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

人在沒有可以掙扎的出路時，往往只能妥協，無論現實多麼殘酷。黃否本就是謹慎之人，背鍋且受了領導雷霆之怒后，將小心進行到了極致。但凡簽字相關事項，而他又非專屬對接人，那麼他一定盡最大可能拒絕簽字，尤其是要求籤字方是下屬國企普通工作人員，在嘗試了一兩次后，除了非議之外，並無其他後遺症，黃否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做派。至於同事的請託，在事先編織的十來個借口裡，選擇適合時機的某個，不介意重複性。無端背鍋的事件里，他自覺嘗盡人間世態炎涼，同時也下定決心窮盡一切都要自保，哪怕釋放人性之惡。黃否給自己的安慰是：別人不仁，我便不義，天經地義。當然，黃否的防備只給了同級以及他認為的同級以下的同事或工作人員。對領導，他還沒有那個勇氣去對抗，而對抗的後果也不是他能承受的，反正領導對他來說怕，更多的是布置工作，其中一大半都是通過電話。黃否覺得只要盡心儘力做好本職工作，領導也不會隨意對他發怒。只是，經歷上次被訓，黃否對待領導的態度，本能地更加怯懦。無數次，在被通知去領導辦公室的路上，黃否給自己做思想工作，放鬆，淡定，微笑，可腳一踏入領導辦公室，立馬緊張到手心出汗，不敢直視，像受驚的小兔子。無數次，從領導辦公室回自己工位路上，黃否在心裡扇自己好幾個大耳瓜，罵自己無用。自認為比陳無量強百倍的黃否，不得不在心裡承認，陳無量在交際方面比自己強，很少見陳無量怯場，與人交往舒朗闊闊，即便遇到領導也能落落大方，言談舉止甚至自然。這邊這琢磨這陳無量你自己強的交際，口袋裡的電話想了，倒嚇了一跳，接完電話，心裡琢磨著這條信息。原國企人事部門的電話，說陳無量要調任其他部門更高職務，原部門年資最深的副職就是黃否，國企一把手有意向就兩天後跟黃否聊一下，看其是否適合原陳無量職務。黃否帶著忐忑的心情下班，琢磨了一路，回家跟妻子林小琴左右分析，還是下不定決心。升遷固然是好事，陳無量也不在頂頭頂頭了，可是黃否認為自己在政府部門累死累活，回去還是得低林無量一頭，而且還是陳無量升遷騰出的位置，黃否覺得似乎旁人都在看自己笑話似的，總有一股氣壓在心中無法排遣。正在無法決斷之時，族中一個廳級幹部分管了自己所在國企的業務，黃否便動了心思。雖說是族中，但家族子嗣興旺，認真認起親戚來，要往上追溯好幾代，實際上算不得親戚，最多是同族。但好歹在同一宗族，寫在同一宗譜上，黃否請父親出面聯繫，攀了好幾層關係，終於找到入口，但也至達到廳官常走動的堂弟處。為了不屈居於林無量之下，黃否想求一條直達國企之上的路，留在現下的政府部門。或許真非易事，或許畢竟隔了太多層關係，最終等來的是否定的答覆。找關係的過程中，父輩們都知曉了他的「困境」，在收到否定答覆后，長輩們圍桌敘談，一致認為黃否應該接受升遷的調動。活了一輩子的老人，重效益輕門面，到哪裡不看人臉色，但不是哪裡都有升遷的機會。一半壓力一半自我勸慰，等原單位領導再找黃否敘話時，黃否的態度已經很積極了。黃否原來部門規模比較小，效益也一般，風險卻不小，所以儘管是部門一把手的位置，競爭者要麼不屑，要麼還不夠資歷，反倒讓黃否這次的晉陞相當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