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博弈
白板屬於烏鴉嘴性質，宇文嚴還沒攻到寨門口，下雨般的竹箭就把人壓製得抬不了頭。
「舉盾，再有回頭者斬首！」宇文嚴趴在木盾后大喊。
稀稀拉拉的十幾面木盾被舉得老高，然後被野豬塘的竹箭射中大腿，幾十號人躺地上呻吟。
「豬都不如，斜舉！」宇文嚴跳腳大罵。
程述帶著弓弩手趕到寨牆下時，宇文嚴都快被攆到竹箭射程之外了。
「抬高五寸，先射弓手！」程述樂呵呵地下令。
十幾發弩箭閃電般射向寨牆，然後就是一片慘嚎。
「做遊俠的，你還不殺過去，等耶耶給你打前陣呢？」程述邊拉弓邊吼。
宇文嚴狗咬一般竄起半丈高，橫刀舉在頭頂就沖了出去，然後就是野蠻的肉搏過程。
「白板，瞅見沒，想活命就得殺人。你不殺別人，就等著被殺，往後可要對咱們的人好點，免得被放鍋里給燉了！」李晆沖著小奶狗教育。
......
戰爭最可怕的就是把勝利者變成有錢人，宇文嚴站在野豬塘寨牆上大笑不止，因為寨子里米垛的高度已經超過了戍戎城。
三百多人戰死，六十幾個殘廢，這就是野豬塘付出的代價，李晆甚至沒敢看聯軍的死傷人數。
「也沒多少，就百十號要埋地里，倘若當初聽了某家的話，這點人手都折損不了。」宇文嚴興奮的說。
打仗死人很正常，尤其對於常年混戰的野豬塘，婦孺見到自家男人的屍首跟見到死豬沒啥區別，找個麻布袋子就裝上埋地里，連滴眼淚都沒掉。
「都是些野狼養的，自家男人死那都沒給洗刷乾淨。」宇文嚴一臉鄙夷的說。
李晆把自己刻好的木碑插在地上，表情嚴肅的說：「大唐有官府鄉紳做主，即便鄉野也由宗族鄉老助之。僰人何有，唯活命爾！豈有念死棄生之理？」
文明的發展從死人身上可以看出，越是野蠻的社會對於死者的尊重越小。尼安特人鑽山洞打恐龍玩時，從未想過自己死後該陪葬哪塊石斧，山頂洞人則已經把同類的屍體擺放在野獸無法侵擾的地方，這就是文明的進步。
野豬塘的女人能夠把自己曾經的男人埋葬在泥土裡，已經強於同時期的歐洲大陸，李晆對於這個傳統並無任何蔑視的舉動。
「主家，林子里那幫女娃咋辦？普隆帶人正跟別部爭搶呢！」程述很八卦的趴耳邊解釋。
咋辦？涼拌！你不能用現代法律約束個剛從奴隸社會走出的傢伙。僰人十四歲結婚生子屬於正常範疇，即便擁有燦爛文明的大唐帝國也禁止女人晚婚，崔瀚他婆姨就是十五歲嫁的人。
沒有紀律約束的軍隊比野獸更為可怕，野豬塘剩餘的老弱婦孺只能站在原地，望著自家的木樓起火燃燒，然後狠狠揍頓哭泣的孩子。
一千四百三十人，這是宇文嚴統計的數字，野豬塘沒殉情的女人和未成年的孩子都包含在內，至於青壯族老，李晆不敢詢問他們的去向。
「都帶回戍戎城，告訴普隆，他要娶幾個小妾都無所謂，但要敢餓死一個，耶耶就把他當燈油點在城門樓上！」這是李晆最後的堅持。
僰人和沙陀人一樣，並不重視血統，他們認為人類和任何恆溫動物都沒有區別，飼養的過程才是最重要的。因此當普隆帶著兩個女人和她們所生的三個孩子從李晆面前走過時，即便程述都沒有絲毫嘲笑，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匹綢緞作為賀禮。
「聽說獨眼龍養子無數，取善戰者號稱十三太保，程述，你去婦孺中挑選幾人，指不定日後還能強過那飛虎子？」李晆開始慫恿傻大個。
「沙陀人本就不識禮數，父母兄弟皆為過客，唯認主家矣。咱程家可不成，想入族譜得讓族老先查探一番，莫說收養，便是真娶個僰人婆姨生出來的，那也入不得族譜。」程述堅決否定這種想法。
.......
曾今顯赫一時的南溪五部轉眼就兩部覆滅，除卻魯乖妹的長水寨，剩下兩部迅速做出反應，還沒等李晆班師回朝。四十幾匹騾子外加七百石稻米已經送到野豬塘來。
「我等皆為大唐子民，萬不會與大唐兵戎相見，前番戍戎城之變，乃果當，野豬二部擅專所致。」兩部使者說著磕磕巴巴的大唐話，讓身為翻譯的普隆很是鄙視。
「回去告訴爾等頭人，大唐可以既往不咎，爾等日後再犯，就與果當部一般雞犬不留！」李晆很討厭這種業餘馬屁。
不是李晆不想滅了這兩部，而是如今南溪五部剩餘力量反倒是長水寨最強，要是哪天魯阿妹病死或者潛逃，難免成為南溪一霸。與其放任做大，不如現在就開始平衡三者勢力。
「殿下，糧食雖說不多，卻也夠戍戎城度過冬日，莫如就此東歸，免得日後真把這些蠻子逼反！」宇文嚴湊在李晆耳邊說。
「回吧，本王只是個戍州觀察使，還不是西川節度使！」李晆找准自己的定位。
......
與此同時，戍州城內。
盧坦正小心翼翼朝正首坐著的人彙報：「雅嗣王破僰人之圍，眼下戍州境內再無可攻之兵，再不強令平夷軍前往，怕是成尾大不掉之勢！」
楊直叔趴在個軟塌上，眯著眼道：「戍州府庫存糧不足一月所需，平夷軍北調成都大半，就算全派出去也無濟於事。眼下只能先把招募的青壯充斥軍中，到時再想法子。高延養前往南詔，也不知何時方有回信。你要是想活命，就千萬莫露馬腳。」
作為防範南詔的重鎮，戍州城算得上易守難攻的堡壘。但這麼堅固的城池如今卻只有區區八百人戍守，這讓盧坦很是擔心。
計劃中先行奪取戍州政權的行動很順利，如今軍政兩界都在楊直叔的掌控中，可是從南溪傳來的消息很不好。雅嗣王李晆-----這個皇帝所憎恨的皇族，居然躲過了僰人的圍殺，眼下甚至還控制著幾千僰人為己所用，要是真的兵臨戍州，盧坦認為自己除了跑路沒有第二條路可選，除非南下的高延養傳回喜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