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海怪號

瞧著船頭那舞動著觸手的海怪圖案，又望了望黛芙妮那越來越遠的身影。

索菲雅前一秒還興奮不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慌張的神色，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漸漸睜大，彎彎的眉毛也不由地皺起了，原本向上翹起的小嘴也瞬間凝固住了。

女孩趴在甲板的欄杆上，望著漸漸遠去的「海馬號」蒸汽郵輪，過了好半天才喊出一句，

「糟糕！我們……上錯船啦！」

話剛說出口，索菲雅又像是想到什麼，趕忙捂住了嘴巴。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間，又裝作不經意地回頭探望。

甲板上，忙碌的水手們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倆這邊的情況。

女孩湊到辛的耳旁，小聲地說道，

「小辛，我們上錯船了……沒船票……我的錢包也不在身上……」

「那……」

不諳世事的紫眸少年也立即意識到了兩人即將面對的問題。

「別著急，讓我先去打探打探情況……嗯，小辛你就跟在我後面，裝作普通的乘客就好啦……」

打量了一圈，索菲雅選中了前方靠近桅杆處，那位看起面容憨厚，正提著一把剛剛從木桶中蘸滿水的拖把，忙著擦拭甲板的中年水手。

「這位大叔，早上好。」

女孩領著少年走上前去，提著裙擺的兩側，優雅地行了個貴族的淑女禮。

「呃……這位尊貴的小姐，您……您好……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這位頭髮被海風吹得雜亂，滿臉胡茬的中年大叔，被女孩這突如其來地的問候，弄得有些束手無措。

他丟下手中的拖把，長滿老繭的雙手在滿是油污的衣服上擦了擦，卻不知道擺放到何處，老半天才想起向眼前的穿著尊貴的女孩，鞠躬回禮。

「哦，這位大叔，您是這艘船上的船員吧。」

索菲雅眨了眨那雙靈動的眼睛，然後扮出一副迷失方向的模樣，

「我剛剛和朋友在那邊看風景，可是忘了怎麼返回船艙……可以麻煩您帶著我們過去嗎？」

「呃……呃……這當然沒問題……尊貴的小姐，我給您帶路……」

中年水手丟下手中的活，領著索菲雅與辛，朝著郵輪中部的船艙走去。

「大叔，您在這艘船上應該已經工作很久了吧，對船內的情況是不是非常熟悉呀？可不可以給我們介紹一下？

「您看，我們第一次乘坐這樣大的蒸汽郵輪出海，我對這裡的一切就都很感興趣呢。」

跟在中年水手身後，索菲雅假裝一臉好奇的表情，一邊四處打量著，一邊開始從這位大叔口中打探些有用的信息。

「尊貴的小姐，這是我的榮幸……

「我們『海怪號』呀，和其他幾艘都是跑固定航線的……算是比較大型的蒸汽郵輪了。

「我從這艘船下水就在這兒工作，都快三年了……」

水手大叔掰著手指比劃著，

「這艘船甲板上面兩層是頭等艙，二等艙的艙室，嗯……一樓這邊就是餐廳……船長室在二樓靠前的位置……

「哦，三等艙、四等艙還有船員們住艙室都在甲板的下面……倉庫、動力室也在下面……」

中年水手像個嚮導一般，帶著索菲雅兩人穿過餐廳，還彷彿是受到了貴族氣息感染一般，容光滿面地向沿路遇到的所有船員們，一一揮手打招呼。

走到餐廳後面的樓梯間，大叔指著艙室牆壁上釘著的一張半新不舊的船體結構圖說道，

「尊貴的小姐，這就是我們『海怪』號的艙室圖了，您只需要對著您船票上的船艙號，就可以找到房間的位置了，您需要我給您指指看嗎？」

「哦，那不用了，這張就是艙室圖呀，真有趣……」

提到船票，索菲雅為了避免謊話被拆穿，她打算儘快打發這位臨時的嚮導離開，

「那大叔，謝謝您領我們過來，我想自己對著這張圖自行探索探索……嗯，這樣才有旅行的意思嘛。

「接下來，就不打擾您工作啦。」

「哦，不用謝，不用謝……好的，那尊貴的小姐，還有這位尊貴的少爺，再見了。」

水手大叔搓了搓滿是老繭的手，向兩人行了禮告別後，便哼著不知名的水手曲調，心情舒暢地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等這位中年水手走遠了，索菲雅這才指了指艙壁上那張船體結構圖，湊近紫眸少年的耳朵，輕聲低語道，

「小辛，我們先去樓上頭等艙看看，待會兒再下來。」

此時少年腦海中依然沒有找到任何關於乘坐蒸汽郵輪的記憶。

對於女孩的提議，他自然也沒有什麼異議，於是便跟在索菲雅的身後，沿著身後那道木製的樓梯登上了二樓的頭等艙艙室。

「海怪號」的二樓，艙室並不多，大約只有五六間。

按照樓道間那張艙室圖的指示，最前面那間應該是負責航向控制的船長室，後面另外幾間應該就是留給客人們居住的頭等艙了。

索菲雅領著辛，若無其事地穿行在頭等艙艙室之間的走道上，只用眼睛的餘光，留意著兩旁艙室內的情況。

大部分的艙室都是靜悄悄的，似乎並沒有住滿乘客。

直到女孩走到最靠近船尾那間艙室的門口，隱約從裡面傳來了一個年輕女人尖銳的聲音，

「明天早上才能到達斯芬克斯嗎？……

「哦！我的偉大萬能的財富之神啊……

「真無法想象，居然還需要在這搖晃的海面上漂泊二十幾個小時……親愛的，我一定會暈船的……」

「哦，甜心，可別這麼焦慮……

「為了送給你這次完美的旅行，我可是拿了家裡老太婆藏起來的現金……專門購買了這間頭等艙的船票……你看外面的風景多美啊，藍藍的天，藍藍的海，就和你一樣……」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從艙室內響起，似乎在安撫這位擔心海上旅行的女人。

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又過了會兒房間內陷入了沉默。

在門口，索菲雅只聽到裡面隱隱傳來一陣兩人斷斷續續的喘息聲。

女孩大概能夠想象到艙內兒童不宜的情形，她的臉頰略微有些泛紅，拉了拉辛的手，湊到還不明事理的紫眸少年耳邊悄悄說道，

「走，我們下樓……」

兩人牽著手，又踏著木製的台階回到「海怪號」的一層。

甲板上的艙室比二層稍小一些，二等艙數量也遠遠超過頭等艙，入住比率也比樓上高上不少。

穿行在二等艙艙室外的走道上，索菲雅與辛還時不時會遇上推門而出的乘客。

思考片刻，索菲雅沒有在此過多逗留，她牽著紫眸少年的手，回憶著艙壁上的船體結構圖，朝著船體中部那道前往下層艙室的樓梯走去。

小心翼翼地踏著木製的樓梯，兩人來到了甲板下方。

下層的艙室，光線變得黯淡起來，掛在過道兩旁，不停搖晃的煤氣燈內，跳躍著橘黃色的光亮。

艙室的空氣中，四處瀰漫著海水的鹹味與乘客、船員身上的汗臭混合在一起的氣味，讓女孩不禁皺著眉，捏了捏她那秀氣挺拔的小鼻子。

不過大約也是由於這股不太好聞的氣味，此刻大部分三等艙的乘客都安靜地待在艙室里，並沒有在走道上四處走動。

索菲雅牽著辛的手，兩人在前往四等艙的樓梯上坐下，女孩靠近少年的耳旁，輕聲說道

「小辛，你剛剛聽到了吧……這艘船應該是去斯芬克斯城的……」

斯芬克斯城？！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少年淡紫色的眼眸不由得一亮。

他記起來了，昨天派蒙先生在餐廳里就曾經提到過這個地方。

說是，那裡有一間提豐地區最大的圖書館，裡面收藏著提豐地區最為豐富的藏書。

那裡面或許就藏著自己所遺失記憶的線索。

了解少年心思的索菲雅，自然猜出了辛此刻的想法。

「小辛，等下船了，我就找機會陪你去那間圖書館看看。」

紫眸少年望著身旁女孩的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少年的嘴角微微翹起，迅速地點了點頭。

「不過，我們現在先要在船上找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休息一會兒……」

索菲雅腦海里努力回想著那張船體結構圖，片刻后，她想到了一個理想的去處。

「小辛，跟我來。」

少年跟在女孩的腳步，兩人繼續朝下面走去。

穿過最底層的四等艙室，索菲雅領著辛來到了船底存放食物的艙室。

這間艙室的艙門半掩著，大大小小的木桶和貨架堆滿了大半間光線昏暗的艙室。

女孩牽著少年的手，兩人繞過前面的幾個貨架，在最裡面的角落裡，背靠著木製的艙壁，坐了下來。

他們的面前，幾個圓形的橡木桶，七零八落的堆在前面，恰好遮擋住了他倆瘦小的身體。

「嘻嘻，這裡應該沒人注意，餓了周圍還不缺吃的……」

女孩話音未落，門口卻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那腳步聲有些急迫，踏在木製的地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這裡面應該沒人，就這兒吧。」

兩個男子的身影擋住艙門外那黯淡的煤油燈光。

這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看起來擔心其他人發現他倆的行跡，走進艙室后，又向外探出頭望了望，然後轉過身將原本半掩的艙門關掉了。

沒過多久，黑暗中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

「上面究竟是怎麼打算的，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