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靈界山
仙靈界,四劫魔君之亂已過十年。
仙靈界中有處靈異山脈,山脈峰巒疊翠,綿延數百里,仙霧繚繞,高低錯落,其中草木鳥獸,與他處不同,都是歷經百十年修行的靈物,或已化聖,或已成仙,修行超過千年的,亦不在少數。此山便是靈界山,處處生機盎然,卻也兇險非常,在仙靈界中將仙界與人境相隔。
靈界山下碧幽潭,潭水清澈甘甜,乃山中靈獸一處飲水之地。
此時尚未到正午,潭面上一層薄霧仍未散盡,水波自潭心處緩緩蕩漾開來,天籟般的淺吟縈繞潭邊,往潭心處看去,原是一少女在此沐浴,身姿被仙霧纏繞,若隱若現。
透過雲霧近看,只見此女子竟生得一副傾世容顏:長發垂肩散沒水中,眉似柳葉不乏英氣,目似琉璃卻含繁星,粉唇皓齒,膚若凝霜。在她沐浴之時,潭邊百花齊放,競相鬥艷,前來飲水的靈獸也都屏住呼吸翹首凝望,若世間任一男子得幸見此景,定當覺得不枉此生!
這女子便是仙靈界神族的二公主,素有仙靈界第一美人之稱的公孫嬋月。
公孫禪月往日里都是深居簡行,即便是出神殿也要得到哥哥首肯,此間正是從府里偷逃出來,想去人境探個明白,玩個痛快,怎知剛走到靈界山腳,天色陡然一暗,黑雲翻滾,一場怪雨不期而至,倒是先將自己淋了個痛快!
大雨過後黑雲竟自顧散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只留自己一身凌亂。公孫嬋月雙手叉腰,撅著嘴望天,一臉無奈。生氣歸生氣,但要想去人境還要趕路,公孫禪月邊走邊擦拭,嘴裡嘟嚷著:「什麼鬼天氣,如果是那老龍王搞的鬼,本姑娘回去定將他抽筋扒皮!」
公孫嬋月走不遠,剛好遇見一處潭水,正是碧幽潭,索性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公孫嬋月隨即退去黏膩的濕衣裳,化做一道雪白的光練鑽入潭水中,至潭心處方露出半截身姿。
一身舒爽之後,公孫嬋月正將頭髮梳洗盤好,忽然有陣鬼魅的陰風襲過水麵,陰風所過之處草木凋萎,靈獸四散。
公孫嬋月立即斷了淺吟,神色凝峻起來,尋思道:剛才那場怪雨與這股陰風定脫不了干係,到底是何邪魔外道,竟然如此大膽,敢擅闖仙靈界?
正念道時,一黑色龐然大物貼地疾馳而來,看不清樣貌,只在身後留下數道黝黑的殘影,「嗖」一聲竄入潭中,濺起一朵大浪將公孫嬋月推至岸邊,傷是沒傷著,只是打亂了她剛梳洗好的頭髮,讓她不甚狼狽。
一股水流順著緊貼臉頰的那縷髮髻划入潭中,公孫嬋月低頭咬著唇,雙拳緊握,渾身氣得顫抖,身上散發出一陣陰冷的藍光,周圍的潭水卻在觸碰到藍光后開始翻騰,「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本姑娘今天都要讓你形神俱滅!」
眨眼的功夫,那龐然大物便從潭心處慢慢探出身子,像是在躲避著什麼,身子越拉越長,停住時竟有約六七來丈露出水面!
「嶗山巨蟒!」公孫嬋月心裡「咯噔」了一下,怒火頓時消退了幾分,身上的藍光也隨之暗淡下來,心底不由生出一絲畏懼。如此龐然大物也只是曾聽哥哥說起,初聞時還自恃自己已入半神境界的修為不以為意,當真正看到時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只見那巨蟒通體黝黑,厚如鎧甲的蛇鱗上還包裹著一層暗紫色的光芒,口中吐著火焰般的蛇信,血紅色的雙瞳此時正死死地盯著公孫嬋月!顯然,它也注意到了潭水中還有其他人。
公孫嬋月畢竟已入半神之境,數十年修行雖從未出仙界,但也歷經仙界中各式磨練,見識過各種魔獸,眼前的場面還嚇不倒她。她定了定神,身上的藍光又變得耀眼起來。
剛梳理好的頭髮被無端弄亂,現在又被這麼盯著,公孫嬋月的怒火是不打一處來!也顧不得自己身上一絲不掛,攤開掌心,魅藍色的靈力開始在雙掌掌心凝聚,她盯著巨蟒憤憤道:「本姑娘正愁去哪找吃的,蛇羹不錯!你自找的!」
那巨蟒一見公孫嬋月這般架勢,立刻收起蛇信,蛇頸瞬間擴張壓得扁平。說時遲那時快,巨蟒猛然間張開大嘴向公孫嬋月噴射出一道黑紫色的帶電光束!
「小心!」話音未落,只見一個白色的身影閃在公孫嬋月身前,雙腳輕點水面,左手手掌向前一推,豎起一道白光屏障。那黑紫色的光束打到白光屏障上,立即爆發出一陣轟鳴四散開來,殘光射到潭邊草木,草木皆在瞬間化成黑沫。
公孫嬋月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脫口驚嘆:「這麼厲害!」
轉頭目視前方,只見一白衣男子傲然立於水面之上,背對著自己,但光看背影就讓她覺得此人氣度不凡,正欣賞間又猛然意識到什麼,急忙背過身去雙手交叉擋在胸前,「你…你是何人?」
來人並未回答公孫嬋月所問,只厲聲道:「姑娘小心!此巨蟒已墮入魔境,近千年修為甚是厲害,請儘快離開此地!」
白衣男子說罷,右臂舒展開來,食指指尖憑空挑起一桿銀槍,左腳一蹬水面,身體便緩緩升起,直至升至與巨蟒蛇目齊平時便停住,嘴唇未啟,渾厚的話語聲卻從四面八方傳來,直攝心魄:「大膽孽畜!還不束手就擒!我已追你數日,即已獸靈破滅,墮入魔境,與其禍害蒼生,何不讓我助你渡化,經轉世輪迴再續修行?」
一番言語過後,那巨蟒扁平的蛇頸竟收了回去,蛇目微閉,眼中紅光也暗淡了些許。
公孫嬋月見此狀又是一愣!那麼個龐然大物,而且還是個千年魔獸,竟是這麼言語幾句就打發了?
正滿腦子疑惑之時,那巨蟒雙目又復血色,蛇頸怒張,張開血盆大口徑直向白衣男子咬去,勢要將那男子一口吞沒!而此時,白衣男子身後的潭面破裂開來,水底下甩出一條黑影,徑直朝白衣男子背後拍去!好一個聲東擊西!
「真夠狡猾!」見勢不妙,公孫嬋月剛要喊出聲,那白衣男子渾厚的聲音又從四面八方傳來:「真是冥頑不靈!」
話音剛落,白衣男子左手向後一橫掃,憑空出現一個巨大的白虎掌印,向身後襲來的蛇尾拍去。
虎掌蛇尾相碰,又是一聲巨響,蛇尾瞬間被拍得骨骼盡碎,硬生生壓入水中,白衣男子右手提槍在身前從容地輪了一圈,隨即大喝一聲:「白虎雷霆破!」
只見白衣男子身體如光般幻化開來,與那銀槍合二為一,變化成一桿長約三丈的銀色長槍,拖出一道耀眼的銀光射入巨蟒口中!
再看到白衣男子時,已是從巨蟒後頸處破鱗而出,背著身子雙臂挑槍悠然地停在半空之中,從攻擊到結束,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巨蟒暗紅色的血液從後頸的槍孔噴涌而出,血紅的雙目逐漸暗淡,渾身的黑紫色光芒也消退了,蛇身一軟倒入水中,又掀起一股巨浪。
公孫嬋月見狀,趕忙騰出一隻手,橫著一抹,竟將那朵巨浪撥向了另一邊。巨浪狠狠地拍在潭邊石壁上,散做漫天水花灑落下來。「他竟也是半神境界?!」公孫嬋月低喃道。
水珠散盡后,公孫嬋月的目光正好遇著不遠處白衣男子的目光。打鬥花了些許功夫,現在方才看清白衣男子的面容,只見這白衣男子生的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容貌甚是俊朗,雖一身儒雅,卻藏幾分玩世不恭,這白衣男子是誰?原是靈獸族白虎堂堂主歐陽笑。
四目相對,歐陽笑也深知這樣看著個女孩子家家甚為不妥,但眼睛卻似不受控制似的,方才救人心切,沒來得及看清水中姑娘容貌,只見得一身雪白,此刻看清了,眼睛卻再也挪不開了!雖頭髮有些許凌亂,卻難掩傾國傾城的容顏。
「你…大膽!」公孫嬋月怒嗔道:「還不給我轉過去!」
歐陽笑被罵得回過神來,自知失禮,一邊賠笑一邊拱手,背過身去,慢慢降至潭邊石岸后收回銀槍,背手駐足,心裡一陣波瀾。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公孫嬋月已換了一身青衣走到歐陽笑身後,背著手道:「好啦!你可以轉過來了!」
歐陽笑緩緩轉過身,紅著臉拱手作禮道:「方才冒犯姑娘,多有得罪,請姑娘恕罪。」
公孫嬋月假裝嗔怒道:「恕什麼罪!都被你看光了!」
此言一出,歐陽笑愈發不敢抬眼,繼續拱手道:「情況危急,萬望姑娘息怒!」
「那後來呢?蛇都被你打死了你還盯著人家看那麼久…」公孫嬋月看眼前這俊俏男子竟會如此般羞紅臉,覺得甚是有趣,便索性再捉弄他一番。
「只因…只因…」歐陽笑覺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兒,又是靈獸一族白虎堂少主,要如此堂而皇之地誇讚一位少女貌美,實在是有些輕薄了,便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作答。
公孫嬋月見他這般模樣,全無剛才的儒雅,越發覺得好笑:「只因什麼?你一個大男人作甚扭扭捏捏?」
「只因姑娘傾世容顏,實在太過驚艷…失禮了…」被這麼咄咄逼問,歐陽笑一急便也顧不上什麼禮數脫口而出了。
公孫嬋月哪裡聽過陌生男子這般誇讚自己?不由得臉頰緋紅,莞爾一笑后便低下眉來咬著嘴唇。
這一笑讓歐陽笑心中的大石放了下來,直起身子,再向公孫嬋月拱手道:「在下靈獸族白虎堂歐陽笑,剛才失禮了!」
公孫嬋月聽到靈獸一族,不由的眼前一亮!倒不是她跟靈獸族有多深的淵源,只是早有耳聞靈獸族有個東方沐雷,是個蓋世英雄,百年前仙靈界那場動亂初定之時,妖禍橫行,百姓苦不堪言,至東方沐雷出山,不到十年,便將靈獸族統一,從此仙靈界中便鮮有妖獸為害。哥哥對此人的評價也是頗高,常聽哥哥掛在嘴邊,自己也很是敬仰,只是一直在神族之境修行,未曾得見。
公孫嬋月背起手,左右微晃著身子湊到歐陽笑身前,仰臉看著歐陽笑道:「算了,念在你救了我,本姑娘也不是小氣之人。」
「敢問姑娘芳名,為何獨自一人來此兇險之地?」幾番言語間,歐陽笑猜測眼前的姑娘應是爽朗之人,而身上也只有微弱的靈力,便壯了膽問其姓名來歷。
「我叫公孫…嗯···孫月兒,來這玩的,不小心迷了路…」
公孫嬋月話剛說一半,平靜得潭面突然射出一道猛烈的紅光,直向她後背襲來!
「當心!」歐陽笑一個側身後迎面擋在公孫嬋月背後,一層金色光障如大鐘一般將他全身罩住,這正是歐陽笑的護身絕技——白虎金鐘罩!
怎料那道紅光雖細卻力道極強,直接擊穿歐陽笑的白虎金鐘罩,射向他的心臟!
這道紅光便是嶗山巨蟒瀕死時將全部靈力凝入蛇靈珠后爆發出的最強一擊——冥蛇赤焰!看來,這嶗山巨蟒就算死也誓要將一個人拉做墊背!
歐陽笑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神色卻仍泰然自若,右手雙指順勢向前取上一滴血液,靈力驟聚指間,念動咒語后雙指朝潭心一指,喝聲:「白虎裂空指!破!」
一道金光射入水中,「轟隆」一聲將原本沒入潭底的巨蟒炸得飛出水面,幾乎斷成兩截,翻過蛇腹后浮在水面上。
一指過後,歐陽笑又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癱倒在地上。
「歐陽笑!」公孫嬋月見狀,趕忙上前蹲下身子,輕搖幾下歐陽笑的肩膀,見全無反應,又用指腹在頸動脈處試了試,才鬆了口氣,自顧說道:「還有救!還有救!」
公孫嬋月立即盤膝而坐,閉目凝神,攤掌化指,掌心相抵,媚眼再睜之時已祭出自己的本相神靈——盤古幡。
這盤古幡乃上古三大神兵之一,盤古上神開天闢地之後,盤古神斧碎裂成三塊,化作東皇鍾、盤古幡、太極圖三件神兵。
東皇鍾主力,威力無窮,可毀天滅地。
盤古幡主法,變化萬千,法力無邊,玄之又玄。
太極圖內藏大道三千,主生死,定乾坤。
傳言三件神兵,得一件便可逐鹿天下,若得三件,天下再無敵手,可保千秋萬世基業。
仙靈界中,自盤古上神開天闢地之後,這三件神兵便歸公孫一族所有,傳到他們這一代已過十世。
公孫神武為公孫一族長子,乃當今仙靈界天神,掌管東皇鍾,也是自古以來第三個憑修行踏入神境之人。
公孫嬋月為公孫一族二皇女,掌管盤古幡,雖剛入半神之境,卻是曠古奇才。
公孫皓為公孫一族三皇子,掌管太極圖,雖也天賦異稟,卻如閑雲野鶴與世無爭。
公孫嬋月祭出本相神靈后,只見一道一丈來高的藍色幡旗泛著金光出現在她身後,她咬破中指,以自己天神一族的聖血為祭,念動咒語后,右手雙指朝歐陽笑心臟處一指,幡旗隨之一震,一道靈力自幡旗處順著雙指匯入歐陽笑破損的心臟處,歐陽笑心臟破損的地方在接觸到這道靈力后竟開始自然生長癒合,不消一刻鐘的功夫,便完全長好了!只因本相獸靈受損,一時還醒不過來。
見歐陽笑已無大礙,公孫嬋月收回本相神靈,長舒一口氣,挽起袖子輕輕擦拭額上的汗珠。
為救歐陽笑,公孫嬋月可是耗費了上數十年的修為,靈力已所剩無幾。
救下歐陽笑,正起身準備離去,公孫嬋月忽又停住腳步尋思道:「這荒蠻森林,花了那麼大力氣救了他又將他丟在這裡,被野獸吃了去,豈不是白救了么?」公孫嬋月仔細端詳起眼前尚未蘇醒之人的面龐,確是俊俏,「算了,要不是你長得帥,你早死了!」
正念叨時,潭心處一陣沸騰,一顆鵝蛋大小的赤紅色珠子緩緩從水面升起,升過水麵兩尺后徑自停住了,幽幽地閃著紅光,散發出一股讓望而生畏的氣息。
這珠子便是那條嶗山巨蟒的蛇靈珠,凝聚巨蟒近千年修為,修仙之人若有緣煉化此珠,不僅靈力大增,更是可將靈珠內的修為化歸己有。
靈珠只有在百年靈獸泯滅之時方才出現,近千年的靈珠甚是稀有,靈珠雖為死物卻亦有壽命,若非立即煉化或妥善保管,三日後便會自然泯滅。
公孫嬋月走到潭邊,右手掌心靈力一聚,將蛇靈珠吸了過來,轉手放入隨身攜帶的乾坤百寶袋內,便轉身回到歐陽笑身邊,正尋思著如何搬動這八尺男兒時,天又陰沉了下來,看來,又有一場大雨將至。
「背著是不行了,萬一傷口又裂開…那隻能…唉!」想到這,公孫嬋月滿臉無奈,憑藉最後一點靈力用公主抱抱起歐陽笑,尋著一處山洞,恰好趕在大雨來之前避了進去。
歐陽笑本相獸靈受損如此嚴重,要想他醒來估計還需要三天三夜,公孫嬋月自己也需要些時日恢復靈力,將歐陽笑放在一處乾草鋪著的石板上躺好后,公孫嬋月屈膝盤坐,釋放出盤古幡,開始恢復自己的靈力。
那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第三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夾雜著水氣射入洞中之時,公孫嬋月也恰好恢復了靈力,收回盤古幡,外露的靈力也隨之隱匿。
公孫嬋月看著歐陽笑尚未蘇醒,便去洞外尋些水和野果,不到半個時辰就返回了洞中。添些乾柴后,公孫嬋月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后便拿過一個果子,盤腿坐到篝火旁,把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后剛想咬一口,就聽到那邊躺著的歐陽笑咳了幾聲,公孫嬋月也不著急,咬了一口果子后緩緩起身,慢慢走過歐陽笑身邊。
歐陽笑本身體格健壯,修為又已是半神之境,更是得到盤古幡協助療傷,身體早就完全恢復,破損的獸靈也在休養這些天後復原了。
記憶中,歐陽笑明明記得自己幾乎被貫穿了心臟,恢復知覺后便以獸靈審視自己的身體,竟沒發現一處傷口,反倒是覺著自己的獸靈本身有了些許變化,不僅完全恢復了,運轉起來還比原先更加通達了!這讓歐陽笑甚是不安,睜開眼睛后便立即環顧四周,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公孫嬋月後,便彈簧一般坐起身來,驚恐道:「難道…難道這裡就是地府?」
公孫嬋月被逗樂了,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你見過這麼漂亮的女鬼么!」
歐陽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沒摸出任何異樣,驚訝之餘猛然扯開自己衣衫看了看胸膛,更是沒有一絲傷痕,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向公孫嬋月,顯然,相比感恩,他目前更想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再看公孫嬋月之時,只見公孫嬋月早已雙手捂眼背身站著,咬了一口的果子掉落在一旁。
歐陽笑回過神來,察覺自己竟如此莽撞失禮,連忙收拾好衣衫後起身拱手作禮賠不是:「在下失禮!在下失禮!萬望姑娘恕罪!」
公孫嬋月聽后一跺腳,嗔怒道:「你就是這麼報答救命恩人的么?」
歐陽笑聽后又賠了一番不是,公孫嬋月的情緒才逐漸平復,轉過身來時,臉上仍留一分紅暈:「算了,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你即已恢復,就此作別!」說完一拂衣袖,背過手朝洞口走去。
歐陽笑見狀,連忙追上去:「孫姑娘且慢!」
公孫嬋月停住腳步,「公子還有何事?」
「那蛇靈珠是否在姑娘手上?」歐陽笑雖先前受了重傷,卻還是記得師尊叮囑,務必取回蛇靈珠。
「是又怎樣?又不是你的,上面寫著你名字了么?」公孫嬋月自然知道蛇靈珠的珍貴,要讓她拱手相讓她哪裡肯。
一番唇槍舌劍之後,歐陽笑明顯不是公孫嬋月對手,況且公孫嬋月對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實在不便硬搶。看來蛇靈珠只能暫且由眼前這位姑娘保管了,待見到師兄之後再作商議。
蛇靈珠之事暫且擱置,歐陽笑又摸摸自己的胸口,仍覺得如夢一般:「姑娘醫術甚是了得,敢問姑娘可否神木坊之人?」
雖這般問,但歐陽笑對神木一族也頗了解,卻不記得神木一族中有這等人物。
公孫嬋月得了蛇靈珠的便宜,眼前這七尺男兒逞口舌之勇又敵不過自己,便一陣壞笑道:「本姑娘無門無派,自學成才,哼!」
歐陽笑從未見哪位姑娘竟如此蠻橫,但若再追問便顯得自己無禮了,轉念一想,這姑娘出現在靈界山邊緣,怕是要去往人境,便又開口問道:「姑娘是否要去人境?」
看到歐陽笑話語間竟有幾分急躁,公孫嬋月不禁有些皺眉,「是又如何?」
得見此狀,怕是眼前這位姑娘誤會了,歐陽笑忙解釋道:「請姑娘不要誤會,在下並非有意阻攔姑娘,看姑娘身上靈力甚是奇特,卻若有似無,想必也是宗門之人。」
公孫嬋月本就不想透露,才刻意使用盤古幡的能力隱去靈力,不想還是被歐陽笑看出些蛛絲馬跡,隨口回了句:「要你管!」
歐陽笑接著道:「在下並非刻意探聽姑娘隱私,只是想告知姑娘,嶗山巨蟒乃我靈獸一族看管嶗山聖池的雌雄雙獸,前些時日在修鍊化神之時突入魔境,兩條巨蟒修為甚高,入魔后更是狂性大發,力量倍增,我與師兄奉師尊之命誅殺巨蟒,以免為害三界。」
「那是你們師兄弟的事,與我有何干係?」公孫嬋月不甚為意。
歐陽笑見公孫嬋月這般輕視,便相勸道:「姑娘還是不要輕看了這兩條異獸為好,我之前誅殺的這條為雌蟒,修為雖近千年,卻仍不及師兄所追殺的雄蟒十分之一!我與師兄追殺兩條巨蟒至靈界山處,這兩條巨蟒竟分道逃竄,雌蟒遁入森林,雄蟒估計已逃至人境,我看姑娘此行想必是去人境。」
「是又如何?」公孫嬋月聽歐陽笑這麼一說反而樂了,笑道:「那不正好,本姑娘正好到人境除魔衛道!」
歐陽笑一聽倒也可樂,這姑娘還真不知天高地厚,隨即搖搖頭嘆道:「在下並非輕看了姑娘,只是姑娘有所不知,這雄蟒善化人形,入魔后不僅力量大增,而且奇淫無比,又嗜人血,非一般人能對付!靈獸宮未發現之前,兩日內便有五位少女慘遭毒手,師尊這才下令誅殺。姑娘美貌非常,此間若是去了人境,在師兄未得手前,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聽到歐陽笑說到雄蟒奇淫無比,公孫嬋月下意識地雙手捂胸,心裡一陣犯怵,但話已出口,豈有收回之理?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本姑娘···才不怕什麼巨蟒呢!我這便尋它去,倒要看看它有多厲害!」
歐陽笑見公孫嬋月執意如此,也不好多做勸說,轉念道:「姑娘既然執意前往,可否令在下伴隨?在下也正好要去尋師兄,一路上也可保護姑娘。」
公孫嬋月歪著腦袋想了想,歐陽笑口中的「師兄」莫非便是東方沐雷?如此甚好!正好有個機會見見!便道:「嗯…准了!」說完再對著歐陽笑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甚是俏皮。
這芬芳一笑倒是讓歐陽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勉強擠出個笑容回應,嘴裡卻小聲嘀咕著:「這哪裡像是宗門裡的大家閨秀啊!」歐陽笑雖嘴上這麼說,但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似的。
第四章雄蟒現身
歐陽笑和公孫禪月兩人結伴同行,不出一個時辰便出了靈界山入了人境。一路上公孫嬋月都在纏問有關人境的東西,歐陽笑也說得起興,兩人慢慢熟稔。
不知不覺已近正午,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打斷了歐陽笑,原是公孫嬋月腹中飢餓,此刻正發出求救信號。
歐陽笑忍不住笑出聲來,公孫嬋月看到歐陽笑在嘲笑自己,一陣粉拳捶將過來。歐陽笑也不躲避,任由粉拳砸在自己胸口,笑道:「孫姑娘莫急,前邊再走半個時辰便是末陽城,進城后左轉便有家酥皮鴨子,百年老店,遠近馳名,到時姑娘便可以一飽口福了。」
公孫嬋月聽到酥皮鴨子幾個字后便兩眼放光,哪裡還能等半個時辰!眼珠子一轉,對歐陽笑壞笑道:「我們比比,看誰先到末陽城城門,輸的請客!」
歐陽笑一聽樂了,竟不知道應該誇讚這姑娘有膽識還是說她笨的可愛,微微一笑,道:「要是贏了,莫道我欺負女孩子!這樣吧,我只用三成修為,若是超過三層,也算我輸!」
公孫嬋月嘴角一揚,沒等喊開始便化作一道藍光飛了出去。歐陽笑初看時還不以為意,心裡想著讓她一時半會也不打緊,再看時不免一驚,趕緊邁開步子,化道白光追了上去。
追了一會,歐陽笑眼看越追越遠了,只用三成修為怕是追不上了,輸贏事小,但只要比她先到,臉面上到底還能掛些光彩!
歐陽笑隨即使出全力朝公孫嬋月追去,奈何終究是晚了,雖追上些許距離,但追到城門時,公孫嬋月已轉身駐足,背著手朝他微笑,一臉得意。
輸贏已見分曉!歐陽笑懊惱自己輕敵了,但更多的是驚訝,然而得見眼前的姑娘這麼一笑,自己心都化開了!什麼懊惱,什麼訝異都已消散到九霄雲外!
「願賭服輸,酥皮鴨子你請客!」公孫嬋月志得意滿,對待手下敗將也無需客氣。
歐陽笑回過神后笑答:「那是自然,孫姑娘這邊請!」右手儒雅地向前一個「請」,將公孫嬋月迎入城中。
末陽城是人境中最靠近仙靈界的城池,因地域特殊,雖為人境城池,其中不乏修仙練道之人,也因為如此,城中熱鬧非凡,往來商客絡繹不絕,各式商品琳琅滿目。
公孫嬋月初到人境,自然覺得是樣樣新鮮,處處新奇,看看這,摸摸那,見著喜歡的徑自收入懷中,歐陽笑跟在身後倒也不急,只是默默掏出錢幣為公孫嬋月付賬,最後嫌錢袋子掏得太麻煩,索性將錢幣袋子拿在手上了。
從比試之處到得城門不下十里地,也只是花了不過片刻鐘功夫,這會兒從城門進來不過百丈遠,卻足足走了近半個時辰!新鮮的東西實在太多,拿不住的,公孫嬋月都一股腦兒塞到歐陽笑手上了。
到了酥皮鴨子店門,兩人手上已滿是零碎的小玩意兒。酥皮鴨子店邊上有一個賣木刻的攤子,雕刻甚是精緻,公孫嬋月剛想蹲下身子擺弄,卻被一股香味勾住鼻子牽進店來。歐陽笑長舒一口氣,跟著進了店門。
在二樓撿了張靠窗的桌子,兩人將滿手的物件往桌上一放便坐了下來,公孫嬋月看到滿桌子的物件,驚嘆到自己竟然買了那麼多東西,雙手合十向歐陽笑不好思意地拜了拜賠笑,歐陽笑倒也豪爽,只道:「姑娘不必客氣,若是不夠,我們吃飽了再去。」
公孫嬋月這麼一聽,兩眼頓時光亮,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
正在此時,店小二過來招呼,歐陽笑點了兩隻酥皮鴨子和幾個小菜,再加一壺酒。
趁上菜間隙,公孫嬋月從腰間取下乾坤百寶袋,將桌上的物件小心翼翼地收回袋中。
歐陽笑自然是認得乾坤百寶袋的,這乾坤百寶袋可納世間萬物,其中分乾囊和坤囊,乾囊又分十二個小囊,可分門別類收納世間百物,最妙是那坤囊,雖僅一個大囊,卻可納世間活物,令其不死不滅,公孫嬋月便是將那顆蛇靈珠放在了坤囊中,此時袋口大開,裡面便隱隱透出一股紅光。這乾坤百寶袋雖能納萬物,分量卻僅如一錦囊,別說是裝珍寶,這乾坤百寶袋本身便是世間珍寶!
眼前這姑娘如此隨性自然地拿出乾坤百寶袋,可見這姑娘身份絕非一般!歐陽笑故作自然地調侃道:「孫姑娘,這袋子如此神奇,不知何處可以買到?」
公孫嬋月正專心擺弄著桌上一堆玩意兒,哪裡知道這是有心試探,隨口答道:「這叫乾坤百寶袋,買不到的,這是我哥送我的!」
歐陽笑聽后心裡嘀咕著:姓孫?還有個哥哥?精通醫術?莫不是神木一族的...?不對不對,孫傳道那個丑傢伙怎麼可能有個那麼漂亮的妹妹!信息量太少,歐陽笑腦中仍舊是一團漿糊。
公孫嬋月把桌上的小玩意兒收拾乾淨了,便抬眼看歐陽笑,正好撞著歐陽笑幾分痴醉的目光,趕忙不好意思地低下眉,雙手揪著鬢角垂下的發梢,目光不知何處安放地左右顧盼著。
其實何止歐陽笑,自打進得店門,公孫嬋月的美貌便驚動了一眾賓客,吸引著眾人的目光,只是看到她身後還跟著一位翩翩公子,才不敢肆意多看。
「兩位客觀的菜來咯!」店小二的一聲吆喝打破了桌上的尷尬,歐陽笑回過神,起身接過店小二正端上桌的一碟酥皮鴨子,放到公孫嬋月前邊,熱情招呼道:「快趁熱試試!」
公孫嬋月剛才還有些扭捏,眼下酥皮鴨子擺到眼前,看著這鴨子被切成薄厚均勻的小塊整齊的擺放在盤中,鴨皮過油后泛著金光透著一股酥脆,再點綴幾張薄荷,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歐陽笑遞過來來一雙筷子,公孫嬋月就這麼自然地接住了,沒等歐陽笑發話便自顧地夾起一塊放入嘴裡,閉上眼睛嚼了起來,第二塊,第三塊…不消一刻鐘便吃去大半,歐陽笑見狀,把自己的那盤移到公孫嬋月面前,公孫嬋月這才抬起頭看了歐陽笑一眼,雙目笑成兩道月牙,兩手順勢將歐陽笑遞來的酥皮鴨子收了過去。
眼前這姑娘的吃相離大家閨秀相去甚遠,歐陽笑卻越看越生喜歡,倒上一杯酒,夾幾個小菜往嘴裡送,一邊慢慢地嚼著一邊慢慢地欣賞眼前的一番景色。
「聽說沒有?上京城裡已經有十幾個姑娘失蹤了!」
「我也聽說了,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姑娘!有幾個已經找到了,不過都是衣不蔽體,僅剩一堆皮包骨頭!血肉都被吸乾淨了!真是慘不忍睹啊!」
「一定是妖魔作怪!現在上京城裡人心惶惶,有年輕姑娘的人家現在都在往城外逃呢!」
歐陽笑早已習慣無時不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這時聽得鄰桌几人正在議論著少女失蹤被害,不由一個警覺,繼續細聽起來。
「上京城可是人境帝都啊!多是王侯將相富貴人家,若是帝都都能任由妖魔興風作浪,這人境…」
「我聽聞帝君已派出虎豹騎捉拿妖魔,但一連數日未果,不知今晚又是誰家姑娘…唉!」
歐陽笑已聽得明白,這必定是那雄蟒在作怪!看來師兄仍未得手,得儘快前往上京城助師兄一臂之力。歐陽笑跟公孫嬋月道了緣由,胡亂吃點填飽肚子,便起身趕路。此去上京還有數百里路,若是入夜前趕不到,怕是又要錯過一晚了。
出了末陽城門,二人腳聚靈力,化作一藍一白兩道光朝上京城趕去。快日落時,二人便趕到了上京城南城門,城門口有兵士把守著,最顯眼的當屬數十個身披黃金鎧甲的巡遊騎兵,肩甲皆是虎頭豹首狀,這便是末陽城客棧內那幾人口中提到的虎豹騎了。
歐陽笑看了一眼,這虎豹騎裝備倒是挺嚇人,不過兵士修為都只是半聖之境,如何能抵擋得住已入魔境的雄蟒?二人正準備進城,只見從城門裡趕著出來的人都紛紛以詫異的眼光看著二人,公孫嬋月滿是疑問地望向歐陽笑,歐陽笑起初也是覺得奇怪,但不消片刻功夫他便明白過來了,頓時心生一計,今晚必能引雄蟒現身。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找到歐陽笑的大師兄——青龍堂堂主東方沐雷。若真能引出雄蟒,歐陽笑也不確定只憑他和眼前這還未知底細的神奇女子能否將其制服。但若找到師兄,應該可以十拿九穩!
靈獸一族有其特殊的能力,那便是使用本相獸靈憑藉氣息探尋的技能——追風捕影,之前能緊追雌蟒,歐陽笑便是憑藉這一手段。只是這雄蟒更加狡猾,修為也更高,估計早已將自身氣息隱匿,才使得東方沐雷至今未尋到其確切位置。
歐陽笑祭出本相獸靈,一隻碩大的白虎光影赫然顯現,懶散地踱了幾步便盤踞其身後,張開血盆大口打了個哈欠。千百年來,人境中的百姓雖已對修仙練道之士變幻出的各種法術習以為常,但這看似慵懶的白虎卻散發著一股威猛之氣,令周圍的百姓皆驚恐退避。
白虎翹首閉目,方圓十里的氣息盡在掌握,一股純陽剛猛之氣從正東方向三里處傳來,正是大師兄的氣息!公孫嬋月也看的明白,待歐陽笑收回本相獸靈,便跟著歐陽笑化作兩道光影朝著東方沐雷的方向去了。
二人沿著氣息尋到一家小茶館,名曰玲瓏閣,店鋪雖小裝潢卻甚是講究,窗口銅鈴、屋頂飛檐、假山流水、爐中炭火、陶制茶器一應俱全。
店內一處偏桌,一男子甚是引人注目。這男子身穿藍衣上著金絲龍紋,生得眉目俊朗,鼻樑挺直,乍看雖不及歐陽笑那般俊美,卻多出幾分冷冽沉穩,端杯品茶,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從容,此人便是靈獸族青龍堂堂主——東方沐雷。
東方沐雷追尋那雄蟒至此已有三日,奈何那雄蟒狡猾非常,化作人形后遁入城中,隱匿氣息,察覺東方沐雷也追至上京城,便不再犯案,但東方沐雷估算,這雄蟒奇淫非常,又嗜人血,這三日必定難捱,今晚想必已至忍耐極限,必會有所動作!只是不知盯上的是哪家的姑娘?這上京城又如此之大,思來想去,只能挑了城中間這家茶館,將自己龐大的精神感知偽裝混入這城內的空氣之中,雖置身茶館,卻能如一條昂首盤踞的巨龍般注視著城中每個角落。
歐陽笑和公孫嬋月進城,自然也躲不過他的精神感知,此刻正站起身,準備迎接歐陽笑兩人。
這人是坐是立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東方沐雷起身後,竟是一八尺男兒!比歐陽笑還高出半個頭,整個人的氣場散發出一股浩然之氣。公孫嬋月一見,不知怎的心裡像叫出聲似的「哎呀」一下,原本就粉嫩的小臉瞬間燒得火紅,走近時已完全低下了頭,更是不自覺地躲在了歐陽笑的身後。
歐陽笑見到師兄,心裡自然是高興,絲毫沒有留意到公孫嬋月的變化。
師兄弟二人簡單寒暄過後,歐陽笑便向師兄介紹公孫嬋月,「師兄,這位是孫姑娘,我在靈界山多虧她相救撿回一條命!孫姑娘醫術甚是了得,不亞於神木坊孫傳道,而且本人更是一身正氣,聽說嶗山巨蟒的事後,非要來斬妖除魔,我便帶她一起來了!」
哪裡料到歐陽笑會在東方沐雷面前這麼介紹自己!本想打斷,怎奈歐陽笑快人快語!一番話后,公孫嬋月臉不由得更紅了。
初見公孫嬋月,東方沐雷也驚嘆:世間竟有生得如此美麗的女子!但為人終究是沉穩,片刻便回過神,對公孫禪月道:「你好!在下靈獸族青龍堂堂主東方沐雷,多謝姑娘對我師弟仗義出手,在下感激不盡!」東方沐雷話語簡短,聲音卻是渾厚有力。
公孫嬋月想跟東方沐雷再說些什麼,卻一時找不到話題,眼珠子左右轉著,一副著急的樣子,若是讓旁人看來應該甚是有趣。
東方沐雷打過招呼,便轉向歐陽笑:「雌蟒的蛇靈珠到手沒有?」
「這個…」歐陽笑面帶難色道,「斬殺雌蟒后,我不慎被一道赤焰擊中,不省人事,蛇靈珠便暫由孫姑娘收著…」
東方沐雷何等聰明,聽出了歐陽笑的話外之音,向歐陽笑點了點頭后便神色平淡地看向公孫嬋月。
公孫嬋月先是一愣,但馬上又領會過來,忙將自己的乾坤百寶袋取出,玉手在坤囊中左右倒騰一番,將一顆鵝蛋大小散發著紅光的珠子捧了出來,遞到東方沐雷面前。
東方沐雷先是遲疑了一下,繼而伸出手接過蛇靈珠,迅速將它放入一個隨身攜帶的特製錦囊中。
因何遲疑?有兩個原因,第一,當公孫嬋月拿出乾坤百寶袋時,東方沐雷便一眼認了出來,對於師弟口中這位醫術了得的女子,東方沐雷甚至有六成把握可以斷定她的身份。第二,這蛇靈珠在公孫嬋月身上,一路過來,歐陽笑想必也曾試圖拿到蛇靈珠,均未得手,可為何眼下這姑娘還未等自己開口便主動將蛇靈珠送了上來?眼下雄蟒未除,雌蟒蛇靈珠若是暴露太久,必然會引起雄蟒警覺!東方沐雷也顧不得心中疑慮,只是下意識地一個停頓后便將蛇靈珠收了起來,以免驚動雄蟒。
公孫嬋月和東方沐雷這一來一往不過眨眼的功夫,卻看愣了歐陽笑。蛇靈珠到手固然是好事,但這畢竟是自己窮盡畢生所學也還是沒爭到手的蛇靈珠,就這麼被師兄一個眼神搞定了!歐陽笑不禁心口一堵,一口血差點噴涌而出,還好只是乾咳了幾聲。
東方沐雷淡淡地看了一眼歐陽笑,「師弟的傷是否仍未痊癒?」
又聽到師兄這麼一問,歐陽笑差點一口真氣提不上來,連忙一手扶住胸口大喘了幾口氣,搖頭嘆息道:「罷了罷了…」
哀嘆過後,歐陽笑想起正事,忙問東方沐雷:「師兄可曾尋得雄蟒下落?」
東方沐雷搖搖頭:「我追至上京城附近便斷了雄蟒氣息,聽得城中百姓說到上京城連續數日皆有少女失蹤被害,手段極其殘忍,和雄蟒如出一轍,待我進城后,城中氣息混雜,更難尋雄蟒蹤跡,想必是雄蟒已經有所察覺,刻意隱匿氣息,躲在城中某處等待時機。」
「我們在末陽城也聽說了。」歐陽笑說完說著便握緊了拳心。
公孫嬋月找到了搭話的機會,連忙跟著說道:「我們在末陽城的酥皮鴨子店中也有所聽聞,這才匆忙趕來的!」
東方沐雷繼續道:「這雄蟒蟄伏已有三日,這三日城中太平,但雄蟒成魔后,生性嗜血,只能忍耐一時,我料定今晚必會有所行動!怎奈這上京城城池廣闊,住著數百萬戶人家,我雖將精神感知力遍布全城,但反應也尚需時間,只恐那雄蟒鑽了這空隙,正好你們趕來相助。」
歐陽笑打斷東方沐雷,信心滿滿道:「剛進上京城我便心生一計,可保萬無一失,只是…」
「只是如何?」公孫嬋月和東方沐雷異口同聲問道。
「只是…」話一出口,歐陽笑便後悔了,看了一眼公孫嬋月,不願再往下說。
東方沐雷看到歐陽笑看公孫嬋月的眼神,便明白過來,接過歐陽笑未說完的話,「只是會將孫姑娘置於險境,對吧?」
公孫嬋月看著師兄弟二人一臉蒙圈:「你們在說什麼?再這樣打啞謎天可就黑了。」
東方沐雷最是了解自己的師弟,剛才那一幕他看在眼裡,也自然明白歐陽笑的心思,索性由自己說出來:「若是能引雄蟒現身,姑娘可否願意冒些風險?」
公孫嬋月會過意來,不僅沒有絲毫責備之意,反倒是有些興奮,咧嘴笑道:「哦~我明白了!你們是想讓我來當誘餌引蛇出洞!」
歐陽笑剛想著解釋,誰知東方沐雷搶先接過話,「正是!」東方沐雷隨即雙手抱拳:「不知姑娘可否願意為天下蒼生冒這次風險?我們兄弟二人必當拼盡全力護姑娘周全!」
公孫嬋月哪裡想象得到雄蟒兇險異常,只是看到東方沐雷如此誠懇的眼神便滿口答應了,「小菜一碟,且看本姑娘的吧!」
歐陽笑見公孫嬋月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趕忙將東方沐雷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師兄,剛才是我考慮不周,關乎孫姑娘安全,是否再想萬全之策?」
東方沐雷卻是面含笑意,一副成足在胸的樣子,「師弟切莫擔心!我曾與雄蟒交手,如今再加上你二人,可有十足把握。眼下時間緊迫,若再遲疑,恐怕再難尋此良機!」
「可是…」歐陽笑想再說點什麼,東方沐雷卻伸手打斷:「當務之急,還是先做好部署,以保萬無一失!」
歐陽笑雖不太情願,但如今之計只能依師兄所言,只求這雄蟒能憐香惜玉不要下手太狠。
茶館內,三人如此這般商議一番后,便各自散去了。
這上京城是人族的都城,即便是夜晚依舊熱鬧非凡,而今日,剛好趕上人族的聖元節。這聖元節相傳是人族創世帝君的生辰,按照以往,為慶祝聖元節,人族境內各地都會張燈結綵,上京城更是車水馬龍,燈火通明。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前不久剛有妖魔作怪,上京城內人心惶惶,雖得三日太平,但妖魔未除,無論是達官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不敢擅自出門,街道上只有巡城的官兵和零星幾個攤鋪,燈火自然稀落許多,只有空月獨明,未至夜半,街道上已鮮有人跡。
「嗒啦啦~啦啦啦~」一串銀鈴般的淺吟劃破空曠寂靜的街道,一位身材曼妙的青衣姑娘正獨自在街道上徜徉,一會兒如小兔子般歡快地蹦幾步,一會兒背過手轉著圈圈,一副活潑歡快的樣子,似乎全然不知道有妖魔作怪一事。
「爺爺,這支髮釵真漂亮,多少錢啊?」青衣姑娘在擺著零星攤鋪的街道上的一家女孩子飾品攤鋪前停了下來,看中了一支精緻的銀色髮釵,拿在手中把玩。
「姑娘真是好眼光!這支髮釵正適合姑娘,姑娘若是喜歡,十文錢賣給你吧!唉,今日生意真是難做,小老兒也正要收拾收拾回家去了。」攤鋪的主人是個年過花甲小老頭,不僅慈眉善目,連說話的聲音也讓人覺得溫暖祥和。
「這麼便宜?」青衣姑娘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驚喜,忙從一個精緻的布袋中取了錢遞了過去,「給!」
小老頭接過錢掂了掂,收入錢袋中,呵呵地笑道:「唉…生意難做,生意難做,得姑娘光顧已是今日大幸之事!」
「謝謝老闆!」青衣姑娘拿上髮釵正準備轉身離開,又被小老頭叫住,「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吧,近幾日來城中相傳有妖怪作亂,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儘早回家,免有不測!」
「嗯,謝謝老爺爺!」青衣女子雖嘴上說了謝謝,卻拿上釵子自顧往燈火更少的街道末尾走去了。
攤鋪邊上,一邊收拾一邊哼哼歌的小老頭嘴角浮出了一絲鬼魅的微笑。
「小姑娘,今晚就讓爺爺好好陪陪你吧,哈哈哈哈!」陰冷低沉的聲音響徹街道,伴隨著捲來一股寒風。
青衣姑娘驚恐地四下張望,自己面前不知何時已站著一個瘦小的白髮老頭,背對著自己,青衣姑娘被嚇得慌了神,不自主地後退,卻險些一個踉蹌。
白髮老頭轉過身來,這不是剛才賣髮釵的老爺爺么?青衣姑娘剛想鬆口氣,卻分明看到老頭臉上邪魅的笑容,剛才的那聲音,正是老頭髮出來的!
老頭帶著一臉淫笑慢慢朝青衣姑娘走來,臉上和身上逐漸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褶皺,身形慢慢變得高大起來,待身形停止伸長之後,小老頭已是另外一番面容——披散著凌亂的長發,遮住了一半臉面,卻遮不住那雙血紅的蛇目,黑色的長衫垂到腳跟,褪去的皮囊如蛇蛻一般褪到腳下捲成一團,被一腳踢開了去。
「小姑娘,你可真是國色天香啊!」黑衣男子哈喇子流了一地,口中吐出那條鮮紅東西的哪裡是人的舌頭,分明是蛇信!
「你…你是什麼人?」青衣姑娘不知不覺已退至牆角,見身後沒了退路,此番發問已是帶著哭腔。
黑衣男子突然變得面目猙獰,狂笑道:「哈哈哈哈!爺爺可是修行兩千年的嶗山巨蟒!小姑娘,你可以盡情地掙扎,越掙扎爺爺越喜歡!」
本以為小姑娘會被嚇得花容失色,不想那青衣姑娘卻是挺直了身姿,原本慌亂的面容一下變成了自信的微笑,似換了一副面孔,「老爺爺,小女子的演技可好?」
「糟糕!」雄蟒心中一慌,剛想縱身飛起,不料一根繩索早已從腳踝處爬將上來,像捆粽子似的將自己捆了個嚴嚴實實。
「爺爺,可不要太用力掙扎哦,人家可不喜歡你掙扎,這繩子可是越掙扎越緊的!呵呵!」青衣姑娘調皮地笑道。
「哼哼!小姑娘,你以為區區捆妖索就能奈何得了我?」話音剛落,雄蟒現出本相獸靈,一條金角白鬢的赤黑色異蛇光影盤踞在雄蟒身後,渾身裹著一層純黑的火焰,幽幽地吐著血紅的蛇信。
「靈蛇倍增術!」雄蟒大喝一聲,身子又開始慢慢變大起來,不過那繩索束縛的地方卻紋絲未變,這樣一來雄蟒倒變成了兩頭腫大的香腸,滑稽的樣子惹得青衣女子哈哈大笑起來。
雄蟒見勢不對忙收了本相獸靈,滿腦袋不可思議道:「怎麼會這樣?!」
青衣姑娘略微收起笑容,上前拍了拍被捆得嚴嚴實實的雄蟒道:「誰告訴你這是捆妖索的?」
「不是捆妖索?那是什麼東西?」
「這可是···捆仙索!」
「捆仙索?!你是到底什麼人?」雄蟒開始有些驚恐。
「我嘛,姓孫,無門無派小女子一枚!」原來,眼下這青衣姑娘正是公孫嬋月,刻意隱去靈力后讓雄蟒誤以為她不過是一個平凡女子,加上傾城容顏,這才讓雄蟒按捺不住中了圈套。
正在此刻,兩股極盛的靈力正朝這邊飛來,眨眼功夫便到了公孫嬋月身前,原是東方沐雷和歐陽笑趕到了。
「孫姑娘可曾受傷?」歐陽笑未站穩便急切地問道。
「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用了東方哥哥的捆仙索,哪裡會有什麼事?」公孫嬋月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全然沒察覺到歐陽笑關切的眼神。
「有勞孫姑娘了!」東方沐雷拱手道謝。
「不用不用!這沒什麼,簡簡單單就解決了!」公孫嬋月聽到東方沐雷向自己道謝,心裡像有隻小兔子似的砰砰亂跳,邊答話邊低下頭,臉頰留下一抹紅暈。
「是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雄蟒見到兩人,憤恨地咆哮著:「堂堂靈獸族青龍白虎兩個堂主,竟然淪落到要靠女人!呸!只憑你們兩個,休想擒得住老夫!」
「你…」歐陽笑聽后剛想衝上前去,卻被東方沐雷伸手攔住,「兵不厭詐,蛇叔,既然已被擒,就隨我們一同前去面見師尊吧,道清入魔緣由,再想解救之法。」
一聲「蛇叔」讓雄蟒停止了掙扎,長長嘆了一聲。
論資排輩,他確是東方沐雷他們的叔父輩,自己夫婦看守岷山聖池近千年無一差池,這些子侄輩對自己夫婦也都敬重有加,怎知卻在破入神境之時獸靈破滅墮入了魔境。
「我家那老婆子呢?」看到歐陽笑也在,雄蟒意識到了什麼,忙問二人。
東方沐雷取出裝著雌蟒蛇靈珠的錦囊,面色略沉,說道:「蛇嬸魔性已深,無法挽回,已被正法!」
聽到「已被正法」,雄蟒愣愣地怔住了,血紅的瞳目漸漸顫抖,「死了…老婆子死了…哇啊!」雄蟒突然狂躁起來,像失了神智般猛烈的掙扎著,奈何捆仙索卻越捆越緊。
突然,東方沐雷察覺到一絲異樣,一股強大而詭異的靈力在附近一閃而逝。
「哇啊啊…」雄蟒仍在強行掙扎著,捆仙索上突然出現了一道整齊的切口!
「師兄!」
「東方哥哥!」
歐陽笑和公孫嬋月也都注意到了捆仙索的異樣。
「不好,大家後退!」東方沐雷大聲喊道,三人隨即彈出十丈開外。
一道金光從捆仙索裂痕中迸射出,「嘭!」的一聲,捆仙索斷裂成數節!
「哇啊啊!血債血償!你們兩個兔崽子!我要你們血債血償!」掙開繩索后,雄蟒發狂般地揮舞著雙手,血目中射出帶著怒火的紅光。
歐陽笑驚訝地看向東方沐雷道:「捆仙索竟然能被掙斷?」
「不然,剛才捆仙索上出現了一道切口!」東方沐雷的聲音仍然沉穩。
「這捆仙索就算是神也奈何不了,仙靈界中竟有東西能斬斷捆仙索?」歐陽笑仍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東方沐雷聽后,聯想到剛才一閃而逝的靈力,失聲驚道:「軒轅劍?!」
「你是說天劍閣的軒轅劍?」歐陽笑同樣感到驚訝。
「不可能!世仁哥哥不會這麼做的!」公孫嬋月聽到師兄弟二人的猜測後下意識地開口反駁。
「你竟認得天劍閣閣主韓世仁?!」歐陽笑大為驚奇,要知道,天劍閣一門九神劍,乃當今天神一族神族御衛,閣主韓世仁本相劍靈軒轅劍,修為之高,除了天神公孫神武外,無人能出其右,被譽為仙靈界中最接近神之人!
眼下的情形已容不得歐陽笑這許多疑慮,發狂的雄蟒已現出靈蛇真身,竟是一條百丈長的赤黑巨蟒!蛇首生著金角白鬢,全身覆蓋著透著金屬光澤的鱗甲。
空中烏雲驟聚,遮天閉月,龐大的蛇身就這麼隨意地扭動了一下,觸及的房屋隨即垮塌,彷彿十年前的那條巨蟒又回來了!暗淡的月夜裡充斥著百姓奔逃呼救之聲,零星的燈火更是將這蛇身映襯得更加碩大綿長!
「不好!城中多是無辜百姓!你保護好公孫姑娘,我將雄蟒引到空曠之處!」東方沐雷朝歐陽笑喊一聲之後,隨即向雄蟒蛇首上空飛去。
「公孫姑娘?不是孫姑娘么?」歐陽笑也顧不上許多,閃身到公孫嬋月身旁,拉起她的手就往城外飛去。
另一邊,只見東方沐雷雙掌相合,掌間金光乍現,雙手拉開之時現出一把金色方天畫戟,右手握住戟柄向後一輪,躍至雄蟒額頂上空,左手接過戟柄,戟槍朝下,整個人和方天畫戟合二為一,如同一道霹靂般從天而降直刺雄蟒額頂。
雄蟒身形巨大,哪來得及躲閃,只在額頂亮起一道黑光屏障。奈何槍尖所到無往不破!方天畫戟破開黑光屏障后徑直插入雄蟒額頂,怎料雄蟒額頂鱗甲甚是堅固,槍尖僅僅是刺破鱗甲便再難往下,黑色的血液飛濺出來,順著蛇目滴落,但並未致命。
東方沐雷也未曾指望一招便能了結雄蟒,此招意在吸引雄蟒注意。
「東方沐雷!你這個混賬小子!」顱頂傳來的疼痛讓雄蟒咆哮起來。
見已得手,東方沐雷立即跳出百丈開外,轉身朝城外空曠之處飛去。
雄蟒正怒不可遏,蛇身一抖向東方沐雷直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