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蒸汽機

襄陽城外一處極其偏僻的村落里，家家戶戶的煙囪里著滾滾黑煙，叮叮噹噹的敲打聲不絕於耳。

村落里道路縱橫，路邊每隔幾米，就拉出一根緊繃的繩子掛到村子正中間的高樹上。

這些樹樁以繩索相連，繩索的另一段匯在村子正中央的幾株高樹上。

還未走近，濃濃的碳火味與鐵鏽味便撲鼻而來。

村口玩鬧的幾個孩子看到黃月英，一股腦地圍將上來：「月英姐姐你來了！」

黃月英笑著從袖袋裡掏出一把飴糖分給孩子們：「小牛，阿毛，你們馬大哥在村子上嗎？」

幾個孩子身上臉上都是黑呼呼地沾滿了沾滿了泥土和灰燼，向來潔凈的黃月英摸摸這個，捏捏那個，絲毫不介意。

「在呀，他最近一直在家養傷，你怎麼不來看他呢？」

黃月英一怔：「養什麼傷？」

「上個月他去城裡採辦生鐵，不知道怎麼的折了胳膊回來了，才剛養好。」

看來瞞不住了，周瑜心裡一沉，趕緊打斷孩童說話：「走吧月英，孩子們也說不明白，不如咱們去眼見為實。」

黃月英憂心忡忡地打發走幾個孩子，帶著周瑜向村子深處走去。

周瑜試著轉移話題，問道：「怎麼，這一村子都是鐵匠？」

「說來話長，這村子里的人大多被朝廷通緝，無處安身。爹爹私下將他們收容在這裡。因為不方便拋頭露面，大多數又都有些力氣，所以在這裡或從事打鐵，或從事木工，制些農具販賣。所以大家把這個臨時組成的村子稱作工匠村。」

「方今董卓專權，朝綱混亂，被通緝往往也不是什麼壞人。」

「可不是嗎，真正的惡人爹爹也不會收的，被他收到這裡的都是些背負冤案的可憐人。」黃月英淺淺笑道：「說起來倒與你有些像。」

「還記得我給你講過那個牛郎織女的故事嗎？如果哪天外面待不下去了，咱倆就躲到這裡來。我劈柴你織布。」

黃月英用力在周瑜胳膊上擰了一把：「整天就知道胡說！」

周瑜好奇地打量著沿路的繩索：「這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防禦工事，如果有一天村子暴露，就要靠它來抵擋來犯之敵。走，我帶你去看看。」

馬鈞住在村子盡頭的院落里，他正捏著樹枝在沙地上描畫圖案，聽見外面黃月英的說話聲，興奮地跑向門口：「月英，我最近一直在思索更省力的犁耙樣式，終於有思路了，快來看看！」

「是嗎？那真是恭喜你了。」黃月英應聲的同時，被馬鈞拉住手，向裡面走去。

黃月英至今仍然抗拒與周瑜發生肢體接觸，卻任由馬鈞拉手，周瑜心裡頗不是滋味，在後面嗯了一聲，馬鈞這才注意到周瑜的存在。

黃月英嫣然一笑：「周郎，你精通此道，來指點指點。」

馬鈞驟然變臉，擋住周瑜，氣勢洶洶地質問道：「月英，你怎麼和這個人在一起！」

「什麼玩意兒，咱倆認識嗎？」

你牽著我女人的手，還要管她和我在一起？

周瑜心中火氣騰地湧上來，見馬鈞擼起袖子，他也跟著擼起袖子，拽什麼拽，大不了干一架！

黃月英也是雲里霧裡，慌忙攔在中間：「你倆見過？」

「那天我在襄陽城裡看到你姨母大罵他是負心漢，你進去和他說了一會話，又哭著出來。月英，離這樣的人渣遠點，不要又被他的甜言蜜語哄騙了！」

原來黃月英和蔡氏在芳澤齋門口互飆演技那段被馬鈞看到了，

怪不得敵意這麼重。

「馬鈞你冷靜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周郎，馬鈞這人一根筋，說話不中聽，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好，好，我說話不中聽，那我不說了。」馬鈞簡直氣急敗壞，大踏步走回門前，伸腳將剛才繪製的圖樣胡亂抹掉：「我腦子一根筋，配不上他這般精明的人來指點！」

塗抹完圖樣，又搬起門口擺放的一件半成品用力摔在地上，砸了個稀巴爛。

做完這一切，馬鈞居然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周瑜還是頭一回見猛男落淚，心中一陣惡寒，這大哥心智不太成熟啊。

剛才被他砸壞的那件半成品，犁轅不同於常規的直柄，而是改成了曲柄，在受力上確實會有很大的提升。

「將直轅犁改成曲轅犁確實是個好主意，如果將犁耙的耙尖改為斜插入地，又能省下不少人力。」周瑜懶得與這個大孩子計較，而是針對他的設計提出了中肯的建議。

馬鈞聞言皺起眉頭：「對了，我怎麼想到將犁轅改成曲柄，卻沒想到調轉犁尖的方向？」

說罷，突然又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誰要你指點了！」

周瑜笑而不語，放下背後的竹筐，將裡面的物件一一組裝起來。

龐統說過，馬鈞的夢想是以機械之力取代人力，所以他特意做了一個簡易的蒸汽機模型。

黃月英先前看到的胖圓陶罐裡面裝滿了酒精，引出一根浸油棉芯，作為酒精燈使用。

手臂粗的竹筒內壁早已打磨光滑，是一個臨時的氣缸。

至於活塞，因為找不到橡膠，他用彈性較好又耐濕的榆木刻了一隻圓餅，四周纏緊紗布，塞進活塞缸里時滑動順暢，密封也不差。

用連桿、搖桿將活塞與車輪連接起來后，將這套簡易裝置固定在底座上。

周瑜不客氣地走進裡屋，拎出燒開的熱水倒進自己帶來的水壺裡，然後將水壺的出氣孔與氣缸的進氣孔相連，點燃酒精燈放在下面，隨後退到一邊。

馬鈞與黃月英完全不知道他要用這套奇異的器械做什麼，一言不發，默默地在旁觀看。

吱吱吱，蒸汽進入氣缸，開始推動活塞往複運動，在連桿和搖桿的帶動下，車輪緩慢地轉動起來。

馬鈞驚奇的睜大眼睛，他何時見過這種不假人力，自發動作的裝置？

顧不上對周瑜的敵意，忍不住走到近前伸手去握車輪。

那車輪轉動雖然緩慢，力道卻大得出奇，被馬鈞握住后，整套裝置開始劇烈抖動。

周瑜此行的目的就是激發起馬鈞的好奇心，既然魚兒已經咬鉤，接下來就是拉扯了。

「你做什麼！」周瑜佯裝生氣，將馬鈞拉開。

然後蓋滅酒精燈，將裝置原路拆解收進竹筐。

「好，太好了。」馬鈞目光獃滯，喃喃自語道。

「月英，他不歡迎咱們，咱們就回家吧。」

黃月英雖不知道周瑜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也答應著站起身。

馬鈞緊緊扯住周瑜：「等下，你別走。這罐子里的燈油為何燃燒起來無煙無味？這套裝置是什麼原理？」

周瑜拍掉馬鈞手臂：「等你願意客客氣氣地與我說話時，來芳澤齋找我。」

一拍之下，馬鈞疼得大叫一聲，捂住胳膊，痛苦地蹲在地上。

黃月英見狀關切地問道：「馬鈞，你果然受傷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跟誰倆玩苦肉計呢？周瑜擺出一副臭臉：「如果他願意說實話，當初就不會撒謊說自己外出，如果不願意，問了也是白問，走吧。」

「可是。。。」

「不許幫他說話！」

黃月英帶周瑜來與馬鈞認識原本是好意，不想鬧了這一出烏龍，而且是馬鈞無禮在先，讓黃月英對周瑜心生愧疚，只得溫順地哦了一聲，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