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芽

隨著mba的學習，開拓了視野，尤其是看到宋嘉譽等同學自己開公司已經幹得風生水起，年銷售都在幾千萬，還有個叫董金方的同學，幹得更好的，本來也是家族的生意，做低壓電器業務，年銷售額已經達到了3億以上。李子楓有幾次從b市回到a市來公司開會，會後沒有馬上開車離開地下停車場公司長租的車位里，坐在車裡就在想，自己不能再這樣給別人賣命了，否則，再過兩年就35歲了，而35歲是人生的分水嶺，35歲之前對於求職的人來說是走上坡路，35歲之後，很多單位都已經不招了。再說了，一個35歲的人，如果還要自己去找工作，而不是獵頭來挖的話，那也說明，這個人本身就是失敗的。這種壓迫感緊緊地壓在李子楓的心頭，他決定，要分別找歐陽靜芳和李友鵬談一談自己的想法，因為如果出去乾的話，這倆人無疑是一起干最好的合作夥伴了。歐陽靜芳膽大心細，熟悉化妝品行業，是a市本地人，人脈廣泛，而且工作有熱情、有幹勁，也有a市姑娘的那種颯勁，缺點是文憑不高，後勁可能差點。李友鵬跟李子楓有點像，他來a市晚一點，還沒有解決a市戶口，本科畢業於黑省工業大學，那也是全國知名高校。李友鵬也是想有所成就的人，而且他還一直說過他老婆身體比較弱，想把老婆孩子接到a市來，便於照顧，將來也好讓孩子在a市接受良好的教育。李子楓想著如果跟這倆人合作，歐陽靜芳負責銷售，李友鵬負責財務等內部事務，他自己負責整體推進，這應該是比較好的一個組合了。

所謂「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等李子楓找歐陽靜芳和李友鵬談的時候才發現，事情不像他想象得那麼簡單了，好在這二位表現出了極大的參與興趣和創業的想法，只是一些實際問題讓氣氛一下就尬在那裡了。有個玩笑說「魯迅先生說，世界上80%的煩惱都和錢有關」，大家的尷尬，正是尬在錢上，畢竟，都需要養家糊口，包括李子楓自己也是。但這對於想自己乾的人來說，畢竟是排第二位的事情，第一位首先是一起乾的話幹什麼。

李子楓想過這個問題，而且當下電視里到處都是某寶的廣告，李子楓意識到這是另一個業態的到來，畢竟，自己所在的公司就是國際化妝品公司，傳統的櫃檯銷售模式在中國也至少有十多年了，在國外幾十年肯定有了，互聯網技術發展得很快，「薩利肺」以後，很多人都是soho一族（smalloffice,homeoffice，居家辦公的意思），也就是說很多人已經開始習慣了不去人群密集的地方，那麼通過網路購買化妝品，由快遞公司送貨上門將會是未來一個趨勢。對此，李友鵬和歐陽靜芳也表示認同，認可這是一個很好的創業方向。

5w2h里的what的問題定了，那麼接下來很自然就要討論怎麼做？就是how的問題了。李子楓提出可以模仿此前開會的時候，其他同事說的，西美購物中心網上銷售的模式開發網站，也就是說找一個商場合作，由他們成立公司負責這個網站建設、商場提供化妝品貨源，採取代銷的模式，等貨賣出去了再結款給商場，這樣的話沒有資金壓力。如果銷售得好，再把商場的其他品類的貨源逐步全部上線，這樣就會有更高的銷售額。這聽起來是一個相當完美的商業模式了。

後來過了很多年後的2016年前後，全國掀起了創業創新的浪潮，那是因為國家意識到創新才是驅動力，才會驅動經濟的發展，但是站在岸上看別人游泳和跳進水裡自己游泳完全是兩回事。對於創業者來說，面對的市場、消費者、技術發展、國內外環境等所有因素都是不確定的，能確定的可能只有創業者自己的內心，就像大家說唐僧師徒四人取經，徒弟們一個個都身懷絕技，非一般人所能比，那為什麼還要扶著一個文弱的唐三藏不遠萬里去西天呢？因為只有唐僧是心懷篤定地取經，沒有唐僧的堅定意志，豬八戒早就回高老莊了，孫猴子也回花果山天天快樂去了，沙師弟再老實巴交，那也不是常人，那倆都走了，他估計也迴流沙河去了。

所以說，任何一個企業從0到1是很難的。

因為都沒有創業經驗，歐陽靜芳和李友鵬對於李子楓提出的化妝品行業沒有異議，因為化妝品行業一直是一個高速發展的行業，在國內的增長速度每年是高於gdp的增長速度的，而且，作為職場中人，多多少少都有培訓的時候被洗腦，聽過「老人和小孩以及女人的生意好做」的說法。另外，李子楓提出的「借船出海」-利用商場的庫存的模式不佔壓資金，對於他們這種剛想從大公司出來創業的人來說，是一個讓大家都沒有壓力的方案，任何人都很難提出反對意見。所以，幹什麼和怎麼乾的問題大家很快達成了一致。

接下來就是成立公司的問題，因為跟商場合作會涉及到簽合同、開發票、倉庫、物流等諸多問題，沒有個公司肯定是不行的。還有就是目前三個人都是在職身份，如果出來干，不光要每人拿出一筆錢作為公司的註冊資本，然後在公司還沒有盈利之前，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拿著公司的豐厚的薪水。當天的會議，只有最後這個三個人怎麼入股，以及是否馬上辭職全職乾的問題沒有達成一致意見，大家都同意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畢竟大家都已經不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年齡了。

李子楓的愛人在一家日用化學研究所工作，他們的兒子剛剛上幼兒園，彼時全家剛搬到研究所最後一批分的一個一居室里居住。歐陽靜芳還沒有孩子，老公也是a市人，在cbd一個國有大廈的物業公司擔任副經理，也算是比較穩定的工作。a市本地人都喜歡穩定的工作，家裡有能力的孩子有出息的就去了公務員單位，或者是大國企、銀行、海關等，還有稅務、工商等部門，差點的就進一般的事業單點陣圖個穩定，再差點就找人去公交公司、所以來a市旅遊的人發現地鐵或公交車的工作人員一般都是a市本地人。其實這在全國基本都一樣。歐陽靜芳的老公這種情況主要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大學文憑，當年上了個職高，家裡人倒是有些關係，但是這學歷太低了，找人人家也不好安排，最後還算是過得去，找了一個比較光鮮亮麗的單位，對文憑要求也不高。因為這個國尊大廈在cbd，屬於5a級寫字樓，都是一些大公司入駐，樓底下還有一個五星級大酒店-國尊大飯店。歐陽靜芳夫妻倆上班距離不遠，下班約會也方便。李友鵬原來在黑省省會的外資銀行工作，因為上mba輔導班，辭職來到外資銀行a市分行上班，後來開學后跳槽到工資待遇各方面更好的創投公司，愛人還在黑省省會，女兒也剛上幼兒園。

a市的秋天是短暫的，永安大街兩旁的銀杏樹樹葉變黃的時候，秋天就快要結束了。

李子楓跟李友鵬和歐陽靜芳分開后，開車剛拐上永安大街往西，手機響了，是沐瞳。電話接通后，就傳來沐瞳特有的a市口音「李總，聽說您從鄉下回公司開會了，也不招呼一聲，您這是忘了曾經的同志友誼了嗎？」。李子楓被沐瞳逗笑了，說：「我沒有名字嗎？還李總李總的，敢問沐姑娘是有什麼吩咐不是？」。李子楓揶揄得沐瞳也笑了，「說正事，你這會有空了一起吃個飯唄！我有些事想請教你」，沐瞳說道。李子楓說「行，那就去夕照街的「菀碧小川香」吧！」

李子楓和沐瞳都是愛吃麻辣的北方人，a市一直以來雖然餐館林立，全國各地、各種風味都有，但唯有川菜長盛不衰、尤其是這兩年水煮魚開始流行，川菜的麻辣跟湖南湖北菜的鮮辣不是一回事，麻辣的辣不辣嗓子眼，不會嗆著，比較合這倆人的口味。以前李子楓主管沐瞳她們的時候，就在商場附近的川菜館吃，後來有一次發現「菀碧小川香」這家店很不錯，這裡就成了他們吃飯常來的地方了。叫了一個水煮魚、夫妻肺片、還點了一個上湯娃娃菜，一大瓶可樂，倆人開始吃將起來。

沐瞳跟歐陽靜芳雖然都是a市人，但是還是有區別的，歐陽靜芳比較洒脫、雷厲風行，但沐瞳比較細膩、遇到問題善於琢磨並尋找解決辦法，歐陽靜芳更適合對外，而沐瞳更適合管理固定的人員和物品，比較適合對內。

吃了兩口沐瞳舉起杯子說：「你聽說我們培訓部最近新來了一個經理嗎？」，李子楓說：「聽說了」。沐瞳說：「她現在要改變我們的kpi（keyperfomaceindicator關鍵績效指標,用來明確部門人員的業績考核指標，作為考核個人工作績效的依據。建立明確的切實可行的kpi體系，是做好績效管理的關鍵）的內容，打破以前的慣例，說是總部要求的，要為公司完成年度銷售目標保駕護航」。李子楓問她主要體現在什麼地方。沐瞳憤憤地說道：「幾乎刪除了培訓中定性考核的指標，讓培訓和銷售部門業績掛鉤，培訓幾乎變成了銷售的附庸」。李子楓一聽就明白了，前幾日的銷售會議上，有一些地區銷售代表提到，培訓部門過於「仙」，講了很多產品知識，卻忽視了對於銷售人員銷售技巧的培訓，本來培訓部門是為了促進銷售，但是現在的培訓師有實幹經驗的少，還有些是從其他公司培訓部門跳槽過來的，也是實戰經驗少，這樣的導向在李子楓看來也是有問題，也就短期可以使用，長期來說培訓部門應該堅持法國總部的培訓措施，並結合中國市場銷售狀況加以調整，不管怎麼說，不能生硬地把培訓和銷售業績綁在一起，這樣是飲鴆止渴的做法，不利於培訓師按照公司既定的培訓策略，制定持久長遠的培訓計劃。沐瞳聽完李子楓這樣的解讀，豎起大拇指對李子楓說「還是領導有見解，受教了」。李子楓接過話說：「實際對你來說這不是壞事，因為你是有實戰經驗的人，現在你需要做的是跟銷售部門的牛人對接，這樣搭班子一起唱戲，一定是培訓銷售都出業績，綁定了你就有提成，裡外都有面兒」。沐瞳說：「那倒是，只是我們培訓部門向來我行我素，現在讓我們變成銷售的附庸，我們這部門現在都不知道咋擺自己的位置了」。說完話鋒一轉，沐瞳對李子楓說：「領導，那說說你們在鄉下過得怎麼樣？」。對沐瞳來說，a市以外的市場她以前也沒去過，都可以稱為a市l公司以外的小地方，所以，她具有一定的探索未知事物的興趣。李子楓說：「一句話，不是所有城市都像咱們a市一樣，明白嗎？」，沐瞳似懂非懂，李子楓進一步解釋說：「就像全中國只有一個a市一樣，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一分錢難死英雄好漢。原來在a市，什麼資源都是緊著我們用，現在到地方公司，要什麼沒什麼，雖然說你可以申請，但是地方公司一大堆，給誰不給誰，給多少，這裡面都有說道，但有一樣是不變的，就是總部對業績增長的要求，所以，你說好乾不？在a市，有上班時間、下班時間，到了b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說起來是區域經理，實際就是個辦事處主任，更多的是後勤工作，要哄好地方經銷商，要跟工商、稅務搞好關係，還要在艱苦的條件下說服員工好好乾活，還有各種應酬，方方面面的都得應付好，經常24小時連軸轉，你看我，去了才一年多，喝酒喝得脂肪肝都有了。」沐瞳一聽，嘆了口氣說「好吧！我原來以為你去逍遙了，沒想到比逍遙更厲害的是沒法逍遙。看在人民幣的份上，你還是老實呆著吧！」。前面說了，沐瞳家境比較好，在她眼裡，錢是勞動所得，但不是生活所迫，l公司內部有規定，調到外地確實有補貼，而且補貼部分還挺可觀的。

李子楓知道沐瞳雖然和他老開玩笑，但她不是那種愛到處飛短流長之人，於是跟沐瞳說起了他對職業生涯的顧慮，以及和李友鵬、歐陽靜芳談的事。讓他沒想到的是，他說完后沐瞳眼睛都亮了，他從沐瞳的眼神里能看出來，她對這個想法的認可。只見沐瞳拿起可樂瓶，給她自己倒滿，然後再給李子楓倒滿，滿臉敬意地舉起來對李子楓說「打今兒起，您就是我的老大，我跟定你了」。李子楓一臉懵逼地說：「這才哪兒跟哪兒啊！難不成你還有興趣參與一下？」。沐瞳說道：「小瞧我了吧！我畢竟是在第一線的，每天都在接觸顧客，即使現在在培訓部，那接觸的ba也會把一線的銷售情況和市場變化告訴我。目前來說，我也覺得網購將會是未來的一個重要業態，不管我們喜不喜歡，承不承認，網購已經出現了，這次疫情更是促進了網購的發展，至於未來會發展成什麼樣，我們還看不清，但是趨勢我是認可的，而我們如果能在趨勢的演變過程中參與，並且能夠做起來，那以後就不用給別人打工了」。沐瞳的這番話把李子楓震驚了，他以前只覺得沐瞳的工作有條理、認真、愛琢磨是微觀層面的，沒想到的是她竟然也有宏觀方面的認知高度，這超出了他原來對沐瞳的想象。他問沐瞳「厲害啊！果然是土生土長的a市人，看問題有高度，有深度，有廣度」。並且半開玩笑地問沐瞳「敢問令尊何許人也？」。沐瞳說「問這幹嘛呀！跟我爸有什麼關係？」。李子楓說：「你爸肯定是個有見解的人，否則你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沐瞳說：「還真讓您說著了，我爸是搞外貿的，他接觸的一些外國公司跟他提到過美國的亞馬遜，說在美國做得很好，就是網購什麼的，他覺得同樣的網站以後在中國也是有市場的」。李子楓說：「這就對了，看來你爹也厲害」。沐瞳把水煮魚里所剩不多的黃豆芽夾起來吃了，放下筷子對李子楓說「老大，他倆呢有個過程，你不信等他倆回復你，你就知道了，我隨時可以為事業獻青春，只要你說辭職，我分分鐘走人開始為我們的偉大事業而奮鬥」。李子楓表情戲謔地說道：「你還當真了」。沐瞳說：「這麼好的可以放飛自我的機會，必須帶上我啊！」。李子楓說：「好好好，沐大小姐」。吃完飯李子楓把沐瞳送到她家樓下，沐瞳因為可樂喝多了，車一停說了聲「謝謝老大，憋死我了」，李子楓笑著說「你這是真尿急了」，沐瞳說「討厭勁的」，邊說邊下車，飛奔進小區了。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11點了，李子楓想著明天還要跟mba幾個同學一起，跟畢業論文導師範毅華教授一起午飯討論論文開題的事情，就睡下了，睡夢中，李子楓夢見了自己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