺眉頭，語氣深不可測：「東源國丞相，明澤！你出生的時候，小名還是他取的，喚作昭昭，不過這麼多年來也沒人喊過。」

雲綺月愣住，只覺得遍體發寒。

從出生起，原主就是「昭昭」，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樣！相同的姓名，除了疤痕外相同的容貌……這一切難道都只是巧合嗎？

突然間她想起了什麼，抓住了細節：「他看起來不過二十歲出頭，當年才多大？而且我甚少聽說過這東源丞相，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雖說原主處處受人欺壓，生活不盡如意，但畢竟是皇城裡的人，不可能沒有聽說過本國丞相。但實際上，原主的記憶當中對這個人沒一丁點兒印象，無論是姓名還是容貌。

這個人壓根兒沒有出現在原主的記憶當中過！東源，似乎一直以來，就沒什麼丞相！

季凌聽到雲綺月的問題，眉頭更是蹙緊：「……明澤很多年前便出現了，還是太祖皇帝在世的時候……這麼多年來不過空佔了個官位，消失了很多年，如今回來，竟然容貌一點都沒變。小月兒，這個人太過詭譎，深不可測，你離他遠一點。」

雲綺月默然。

修靈者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延長自己的陽壽，但至少也得是靈王階等的人。但就算是靈王，也不過活過一百多歲，該老還是會老。

太祖皇帝是當今皇帝的爺爺，也就是說明澤出現至今至少五十年了。就算靈力強大，那也該是中年人的模樣才對！

更為重要的是，雲綺月清楚地知道，明澤並不是一個純粹的修靈者，他是個無比強大的控魂師！華影曾經告訴過她，人的靈力是有限的，要麼著重於丹田，要麼著重於識海，以明澤如此強大的控魂術來看，他丹田之處的靈力不該達到靈王階等的才對……

可就算是如此，誰也不可以動華影！

明澤似有所感，微微歪頭，目光似是漫不經心般地從兩側賓客身上掠過，掃過雲綺月時微有停頓，唇角微微上揚。

高高站在丹墀之上的帝王緊緊盯著明澤，滿臉的緊張，見他心情似乎不錯，安下心來：「丞相大人說笑了，若知道您要來，朕必然隨時讓人備著。」

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毫無芥蒂地稱明澤為「丞相大人」，還要「隨時備著」！

只見立即就有宮人走上前來，五六個人扛著一張雕工精緻、金碧輝煌的椅子，椅背被雕琢成一隻栩栩如生的麒麟獸，張大了嘴，目中是睥睨天下的凌然傲氣！

那麒麟椅，居然離龍椅如此之近，甚至有齊頭並駕之勢！

明澤懶懶地走上丹墀，坐姿無比隨意，墨色的長袍順著椅子垂下，金色的流蘇在風中輕輕搖動，恍然像一朵朵盛開的金色蓮花。

這個男人，竟然讓東源之主都如此忌憚、討好！

雲綺月心下駭然，眉頭皺緊。她想了想，沖須迎夏揮揮手，在她耳邊耳語問道：「你有見到尋止嗎？」

嬴尋止已經消失了一個上午。

華影說，尋止不是人類。那麼，他能否看出明澤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