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痛苦
讓我活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客棧,」慕容仙上前來,打斷我們:「蘇南成逃了,估計很快便重返此地。」
我一路腳步虛浮著,不知道是怎樣飄到了山腳,上了馬車的。
對我來說,打擊太大讓我遭受危險還後知後覺。
慕容仙與我一同坐到車廂里,使得氣氛相當尷尬,清醒過後想起他抱我下山,臉上瞬間很燙。
尤其這位還是我放在心裡的人,懷著什麼心思,我自己清楚。
「我會派人,將你師姐的墓重新修葺。」他率先開口。
我瞬間睜大眼睛。
什麼意思?
「江千晚,你的師姐,已經死了。」他遲疑地說:「阿樂,你該認清現實了。」
「她怎麼死的……」頭一次從別人嘴裡,聽到「我」死了,真是有些好笑,但是我笑不出來。
我當了這麼多年江千晚,怎麼能突然習慣,有一天「你」竟然不是你了。
所以現在我難道該哭自己嗎?還是該幹什麼?在我想來江千晚就是我,怎麼成了我的師姐了呢?
對啊,我能幹什麼?我不過就是一個被所有人誆騙的傻子。
不管我是誰,我都隱隱約約覺得,我一定是丟失了某一段記憶。
師兄……對了!師兄!
記得之前在江城遇見師兄的時候,他語出驚人,當初我還以為是他瘋言瘋語,說什麼那把刀上我刻了一整天我們二人的名字!
難道我……難道說江千晚真的與他有什麼?但我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可……他既然認出我來,如果我是白羽樂,那我的容貌也勢必會露出破綻來,不可能矇騙朝夕相處這麼久的師兄。
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相究竟是什麼?不管是哪條路,我都無法連通邏輯。
「阿樂……」慕容仙喚這個名字的時候,比從前溫柔百倍,我不敢沉溺其中,怕自己又一次淪陷。
「城主大人此番前來,是為了什麼?」我有意疏離他,看著他眸光黯然了些許。
不讓他答話,我又道:「再者,你與慕容姑娘郎情妾意,這次你來尋我,她可知曉?」
他突然輕笑:「原來阿樂在惱這個。」
他笑容極為好看,我偏過臉去,不敢看他,暗罵自己沒有出息。
「我從未與她有過半分情意。」他竟拉了我的手,我不得不將臉艱難轉過去,想抽出手,卻被他牢牢握著。
只是……他說什麼?從未喜歡慕容雪?這怎麼可能?!
「城主,此事不可妄語。」我正色道,但是心裡莫名湧上來奇妙的喜悅之感。
「你還要叫城主到何時?」他無奈嘆氣:「你從來都是這般疏離。」
從來疏離都是你老人家好嗎?!
馬車平穩行著,陽光從帘子被吹開的縫隙透進來,照在他臉上,我定定看著,從來沒有想過,此生還能遇如此美好景緻。
「此前你同我說歡喜我,可還當真?」他目光灼灼,認真看我,直把我看的不好意思。
「這……」我有些怯意,怕他又是戲謔語氣,也怕他再誆我。
明明慕容雪說,她與他兩情相悅的,他會娶她為妻,怎麼到他這裡,變成了從未?不可能吧。
「也罷。」他嘴上嘆著,手裡卻暗自發力,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就這樣……就完了?我有些委屈。
我腦子很亂,只盼著能多想起點什麼來,但是越是去想,就越是頭痛難忍。
一千個問題盤踞在我腦海里,沒有人能完完整整給我解答,這種感覺真的不是滋味。
「喂……」我小心翼翼開口。
「嗯?」他眉毛一挑:「我以為阿樂不願和我說話了呢。」
「你能不能告訴我所有事情的來由?」我低下頭,感覺若有所失。
「你現在所知的這些事情,都是我確鑿的推測,若是沒有把握的事實,我會自己斟酌。」他用手抵住下巴,似乎是在思考。
「那,把你推測的都告訴我好不好?」我拉著他的衣袖懇求著。
「只要阿樂想聽,我便告訴你。」他自然而然的摸了摸我的頭髮。
我腦海中閃過一瞬間的片段,似乎記憶深處,也曾有人這般對待我,可是我卻根本不記得,只覺得似曾相識。
我真的是白羽樂嗎?那麼——
「如果我是白羽樂,那我和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認識?」我仔細想了想,決定先問為什麼慕容仙會和白羽樂相識吧。
雖然這樣問有點奇怪。
「阿樂,我們豈止認識。」他表情很是受傷:「你是我太……」
「嗯?」太什麼?
然而,答案親口從他嘴裡說出來時,我還是忍不住能噴出一口血來——如果有內傷的話。
他說的是——
「我們已經定親了。」
「等等等等……」我有些沒有轉過彎來:「等一下。」
想不到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城主大人慕容仙,居然在小時候和人定了娃娃親?!
而且那個人,還是不才在下我……?
他撐著頭看著我,嘴角似帶輕微笑意。
「這這這……」我緊張到不會說話,恨不得趕緊把丟失的記憶找回來。
我與慕容仙竟然是有婚約的?婚約誰訂?又是什麼時候訂的?
「到了,下車。」一直默不作聲的宋承燁突兀地丟下一句話,馬車驟停,我才發覺已經到了江南城。
「容仙。」我與他並肩走近客棧,我思量了一下,還是小心開口,畢竟之前,從來未敢如此叫他,除卻他因此事而惱怒的那次。
「阿樂。」他偏過頭看著我,在等我說話。
「你可知我師……父親何在?」艱難地改了口,我問道。
「我也想知道,」他目光一沉,語氣微冷:「如果能找到他,我就不必自己找尋一些蛛絲馬跡。」
什麼意思?聽他的語氣,好像提起他來並不是多麼愉悅的一件事情。
宋承燁背對著我們站在窗邊,此時也忍不住插一句話進來:「你父親白舜,親手殺死了你的師姐江千晚。」
彷彿晴天霹靂!!!
我猛然站起來:「什麼?!我師父……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干?!」
再怎麼說,如果我是白羽樂,那江千晚就是我最親近的師姐啊!一直以來,均未做不利於父親的任何一件事,為什麼?為什麼父親不容她?
「宋承燁,」慕容仙輕聲道:「此事等阿樂恢復記憶再說。」
「事到如今,你還袒護著白舜?你忘記當年……」宋承燁猛然轉過身來,和我對視著,又閉上了嘴。
「說啊,宋公子,繼續說下去,我想知道一切,一切真相。」我痛苦著,我恨自己,掉入了一個更深的漩渦里,彷彿前十幾年都是大夢一場,就連腦海里的記憶也是另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