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變
我做了一個不踏實的夢。我夢到君華說他與鳳兮在一起，不過是逢場作戲，我心下一寬慰，原來他竟然是有原因的。可是我趴在窗口看屋裡，他執了鳳兮的手認真教她作畫，眼裡的寵溺和曾經愛我時候一模一樣，我便懂了。愛一個人，嘴上可以騙人，但是眼神卻可以出賣他的內心。
下一刻，我被一個人從身後捂住嘴，我大驚想掙脫，定神一看，竟然是管家。管家一口白牙，獰笑著道：「姑娘，你看他都不愛你了，不如你從了我，我定不負你。」
猛然驚醒，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我方又憶起昨晚管家與我說的話，總是覺得怪怪的，右眼皮跳了一下，我總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江姑娘。」正在這時，管家敲門，門上印著影影綽綽的那個人，我突然有點害怕。然又想了想，到底是個夢，我這般大題小做，卻是太敏感了一些。
我穿衣起身，打開門，管家朝我一笑，這跟夢裡的笑容頗為類似，讓我心下一驚。
「姑娘，府上來貴客了，主子叫你早點去準備，若是材料不夠，我再差人去買。」
我應了聲好，就抬腳往伙食房裡走去。也不知道齊徹沒了我，過得好不好。等主子家貴客接待完畢，我便寫一封信給他。
一路上，府上張燈結綵，像是接待的這個人，身份非凡。
正在切菜，管家進門，大家都停下手下的工作，等著他發話。我擦擦手，突然見他朝我走來，說道：「你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等出了門，走到走廊，他像是突然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道：「我喜歡江姑娘，若是姑娘願意，我現在就帶你走，我們離開這裡，過我們想過的生活。」
我眉頭一皺，這管家抽的什麼風，好好的，幹嘛都走啊？況且我們才認識幾天啊，就這般輕浮。我一向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我覺得感情是慢慢產生的，你一上來便說歡喜我，就可以對別的姑娘也一樣。
我想到這裡，正色道：「可是千晚心中已經有人了，多謝管家抬愛。」
那管家眼睛一黯，還想說什麼，我打斷他：「到底我們還是認識時日不長，所以只能多謝你的好意。」
「沒有機會了……」我轉身離去的時候，隱隱約約的聽見他低聲說。
我搖搖頭，進了膳房。
這主人也是大方，不知道咋樣尊貴的客人，他竟然讓我們做百道菜辦一個流水席。所以我們這一整天，都在忙碌晚宴，午飯都給免了，這不禁讓我更加好奇了。
忙碌的時光總是比清閑的時候要過的快，好像從指縫裡溜走一般，我擦擦汗，看著我們一天的成果，鬆了一口氣。
「貴客到了，主子叫你們都去門口迎接。」管家靠在門上，通知我們，我心想，自古做飯便只管做飯，何時迎接客人這樣的也輪的上我們了？
我們排著隊低頭向院門口走去，走至院中的廊橋上時，我看到遠方好氣派一隊車馬正向這裡走來，那些車輦我從來沒有見過，精緻的車頂，明黃色的帷幔，轎夫們穩穩的抬著轎，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低下頭去，不想死的話。」我正仰著脖子看著，突然看到院主人，就是昨晚見得那個中年男子，他恰巧走到我們這隊人馬旁邊。
「這是當朝二公主，是最得寵的一位，脾氣不太好，一會兒你們都小心一點應對，不要丟了小命。」
等我們過去依次跪下，這二公主的車輦也到了。只見一個下人模樣的人趴在地上，一個女子施施然揭開厚重的帘子，踩著他的背走下來。
我好奇的微微抬起頭看去，連下車都這樣講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道這公主是不是如傳聞一般傾國傾城。
我看向公主，公主被人扶著下了馬車，微微一轉頭，便和我四目相對。
我心下一驚，忙低下頭，心快蹦出來了。完了完了，主子再三叮囑要小心，真是好奇害死貓。但是，那公主容顏確實讓我驚艷了一把，和鳳兮屬於同一個類型的美人，都是讓人眼前一亮，移不開目光。
「你，抬起頭來。」公主走在我面前，長長的紗裙曳地，在我身上投出一塊陰影。我緩緩抬頭，沒想到她突然踩住我放在地上的手。
「怎麼，還敢抬頭？」她聲音如寒冰，並且腳下暗自用力，我疼的冷汗直冒，也不敢說半個字。
「今日姑且放過你，不能沾染了晦氣，你便一直跪在這裡。」
主子和公主等人進去以後，我伏在地上，看著越來越腫的手背，也不敢去揉一揉。其實從小如此，我小時候兵荒馬亂中與父母走散，師傅收留了我，給我教了廚藝，讓我去洛陽城混口飯吃，如果不是不自量力愛上了君華，我現在還是過著平淡安然的生活。
臨近傍晚時分，我跪的雙腿發麻，管家跑過來道：「公主讓你起來了。」
他便扶我站起來，輕輕嘆口氣，道：「一會兒還有客人，隨公主一起迎接，想是公主不想落得體罰下人的名聲，並非為了你，你以後還是小心一些……」
「罷了，也沒有機會了……」
「您說什麼？」後面那句話實在太低，我沒有聽清。
院里的燈亮了，照的夜暖暖的，我揉了揉雙腿和手背，看見早先進屋的公主等人浩浩蕩蕩朝這邊門口走來。
再回頭，卻又是一對人馬，一個轎子，想來又是哪個達貴。今天我可算可以開開眼界了。
又是烏壓壓跪倒一片人，我這次忙跪下，頭也沒有敢抬。
「慕城主，司空縣令，遠道而來，有失遠迎。」我聽見主子這樣說，腦子裡嗡嗡作響，司空縣令這四個字，著實讓我心驚，不自覺地再一次抬起頭。
我看到君華先撩了袍子下車，伸出胳膊向馬車，牽出一位嬌滴滴的縣令夫人。再看旁邊的慕城主下馬，公主如離弦之箭一般衝上去就要抱住。
只見慕容仙拿手一拱，恰恰擋開了公主，道：「容仙見過公主殿下。」
「仙哥哥。」
這一聲仙哥哥，著實讓我汗毛倒豎。好在天色很暗，再加上大家注意力都在來客身上，沒有人看到我的表情，也沒人注意點我抬頭看了這麼久。
但是下一秒，我就和慕容仙四目相對。手背火辣辣的疼，我心裡又是一驚，趕緊低下了頭，生怕這個城主大人會找我麻煩。
但是，沒有，可能我並不是今晚主角的原因，這次他們沒有理會我的無理。
人慢慢散去，我跑到伙房關上門大口喘氣，為什麼今晚會有君華？為什麼在這裡都能遇見他？
「江姑娘，主子讓你親自送菜。」一個小丫鬟敲敲門，著重強調了「親自」兩個字。
我正想著今晚我絕對不能露面，結果就悲劇了。想了想，我還是去找了一塊白紗覆在面上，端起菜就向宴客的大廳走去。
大廳里觥籌交錯，舞姬跳著異域的舞蹈，賓客們隔著走廊對坐著，見君華和鳳兮互相夾著菜，我手一抖，差點撒了飯菜。
「你怎麼端飯的？」公主拍了一下桌子滿屋子的人突然寂靜了下來。
我忙把菜放好，然後跪下來，道公主贖罪。
「你知不知道，殿前不露真容，當與刺客無疑？」公主不怒反笑，一字一句給我說。
「民女貌丑，怕驚擾了公主殿下、城主大人、縣令大人，還有……縣令夫人。」我咬咬牙，實在不願意說出縣令夫人這個名號。
「殿下莫急……我瞧著這女子眼熟的很，像是……像是我與夫君的一位故人。」鳳兮起身，繞過桌子來到我身邊，我跪在地上，面無血色。
「哦？既然是故人，何不敘敘舊？」公主擺擺手，好像也沒有想治我的罪了。
鳳兮揭開我的面紗，然後大驚，花容失色：「姐姐？姐姐竟然是你？你怎麼淪落到這個樣子？」說罷，竟然硬生生擠出幾顆眼淚來。
她執起我的手，輕輕摸著我紅腫的手，道：「姐姐受苦了，是妹妹不好。」
我恨恨地抬頭看著她，她譏諷地看著我，但是她還在演著戲。
「夫人，回來。」君華皺了皺眉頭，眼睛似刀一般看著我。
我莫名其妙，成了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