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PTSD
白茹敏銳地注意到,況非凡只要打算提及昨晚的事情,他的情緒就會出現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波動,幾乎下意識地產生焦慮、不安、恐懼,她知道,是昨晚的經歷對況非凡的jīng神衝擊力太過強大。
白茹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到況非凡的手裡,將椅子放床前湊了湊,輕聲對他道:「放鬆點,相信我,這裡很安全,如果你不想講,我可以試著催眠你,這樣可以幫你平復情緒,甚至還可以讓你忘掉之前不愉快的經歷。」
況非凡慢慢喝了一口水,想了想,忽然搖了搖頭:「不,讓我試著自己說吧,既然遇到了,我必須試著自己直接面對,我記得你說過,那什麼pTsd必須能夠正確宣洩自己的情感才能得到治療,我可不希望到最後要吃什麼抗抑鬱葯。」
白茹不禁微微一笑:「那叫創傷后壓力心理障礙症,沒錯,早期是需要心理治療,不過我倒沒覺得你現在患了這種病症,不過,隨便你,我支持你的決定,只是,你自己如果回憶的話,很容易有疏漏,還有可能講敘經歷的事件中加入自己的幻想,不過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最擔心的是你的jīng神上受不了。」
況非凡聳了一下肩頭:「試試吧,我覺得自己的神經挺大條的,你以前不是經常誇我有鋼鐵一般的意志力嗎?」
白茹輕輕打了他一下:「什麼我誇你,是你以前經常自己誇自己的,不過你這個人臉皮厚倒是真的。」
白茹儘可能地向況非凡傳遞輕鬆愉快的信息,幫助他放鬆心情。
況非凡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故作輕鬆地露出嬉皮笑臉的神情,道:「是啊,如果我臉皮不厚,當初怎麼能追到你呢?」
白茹飛快地向他遞上一個白眼,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她才道:「對了,外面保護你的便衣還在,你用不用讓他進來,順便幫你做筆錄,免得你明天還要再講一遍。」
況非凡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正sè道:「茹,能不能不讓他聽到咱們的談話?」
白茹微微一愣,隨即點了一下病房,道:「這裡隔音相當好,在裡面說話,外面根本聽不到。」
況非凡沉吟片刻,小心地說道:「我……不想把這件事的真實情形講出來。」
白茹略加思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怕這事太玄,說出來不會有人信。」
況非凡苦笑一聲:「現在何少卿還沒有醒,沒辦法為我的口供作證,我要說他是被小樓里的鬼咬傷的,你說jǐng方會相信嗎?而且,他們能調查清楚嗎?」
白茹沒有說話,她知道況非凡說的有道理,鬼殺人歷來只是電影和小說中的場景,現實生活中,沒有人相信,或者說是,沒有人願意相信。
她看著況非凡,很認真地問道:「你打算向jǐng方怎麼解釋昨天的事情?」
況非凡這會兒倒露出了無所謂的表情,抬手撓了撓頭,有些不太肯定地道:「我琢磨著要不就說是不知名的野獸襲擊,要不就乾脆說,我……失憶了。」
白茹聽了,展顏一笑:「這個爛俗的理由,我喜歡。」
況非凡興奮地點點頭:「你也覺得失憶這個理由不錯吧,我也喜歡。」
白茹輕輕哼了一聲:「當然,一來等何少卿清醒過來,你就有了人證,如果他不失憶的話,你們兩人的經歷就可以相互有印證,二來,你這個理由還可以把我拉下水。」
況非凡嘿嘿一笑,沒說話,看樣子是表示默認了。
解決了一件事,況非凡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問白茹:「對了,你曾送給我的那個什麼『瑪尼石』護身符,到底是什麼寶貝?它好像真的很管用,還有,你教我的那句什麼『林兵』,林兵到底是誰?你……師傅?還是你……什麼大師兄之類的?」
況非凡剛想說「前男友」,但話到嘴邊他及時改了口,他很怕說出來白茹會不高興,不要看白茹平rì斯斯文文的,「二指掐」的功夫也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他的問題讓白茹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塊『瑪尼石』吊墜是我在xīzang幫一個朋友在希望小學代課時,認識的一個老喇嘛送的,其中的確內含了他注入的願力,如果你有機會去xīzang,就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瑪尼堆隨處可見,每座瑪尼堆都是由一塊一塊的瑪尼石堆積起來的,而在刻了佛尊的瑪尼石,再加上老喇嘛的祈願,便具有的靈氣,不管你信不信,它都會保佑你平安。」
「至於你說的林兵嘛……」白茹故意拖了個長腔,眼中閃出狡黠的光芒,很顯然,她已經猜出剛剛況非凡最後一句里沒說出來的含意,況非凡不由得小心地避開她的目光,訕訕一笑。
白茹懶得追究他,接著道:「林兵不是人,其實,我告訴你的是九字咒術的前兩個字,『臨』是臨時的臨,『兵』是士兵的兵,本來每個字需要一個手印相配合,但幸好你有護身符在手,九字咒術在沒有手印的加持下,同樣揮了一定的功效,對鬼怪起到了一定的震懾力。」
「九字咒術?」況非凡若有所悟,不禁好奇地追問了一句:「是不是那什麼『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我記得陪你看過一個香港劇集,裡面那個女主角經常說這一句,原來還可以分開用。」
白茹瞪了他一眼,裝作沒好氣道:「你就記得女主角,說到正事,你腦子裡想的卻沒正文,還林兵是我大師兄?」
「呃……」況非凡不由得頭大如斗,難怪說女子不好養,不只是不好養,哪怕說錯一句話,她都能差不多記一輩子,追到天邊也得討回來。
轉而,況非凡眼神一黯,語氣頗為沮喪地說道:「對了,茹,有件事很抱歉,我……最後沒能保住你送我的『瑪尼石』護身符,對不起。」
白茹不假思索地伸手在他胳膊上輕輕一擰,「哎喲」況非凡輕呼一聲,下意識地直吸涼氣,不過再一感覺,才現人家擰自己的力道並沒有多大。
「道什麼歉。」白茹假嗔道:「護身符就是保你平安的,現在你平安地回來了,那身外之物沒必要放在心上,至少,它真地保佑了你,是不?」
況非凡用力點頭,道:「是啊。真的很厲害,多虧了這個護身符,對了,還有何少卿身上的一個玉佛吊墜,沒有它們的保佑,我倆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玉佛吊墜?」白茹抓住了況非凡話里的一個關鍵詞,不過,她並沒有繼續追問,看得出,現在況非凡的jīng神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放鬆,應該趁這個機會讓他將他所經歷的事情講出來。
白茹很清楚目前情形下,什麼時候可以開玩笑,什麼時候卻應該當一個最好的聽眾,所以當況非凡開始講敘在小樓中見鬼的經歷時,她絕不打岔、插話,只是耐心地坐在他旁邊,輕輕將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中,身體微微前傾,靠在他的胳膊上。
況非凡講得很慢,很多時候會停下來想一想,但只要感覺到自己手裡握著白茹的柔荑時,內心中總會升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況非凡的xìng格偶爾有些大男子主義,以前萬也不可能握著一個女人的手尋求安全感,但此時,他非但絲毫不覺得沒有面子,有失男人的氣概,相反,心底還生出一種與白茹的內心拉近了一層關係的感覺。
時間在緩緩流逝,一個講,一個聽,當況非凡連剛剛做的那個噩夢都講完了以後,窗外天邊微明,不知不覺中兩人竟然相依坐了一夜。
短暫的沉默后,白茹慢慢坐直了身子,但她的手卻沒有從況非凡的掌心中抽出來,反而不知何時,兩人的手已經變成了十指相扣。
況非凡挺了挺身子,搶先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那些鬼是不是還沒有死?」
白茹笑了起來:「人死了才變鬼,鬼又怎麼會死呢?最多是魂飛魄散,只是人鬼殊途,我也不太清楚變鬼以後會是什麼情形,什麼下地獄、輪迴投胎之類的,真正的過程只有等我們死以後才能知道。」
況非凡疑惑地問了一句:「那見到鬼怎麼辦?」
白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簡單點說,就是渡或是打散,都說人死後魂魄應該直接進入輪迴去投胎,鬼是人生前的最後一口怨氣不散,魂魄才會變成鬼出現在我們的世界里的,打散就是將鬼直接抹殺,而渡則是化解鬼生前的這股怨氣,從而希望鬼能夠再次去投胎,不過沒人知道渡后的鬼是怎麼樣投胎的。」
況非凡試探xìng地問了一句:「你……干過?」
白茹吸了一口氣:「是的。偶爾。」
況非凡終於可以肯定,他的這個前女友,也可說是現在要重新追的女友,就是傳說中捉鬼的天師。
當他把這個認知說出來時,白茹忍不住掩口一笑,況非凡不由得頓覺眼前一亮。
「你隨便吧,反正我捉鬼算是兼職,也沒有個正式的名稱。」白茹解釋了一句。
況非凡很想在自己掌心中握著的白茹手上親一口,但手還沒舉起來,一個問題忽然劃過心頭,他脫口問道:「小樓里的鬼既然沒死,會不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