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再會
夢裡，越是曾經深刻的記憶才會展現出來，其實漫長的等待飛快而過，如同走馬觀花，但我卻感受到了曾經自己那份悲哀莫過於心死。
沒有那個人，於我而言，春夏秋冬又有什麼分別？
而這一切表面上的平靜都在父親再次推開門之後打破。
這是一個深夜，父親急切敲響我的門，聲音滄桑而疲憊：「帶走她。」
我奮力反抗：「我就算是熬死，也要死在裡面。」
這些天他派人來說親的男子不少，我卻寸步沒有離開房間，他也不曾逼我，我不知道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羽兒……不要任性了……」父親抬起手，始終沒有落在我頭上，此時我才發現，他最近蒼老了很多，眼睛里是化不開的愁雲和紅血絲。
「你要把我帶去哪裡？如果是安排相親那父親大人大可不必費這精力，我是不會去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隱隱約約覺得很慌，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羽兒，過了今晚，我不會再管你什麼了……你長大了，以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吧。」
「可，父親大人不會忘記明天是我生辰吧。」我冷笑一聲，他什麼意思？
「來不及了。」父親輕輕搖頭：「帶走！」
我被關在一個房間裡面，眼睛蒙著黑布躺在一個冰涼的地方，我不知道父親這麼做意圖是什麼，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我自幼耳力極好，眼睛蒙上之後，還能聽到外面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
「你……你當真就捨得？」
「捨得捨不得又如何，只要她一死，就沒有人再會懷疑……」
我愣了一下，這聲音好熟悉，說這話的是父親。
「畢竟她跟了你好些年了，你想過沒有，子梁那裡你怎麼交待？」
「所以沒有人比她更合適，子梁那裡我自有辦法。」
「這……」
「無需多言！」
「吱呀——」門被推開的聲音莫名地令我恐懼，隨後，我聽見身邊沉悶地一聲響，像是旁邊被扔了一個人。
「開始吧。」
……
夢做到這裡，我猛地醒來，腦海里彷彿有什麼東西想要出來，這次夢境不一樣的地方是，我能清楚記得夢裡的內容。
我也意識到，就是在那個房間，父親殺了師姐，同我換了記憶。
只是……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容貌都改變了，看來他們著實廢了一番力氣。
我一直知道邀月有一異士，懂得一些旁門左道，甚至煉了傳聞中的換顏丹，想必是父親聯合他一同做了這件事。
慕容仙和慕容雪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我本不願意去，徒增傷感，但最後想了想，不管好的還是壞的我都想再見他一面。
我同落桑來到京城，不愧是城主大婚，據說皇上都來了。其他人也許覺得這是皇上看中臣子，我現在想想就都明白了，當今皇上本來就是他的兄長，所以當初兩個人那番談話，也實屬正常。
今日，京城裡再次萬人空巷，一如之前我見他時那樣，只是今天主角不再是我。
「你要是難過，我們這就離開。」
我同落桑被擠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想挪動一步都難。
「我還能承受。」只是沒有辦法來說服自己。
「真羨慕這慕容雪啊，聽說與咱們城主那是青梅竹馬。」
「可不是嗎？現在放眼京城，也唯有公主和這城主夫人才能配得上我們城主！」
「嗨，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嫁給城主大人當嫡妻。」
「瞧瞧這陣勢，這婚還沒成，這儀式卻是早早做足了。」
……
旁邊百姓開始議論紛紛，我聽了個大概，恍恍惚惚，走了幾十步開外。
「看路啊！你沒長眼睛？！」
「千晚……你沒事吧？」落桑趕過來，拽住我的衣袖。
我驚醒過來，才發現不小心踩了一個婦人的腳。
「對不起……我……」我手足無措地道歉，突然心裡也就萌生了退意。
我在幹什麼呢？看到他又如何，只不過更添一層悲傷罷了，他同慕容雪在一起了也好，我也是半隻腳踏入鬼門關的人，難道能讓他守著我過一輩子？
我轉身離開，每走一步，都覺得無比沉重，忍不住想要回頭，落桑默默地跟著我，什麼也沒有說。
不知誰喊了一句：「城主大人出來了！」
我再也剋制不住自己，回頭望去，只見他高高地站在城主府的樓閣之上，離我好遠，就彷彿我們重逢之時一樣。
他身穿著那身最愛的白衣，整個人站在光影斑駁之處，耳邊歡呼聲傳來，我卻感覺世界靜的只剩下了我與他。
我雙手冰涼，想著他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過往種種，我沒有想起來，他便也忘記了，如果我可以想起來一切就好了。
隨著人群慢慢走進城主府，固然府邸很大，但是來來往往的人太多，已經是水泄不通。
「恭喜城主，迎娶天下第一美人！」
「恭喜恭喜啊！」
……
鑼鼓喧天，鞭炮齊響，整個城主府熱鬧的不像樣子，到處都是喜慶耀眼的紅，刺痛了我的眼睛，說什麼看著他幸福我便能安心，實際上真正發生了，我又豈能快樂。
「你傷還未愈，要不我們回去吧。」落桑低下頭，擔憂地看著我，這已經是他不知第幾次的勸我了。
「新娘到——」禮官一聲高喊，人們騷動起來，紛紛朝門口看去，只見喜轎里穩步出來一個女子，身穿著華美厚重的喜服，頭上蓋著帕子，優雅端莊。
再看另一邊，慕容仙站在遠處的高台之上，目光一直鎖定在慕容雪身上，彷彿這世間再無其他能入得了他的眼。
「哎？不對啊，大婚當日為何我們的城主大人沒有穿喜服啊？」這時，人群里突然傳出來一個聲音，讓現場安靜了下來。
就連慕容雪都頓住了腳步。
「就是……為啥啊？」
「我知道平日里城主大人喜歡穿白色，可今天畢竟是他大婚啊？」
「難不成這婚另有隱情？」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之際，一直默默聽著的慕容雪抬起手，輕輕拿下了蓋頭。
美！艷驚四方！此等容顏一出，在場又是一陣抽氣聲。
只見紅衣襯的她膚白如雪，而她本身氣質出塵，就算是靜靜站在那裡，也自成一道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