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久視長生
蘇適打破了軀體受控的桎梏之後,緩步遠離靈堂中央。他在非核心中央區低頭以作掩護,顯得自己像個尋常的祭奠者,哀思不斷。
他打算徐徐圖之,雖說藉助「久視」暫時地擺脫了「戴帽團伙」的定位,但是他並不知曉「久視」心理學隱身的具體機制,保不準「戴帽團伙」有什麼反制手段。若是一不小心,那真就命歸九天了。
他聚集精神,捋了一下剛才的情景:他只看向了老賊,一瞬間怒火中燒,情緒暴起。同一時刻,看向自己的,不僅是老賊,還有角落的兩個人。
這說明他們的定位方式並不是依賴於感知「誰在看自己」,應當藉助了情緒感應,後續唇語的解讀佐證了這一點。
所以老賊他們是情緒路徑的極意者?依照「久視」只對位階9的極意者起作用的效力,推測他們是位階9。
三個位階9,可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非極意者啊。
雖然母親平日里反對自己接觸極意知識,但是她總是正色厲聲地告誡自己:如果遇見壞極意者,哪怕是位階9,你什麼都不要想,一個字。
「跑」!!!
普通人正面面對極意者,沒有絲毫勝算!不過,母親還是很「貼心」地給出了一些建議,比如,火箭筒,極意左輪。
呵,殯儀館哪裡找的到火箭筒呢。
第一時間,他想到的是打給奶奶,他手忙腳亂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作勢欲打。
無法接通!屏幕左上角的無信號與無網路標誌使他如墜冰窖!
該死,這手機關鍵時刻怎麼掉鏈子了!
難道是電磁波會使遺體異變,所以靈堂屏蔽了信號?那我出去試試?
蘇適徐步走出靈堂,置身大廳之內,依舊信號全無。
情況有些不對勁,他記得清楚,初入靈堂時,師兄的父親在打電話,往前回想,進大廳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夾雜著情緒萬千的通話。而此時呢,全無通話聲,僅有幾個人踮著腳尖,嘗試著舉高手機,增強信號,卻無一例外失敗了,甚至有人罵罵咧咧地問候起通信公司家人。
是了,整個殯儀館的信號斷了,他們封鎖了殯儀館的通信!
「戴帽團伙」互通的「ok」手勢原來不是一切安全,而是信號屏蔽的開始!連老賊說的話都是用來麻痹別人的!怪不得他嘴唇翕動的厲害,他在說給他看不見的人聽!他們一定察覺到了什麼,所以行動直接開始了!
社會嫩雛蘇適此刻遭受了社會的毒打:不親身經歷,永遠想象不出他人演技有多精湛。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他後悔沒與家人說某個時間點沒打回家就報警了。
倦怠的父親與忙碌的母親,他們兩不存在晚上打給他的可能性,也不存在聯繫不上他會報警的可能性,更別說是聯繫極意組織了。
還是處世過於稚嫩了。
這時候應當通知工作人員疏散人群吧,他下意識地看向大廳出口,那個悠關尋常百姓性命的逃生通道。
他緊扣牙齒,發起誓言,絕不能令尋常百姓蒙受無妄之災,絕不能讓他們像師兄一樣。
如果立有用的話,也不至於一點用也沒有。
弔詭的一幕已然發生,「鬼打牆」出現了。大廳門口幾個人,眼見走出去了,又莫名其妙折返了回來,循環往複,如同大門四周密布了不可見的網,囚禁住了他們。然而,他們行動依舊,沒有迷惑與疲倦,只是前進折返不迭。
思考與所見發生於電光石火之間,那他們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呢?
是摧毀師兄的遺體!他們害怕極意會的記憶讀取!他們也知曉極意會在做局等他們上鉤,所以,他們製造了豐慶與興安區的騷亂。
調虎離山!一切都聯繫起來了,這個世界清晰地展現在了蘇適眼前。
這群可惡的渣滓,竟然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憤恨之餘,他驚出一身冷汗。可他的破局之法又在哪裡?碰運氣走出「鬼打牆」,出門撥打求救電話?不,太冒險了。
無意識地,手腕抬了起來,他瞥向那隻表。
智能手錶好似理解了蘇適的想法,歡呼雀躍起來。
是啊,只剩下你了。
意識……被動……
注入!!!
一念之間,自身的部分意識活如從包裝里擠捏出來的果凍,順溜地滑進「久視」之中。那一瞬間,意識延伸到了智能表上,表即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即是表的意識主體。無需查看,「久視」的所有功能信息灌注到他的腦海里,迅疾得如同電腦讀取硬碟里的信息。
可惜,「久視」激發的功能無法替代手機,遠程通信總部。
但是,「附近成員搜尋」,啟動!!!
「久視」發射出一道綠光,深綠色等高線勾勒的殯儀館立體圖以三維形式投射在他眼前,僅他可見。地圖上一個個實心的綠點如同雷達掃描飛機般,由近至遠依次呈現,那是潛伏在大廳與靈堂的便衣成員。
連他在內十個淡綠小點,代表十個普通人。六人在靈堂內,四人在大廳內。
三個淡綠大點則為三個極意者,最大的綠點在靈堂之內,其餘的兩個極意者在大廳內。
來不及思考了,即便靈堂內的極意者竭力抵抗,師兄的家人也難擋住「戴帽團伙」。
他急切地用「久視」向附近的成員群發消息,可是他們全然不覺,恍恍惚惚杵在原地,似陷入了一種憂慮,煩惱糅雜的特殊狀態內。
蘇適掃視四周,視野內所有人,都陷入了那種不生不死的狀態,除了他自己。
沒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吧,他朝著大廳內距離最近的,名為程濤的極意者快跑而去,用力搖晃許久,
無果……
程濤空洞的瞳孔倒影出蘇適的決心與意志。-
那麼只能這樣了,對不住了。他心裡道了個歉,而後右臂后擺,右肩隨之,作蓄勢狀,向前揮動,拳頭猛地朝程濤的鼻子掄去,旋即程濤血流不止。
程濤一個激靈,從憂慮中掙脫了出來,只覺到撲鼻的腥味,面前忽的杵著一個男子,但見那男子滿臉焦急,出示「久視」急切說道:「來不及解釋了,趕緊看消息。看文字比口述更快!我去喚醒下一個極意者,我們靈堂內見!」
靈堂內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驟然而至,「戴帽團伙」在麻痹完大多數人後開始動手了!
不行,人手還不夠多!
蘇適來不及停下,一個沖拳打在另一個名為陳華的極意者身上,簡約敘述一番現狀,又向剩餘的外安部非極意者奔去。
快點,再快點!
外安部成員慘遭重擊而醒,哀嚎聲不絕如縷,襯托著靈堂內不明就裡奠基者的鬼哭狼嚎,黑暗昏沉的殯儀館顯得愈發陰森可怖,人間煉獄也無這般聲響。
大廳內無人覺察的凄暗一隅,身著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愜意地躺在搖椅上,滿臉陶醉地磕著瓜子,雙眼眯起。
那神態,如帶薪休假般心滿意足,嗑瓜子的另一隻手也未閑著,如指揮樂隊般凌空划動,享受那連綿不斷的哀嚎聲。
倘若此時走近一看,是那個與蘇適攀談許久的工作人員!連三眼烏鴉都沒發現他的存在!
三眼烏鴉依舊如君王般俯視木樑下的一切,在它的視角里,蘇適喚醒了所有有生力量,向靈堂趕去。
真正的戰鬥,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