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舊人相逢,摧心斷腸
姜良來到遼東郡已經快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他找了各種渠道求職,也包括他的老本行,但是用人單位在系統調查下顯示姜良是刑滿釋放人員后,都一一拒絕。
這一個月姜良儘是在鄙夷,白眼和漠視的態度下度過的,好在當初沐清清給姜良的書包里塞得不僅僅只有吃的,還有兩千塊錢。靠著這些錢,姜良租了一個地下室,每天買些饅頭,就著鹹菜度日。
也並非所有的事都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遼東郡是個沿海城市,水產行業發達,姜良每天都去買饅頭的超市忙不過來,招上魚工,一箱魚20塊錢,工資日結。姜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應聘,沒想到真的錄用了。
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姜良乾的相當起勁,連續十幾天,不僅往超市海鮮池裡上魚,還幫忙打掃衛生,有時賣魚檔口的經理忙不過來,姜良還會幫忙殺魚,經理樂的有人幫他,在原有工資的基礎上又加了2000塊殺魚工的基本工資,手把手教他殺各種魚。姜良的心也逐漸活絡起來。晚餐也敢吃上泡麵了,甚至還能加個滷蛋。
晚上9點40,姜良拿著拖把打掃著魚檔的衛生。「小姜!」經理手裡拎著一條鰻魚朝姜良走過來。
說起魚,姜良還有些懵,第一天上班時姜良就發現海鮮池裡的魚怎麼會這麼大個,跟他以往認知中的魚蝦都匹配不上,那一尺多長的老虎斑背鰭上的刺根根立起,隱隱有金屬光澤流動,就這居然還是小號的,羅氏蝦也都有孩童小臂粗細,這不是澳龍才應該有的尺寸嗎?經理講要不是海鮮池放不下,基本都會是半米左右的老虎斑,近兩年以來海里的魚類生長極快尺寸都大的出奇,海鮮價格也相對下降,這樣的情況是百姓們都能吃得起海鮮,相應的遼東郡水產貿易做的更大了,至於海鮮長這麼大有沒有別的壞處,那是專家應該擔心的事。
姜良呼的站起身子,「朱大哥。」這是姜良對朱經理的稱呼。
「我來考考你,鰻魚怎麼殺。」朱經理把鰻魚扔到了姜良面前的不鏽鋼案板上。
姜良利落的帶上手套,拿出木質案板,將鰻魚敲暈釘在案板上,劃開肚子去除內臟,頭也不抬的問,「朱大哥,切長段還是厚片。」
朱經理看著姜良熟練的手法點了點頭,「今天平安夜,這魚是你的了,切成絲我都不管,臨走記得幫我檢查海鮮池的氧氣泵。」朱經理伸了個懶腰,「哎呦,這一天天的,累死我了!」
姜良豈能不知道朱經理是什麼意思,鰻魚價錢不低,而且鰻魚蛋白質豐富,補充營養再合適不過了。
姜良望著朱經理遠去的背影,心中好像有根弦被猛地撥動了一下,姜良心緒回到鰻魚身上,想了想自己那家徒四壁的地下室,整理好魚檔的衛生,又檢查完海鮮池的電路,抓起打包好的魚和準備好的饅頭,衝進一家24小時營業的小賣部,買了錫紙、調料、啤酒和鐵簽,看了架子上的煙,又趕緊低下頭結賬,隨後馬不停蹄的奔回住處。
姜良住的地方是一個爛尾樓的地下室,地下室被人打成一個一個的隔間,專供外來打工的老鄉租住。裡面空氣污濁,環境極差,姜良除了睡覺會在那,平時更喜歡待在爛尾樓的工地,那兒因為寒冷,並沒有什麼人,倒讓他覺得輕鬆自由。
姜良把魚和調料放在一邊,找了個背風面,拿過來幾塊磚頭壘成地爐,然後又跑到別處找回一些木頭,奔來走去,胸口的吊墜不知何時從領口滑了出來。搖曳的火光印在吊墜上,中心的圖騰閃過絲絲流光。
木材燒成炭以後姜良把腌好的魚裹上厚厚錫紙扔進了炭火中,在蓋上木板之後用沙子封了起來,冷冽的寒風吹過,今天是西方國家的平安夜,姜良坐在一邊喝著啤酒,心緒卻回到了跟鈺兒在一起時過得每一個節日,姜良嘆了口氣心想,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說起來奇怪,現在冷對於他來講感覺會很細微,就算此時零度左右的天氣,吹著寒風,啤酒還是可以下肚,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不適。這還是他在十幾天前進入魚檔的凍庫取冷凍海鮮時知道的,零下十幾度的凍庫,自己絲毫不覺得冷。但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是什麼原因,只能歸結在圓圓送他的吊墜上。
時間差不多了,姜良扒開沙子用簽子扯出錫紙包著的魚,錫紙畢竟是脆弱,扯出來時已經被扎出兩個小洞,油水和香氣爭先恐後往外湧出。姜良用簽子托起烤魚小心往自己整理出來的小空地走去。
「好香啊!」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在姜良背後響起。嚇得姜良一個趔趄,手中的魚也不受兩個簽子的左右往下掉去。
「卧槽!」姜良下意識用手抓去。
幾乎電光火石之間,姜良抓住了魚,但也意識到這可是三百多度高溫里剛拿出的錫紙烤魚,等一會,本該燙手的感覺並沒有傳來,他切實感受到了高溫,但卻對他毫無影響。姜良暫時沒考慮這麼多,還以為是錫紙隔絕了溫度。狠狠回過頭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老乞丐同樣也把這一幕看在了眼裡,對著姜良裝傻:「這魚好香啊,絕對是野生遠海鰻魚,你怎麼做出來的呀小夥子。」
姜良看到是竟然一個老乞丐,心中的同情佔據上風,「你要是想吃,就坐過來吧,不過我可沒有多餘的筷子。」
「小夥子我不白吃你的,我這酒跟你一起分享。」說罷搖搖手中的葫蘆走了過來。
姜良沒去搭理她,打開錫紙的包裝,一股香氣向外發散,老頭猛地嗅了一口,「真香啊。」隨即打開葫蘆的塞子灌了一大口酒。
鮮香麻辣,姜良吃了一口,並喝下一口啤酒。老乞丐不知從哪摸出來一雙潔白的筷子風捲殘雲,也不嫌燙。姜良這時候才細細打量起老乞丐,雖然乞丐衣服破爛,但是卻沒有太多灰塵,雖然吃東西的樣子很狼狽,但舉手投足,卻又不似尋常乞丐一樣的做派,隱隱有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
老乞丐同樣也在打量姜良,在瞟到姜良胸口掛著的吊墜時眼睛猛地一瞪,一道紅光從眼底閃過。老乞丐轉了轉眼珠,朝姜良扔過酒葫蘆,「嘗嘗吧小夥子,比你手中的馬尿強的太多,我這佳釀那真是喝一口少一口咯。」
姜良半信半疑接過葫蘆,擦了擦壺嘴往嘴裡倒了一口,瞬間一條火線從嘴裡直衝胃裡,然後又轟的炸開化為數股暖流傳便四肢百骸。
老乞丐看著姜良的動作微微點頭,「怎麼樣,是不是夠勁。」
姜良半晌才從這股反應里回過神來,已經有些微微搖晃了,朦朧的眼睛看著老乞丐,「這……這酒確實夠勁。」
「那就再喝一口!」
姜良拿起葫蘆又灌了一口。酒剛咽下,姜良「噸」的一聲醉倒在地上。
老乞丐摸了摸鬍子拿過葫蘆也灌了一口,面色油紅看著倒下的姜良,「這孩子身佩烈山氏傳承之物,不懼冷熱,想必已經初具傳承之力。最難能可貴的是生了一副好心腸,老王八,我這回可是又給你找到個好小夥子啊。」
老頭悉悉索索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小巧的儀器打開。
「我是酒鬼,給我接霸下……」
姜良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五點多了,他看了看四周,老乞丐已經離開,」那麼大一條烤魚,這老癟三是一塊沒給自己留,連骨頭都給嚼了。「
身上現金,胸口吊墜都在,姜良也鬆了一口氣看了下手上的表,「歪日那老傢伙到底給我喝了什麼,一覺睡到第二天太陽下山。」
還有一個多小時上班,姜良決定回去收拾收拾,吃個下午飯。
6點一刻,姜良早早來到崗位上,朱經理對他好,是必然的,姜良幾十天如一日的提前上班,晚上留下打掃衛生,這是朱經理看在眼裡的。
今天是西方國家的聖誕節,買魚的人尤其多了一些,姜良不停的幫助經理選魚,宰殺,終於過了那陣爆單的時間,朱經理得空去了趟衛生間,留下姜良暫時看一下檔口。
「喂,殺魚的,給我把這個魚處理了。」姜良眉頭微皺,低著頭接過魚,準備動手處理。
「李凡,你能不能禮貌一些,小哥哥,要清蒸的那種。」姜良手中的刀一頓。
這綿羊音軟軟糯糯,聲音是那麼的熟悉。他抬起頭,瞬間一副桃花般美艷的容顏出現在姜良眼底,這幅面容是那麼熟悉,這是他400多個日日夜夜苦苦思念的愛人,是他六年愛情長跑準備共度一生的鈺兒。現在,卻隔著一米不到的殺魚檔口相見。
女孩一如往常一樣,青春,可愛滿臉洋溢幸福的笑意。但卻不是對他的。
而姜良,一身魚腥,臉上幾處地方還被迸濺上了暗紅色的魚血,一雙手上滿是處理完魚的細小內臟和魚鱗,他們雖然只有一步之隔,可是這一步似不可跨越的鴻溝。姜良此時的喉嚨如同千百個根魚刺卡住,他顫抖的嘴根本無法發出聲來。
鈺兒也看到了姜良,瞳孔猛地收縮起來,身子不受控制的一顫,忙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旁邊鈺兒口中的李凡察覺到了這一幕忙的扶住鈺兒,「鈺兒,你們認識?」
姜良看到鈺兒扶住額頭那隻手上中指的鑽戒。瞬間感覺腦子中有個拎著大鎚的小人,猛地砸了自己腦花一錘,只砸的自己天旋地轉,眼冒金星。
姜良不再敢盯著鈺兒的眸子,再次低下頭。
「我不認識他,李凡,我不想吃魚了,我們趕緊走吧。」
「不認識!!!」姜良的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痛的幾乎停止了跳動。
「不認識!!!」整個人彷彿也被這句話抽幹了魂魄,像一具站著的屍體,眼睛睜著,卻空洞無神。
「噗……」
一口鮮血從姜良的口中噴出,隨後姜良便直挺挺的砸在地上。胸口被噴出鮮血浸濕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