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禍事
翌日醒來，揉了揉還挺懵的腦袋，我蹭地掀開被子坐起。
等等……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在我腦海裡面不斷拼湊起來。
原來昨日我隨著城主大人的馬車一起回到自家的店裡，齊徹親自燒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去招待這位貴客，結果最後因為失戀而痛苦不堪的我竟然喝了一些悶酒，跑去城主大人面前撒了一些酒瘋……還險些將這位如花似玉的城主大人給輕薄了去。這聽得實在不像話，令人扼腕！
我又撫了一下有些痛的頭，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大則小命難保，小則受一些皮肉之苦絕對是難免的。
鼓起勇氣推開我的房門，對面客房的房門也突然打開。
我的好友，皆醉仙樓老闆齊徹，一臉的「你沒救了」的表情。
「千晚呀千晚，這一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這個城主的脾氣是有名的怪，你還是趕緊去給人家賠禮道歉吧。」
「你說的是，我覺得我此刻需要打包一些行李離開這裡，然後把這個爛攤子丟給你。」我平時最討厭這個人的損，但是他關心起人來還是有一套的。
我忐忑地走下樓梯，一眼就看見那城主大人斜倚在我們店裡木質的椅子上，那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椅子，硬生生地被他變成了一道風景，變得仙氣凜然，讓人恨不得變成那把椅子……咳咳，江千晚，你到底還在想些什麼！
「江姑娘，昨日睡得可好？」見我們來，他抬眸，話語里滿是調侃。
「城主大人下榻寒舍，草民……草民深感蓬壁生輝，睡得自然是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此時我恨自己沒好好讀一些經書，詞窮的不知該如何。
他垂下眼睫，像是真的在思考我這話的正確與否。
我覺得我此時彷彿就像案板上的一條鹹魚，任憑宰割。
他抬眼時，清明地看著我，道：「可是我沒有睡好。」
我被噎住，他這話，我實在沒辦法答，只能讓我這案板上的鹹魚，再咸一點。
我只能看見他好看的薄唇，一開一合，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反正我的腦袋好像已經不屬於自己，根本無法去反應。
然後他衣袖一揮便離開，沒有留給我一片雲彩。
齊徹扯扯我的袖子，道：「走了，你還發什麼呆啊，小命保住了！」
我道：「他方才說什麼？」
齊徹突然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看著我，說：「大人說他討厭醉酒的人，尤其是女人。」
那可糟了，我平日里還就是這一個嗜好。
提起酒，我想我也該戒了，教我喝酒的人沒了，與我一起喝酒的人沒了，讓我喝酒的人，現在已經成了我想都不能去肖想的存在。
君華，你可知是你親手教會了我這麼多習慣，也是你讓我割捨不下這些習慣，為什麼還要硬生生從我生命中剝離，留下血肉模糊的疼痛讓我一個人去痊癒，卻發現時間治好的都只是皮外傷。
一想到昨天是我夫君君華和鳳兮的大婚之日，我就一千一萬個不甘心，憑什麼，我們三年的感情比不上鳳兮出現的一個多月？
可是你不得不承認，不得不說服自己，那個人以後從此與你再無交集，而他對這一段感情不用負責，不用去嘗還它所帶來的一切傷害，不用得那麼多習慣的後遺症。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可是你為什麼要在你答應娶我的我們大婚之日宣布出來？為什麼，要讓我受街坊嘲笑，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更加讓我心灰意冷的是，我內心能想到的都是他的好，我心裡一點也恨不起來了。
我決定閉關一些時日，等這件事情漸漸平息了，再出門，去找君華問個清楚，問問他我們的誓言怎麼能不算數，問問他為什麼要突然拋下我。
但是老天卻總是不讓我如願以償。
我生平第一次吃了這麼大一個冤枉官司。
與我們店連在一起的另一家酒樓的老闆娘就在昨天夜裡遇襲，我聽到消息搖搖頭深感可惜，那個胖胖的老闆娘，人緣好，做的飯好吃，街坊鄰居誰都喜歡。
我萬萬沒想到衙門裡來的人不由分說就把我銬了起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我猶豫的是身為縣令的君華要親審我，他會怎麼審我？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還是我不認識的陌生？
此生的狼狽在這幾天體驗了一個遍。
鳳兮來獄中看我，她還是初見時的那麼溫柔，我差點就相信了她的溫柔。她捏著帕子，道：「姐姐，你莫怕，就算你被退婚心裡難過想不開殺了人，但是夫君是縣令，我會叫他幫你開脫的。」
我雙手戴著沉重的鐵鏈，我把它們砸在鐵做的獄門上：「我沒殺人，我也不需要他幫我！這是你們夫妻兩個設的計，要置我於死地，我明明都讓步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君華進來時，我正在用鐵鏈砸獄門，披頭散髮，和一個瘋子沒什麼區別，更加和門外站著的傾國傾城的鳳兮簡直沒辦法比。
君華一手把鳳兮摟在懷裡，冷冷道：「江千晚，這次我幫了你，我們便一筆勾銷，你我再無任何瓜葛，原是我對不住你，但是從此就是陌路人。」
我突然心一痛，腿忽然就軟了，我道：「君華，不行，人就是我殺的，你不能放過我，不能為我開脫！」
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就是和你再無相干，我寧願你帶著對我的一絲愧疚生活著，也不願你從此連愧疚都沒有，想起我心裡一點點波瀾都不起。如果那樣，我天真地想，江千晚此生活著就沒什麼意義了。
「瘋子。」他帶著鳳兮離開，從頭到尾再沒有看我一眼。
幾天後我被放出了，君華竟然用他一個衷心死士替了我。
江千晚啊江千晚，你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個不管花多大代價都要撇清的存在，既然如此，我還在乎些什麼？
京城這麼大，孤獨的人那麼多，我以後何去何從？
況且即使被押去刑場的人不是我，我的名聲只能是越來越差，變成一個人人嫌惡的存在，先是退婚，再是被傳出變成一個殺人犯，我的人生就在這短短兩天，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家酒樓，齊徹憂心忡忡的看著我，盯的我心裡發毛。
「難道連你看不起我？」我心裡一酸，眼淚就想往下掉，如果我唯一的好友都沒有了，那麼我真的是身後空無一人了。
齊徹搖了搖頭，指著桌子上一個鐵盒子說：「這是匿名給你的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你打開看看吧，但是我總是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
我走過去，隨意一揭，竟然被嚇得魂飛魄散——裡面靜靜躺著一顆人頭，這分明是君華給我替死那個死士。
齊徹也是嚇得不清，但是他立刻把盒子蓋上，然後把我從地上扶了起來，而我的目光又轉向了一邊掉落的一張紙條上。
上面只有一句話——「你和君華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