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追你不能靠客氣
夜色漸濃,圓月轉瞬隱進了雲中。
籃球場上的人漸漸離去,喧囂聲散去被蟬鳴替代。
栗棠言將剩下的包裝紙疊成了正方形放進了多餘的袋子里。
她手支著下巴,看了眼面前已經沒什麼人的球場,忽的側身歪了下頭。
眼裡帶著期待:「吶,下回你能教我打籃球嗎?」
彼時,溫昭年就站在離她幾步距離外的地方。
挽上的袖子被他重新拉下,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淡下來的表情又像是恢復了往日清冷矜貴的樣子。
他學著栗棠言的樣子歪了下頭,啟唇間,輕哧了聲:「你倒是不客氣。」
聞言,栗棠言索性手撐著膝蓋直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后便小跑到他的跟前。
腦袋微仰,長裙隨風一動,她的聲音緩緩。
像是要將其一字一頓叩落在了某人的心弦之上:「追你不能靠客氣,不然案子一結束很快你就該不記得我了。」
打認識開始,溫昭年就清楚栗棠言一向都是將自己的感情攤得明明白白。
她不怕被人知道,但如此直白的話溫昭年卻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
就像滾落進水中的石子,雖然不會驚起聲巨響,但已經足夠引出一陣漣漪。
溫昭年立於原地靜靜看了幾眼栗棠言,只見她眸里始終澄澈,臉上表情卻多了點少見的固執。
路燈打下來的光稍顯柔和,將兩人的影子籠進了一個圈裡。
對面相望,平添出些許不真實感。
分不清是誰的心跳在加快,隨即又不動聲色隱於蟬鳴之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昭年的長睫才動了動,眼下瞬時便落了片陰翳。
而後就見他身子一轉,直接邁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在栗棠言還沒反應過來的同時,臉上的表情連同耳尖飄起的異色便被悉數隱進躲開了光照稍顯昏暗的夜裡。
夜色之下,不知何時慢下步子的男人身後,女孩長裙飄飄。
在刻意保持著兩三米距離的同時,就像是貪玩的孩童找到了樂趣,兩步一跳,將自己藏進了腳尖落地時那準確踩上的陰影。
雙眼彎彎像一對月牙,眼裡的喜歡就像藏不住的星辰閃著奪目的光。
栗棠言最終還是沒有從他口中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但也沒遭到拒絕。
所以於她而言,倒也不算壞事一件。
另一邊,當溫昭年到家時,就見盤腿坐在地上的鄭川以已經熟門熟路地開了電視機在看球賽。
至於一旁的沙發上,元宵正蜷著身子大咧咧佔了最中間的位置,聽到動靜,只是懶懶地掀了下眼皮往門口的方向看了看。
隨後小腦袋一偏,一人一貓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喲,我們昭哥私奔回來了?」鄭川以按下了暫停鍵,支著下巴側身便看了過去,梨渦淺淺,話里還摻著笑。
溫昭年看了眼桌上的幾瓶還冒著冷氣的啤酒和一盤不知道嗑了多久才攢起來的瓜子仁,輕曬了聲。
而後手一抬,外套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弧度后準確落在鄭川以的腦門上,衣擺下滑,順勢擋住了那人嬉笑的表情。
「不回來等你鳩佔鵲巢?」
溫昭年沒理會鄭川以後面的抱怨,回屋拿了衣服就直接往衛生間去:「等我出來桌上的垃圾要還沒收乾淨,就別怪我明天把這的密碼換了。」
「說好的大學四年的革命友誼呢?」
「被狗吃了。」
「...」
溫昭年再出來的時候,桌面上多餘的東西已經被收走,轉而被筆記本電腦和一沓文件所替代。
他換了套黑色家居服,領口不窄,露出了一小截鎖骨,洗過的頭髮發尾還有些滴水,順著長頸划落,最終陷進窺不見的深處。
袖子不長,剛到肘部上一點的地方,將之前隱於襯衫下的一切徹底暴露出來,皮膚白皙,在光照下顯得越發冷白。
而隨著偶爾打在身上的空調風吹過來,還能隱約瞧見那衣服下寬肩窄腰的輪廓。
纖長的指節覆在旁邊的滑鼠上,稍一移動,就又落在了先前從張大仁那邊拷來的監控錄像。
一旁,鄭川以翻著手裡的資料,突然,一陣極驟落下打在窗上的雨滴聲讓他想起了些事情。
「對了,下午邵歡打電話過來了,說你的電話打不通,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怎麼,你倆打架了?」
落地窗外大雨磅礴,像是憋了好些天,一落下就沒有停下的徵兆,一聲悶雷響起,亮光打了進來照得屋內越發亮堂。
溫昭年移動滑鼠的動作不知道何時停了下來,視線落在屏幕上卻像是沒有聚焦在某個點上。
眼底深沉,隨著又一聲悶雷響起,邵歡的聲音像是也跟著竄進了腦海里。
像你這種生來就得天獨厚的人,哪裡能明白我每步走下來要花多少心力?
那是失了分寸的低吼,夾著不甘,就像是嘗了顆沒熟的果子,泛著澀人的酸。
意識回籠,溫昭年的眼裡又多了絲冷意,他輕嘖了聲,連帶著表情都變得有些嘲弄。
窗外大雨未停,風聲作響,摻著微沉的聲音顯得有些陰測測的冷:「都不是小孩了,還那麼沒分寸的話,那不如回爐重造。」
「...」
大雨下了一夜,以至於早上起來的時候,街道上都還殘留著點未乾的濕意。
栗棠言是窩著一口氣從報社出來了。
原本該是落實已經是板上釘釘去總部學習名額的會議,卻被告知考核期延長。
至於原因,用郝富的話來說就是名額珍貴,所以慎重起見還是得再觀察觀察,順便也給新人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對此,栗棠言直接拒絕,卻被換來一句肖藝不在我最大的話。
要不是有一旁的同事拉著,栗棠言氣得估計都能當場把他那頂假髮給掀了。
越想著,心裡就像是攢了團飄生的火苗,燒得她一陣難受。
好在很快,那道從不遠處走來的身影就像是昨夜那場雨帶來的風,沒一會便吹熄了所有躁意。
許是今天沒什麼其他事情,他倒是沒像之前那般天天西服首選。
白t加休閑褲,外頭再套件黑色薄外套,碎發細密而軟落在額前削弱了不少拒人的凌冽感。
眉高鼻挺,眼尾稍揚。
都說丹鳳眼裡藏風情,只要稍稍一望,便能讓人甘心淪陷移不開眼去。
不過溫昭年的這雙眼卻總是摻著些冷意,以至於讓人覺得有些疏離。
不過栗棠言心裡清楚,越是這種清冷帶著禁慾感的人,一旦眉眼之間被落俗的情愫摻上,便如火光更為熱烈。
能炙得人心間一顫。
他迎光而來,光是站在那裡,就能讓她頃刻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