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敗北
朱九站在這片狼藉中，遍地都是殘缺獸肢與腥臭獸血，噁心的血腥臭味隨風飄散，刺激得稍遠處馬蹄聲愈加飛快。
面對這堅韌過世上一切弓弦的天蠶索，雙眉緊鎖的宋光在微微意亂后很快又堅定起來，手臂上暴起根根青筋，緩緩拉滿了強弓，亦是將一支閃動著寒芒的利箭對上柳青青的黑羽重箭。
如此正面對峙，兩人皆是避無可避，唯有在這一箭后真正分出高下。
朱九慢慢抬頭，森然的目光中帶著對敵人的冷厲憎惡以及對宋光的莫名信任，冰冷冷地看著對面的柳青青，絲毫沒有半分畏懼神色。
柳青青面露猙獰，腕間天蠶索驟然施力，略微松指后射出手中的黑羽重箭，重箭呼嘯而去，帶動著空氣里的寒意發出轟然聲響。
宋光的氣力同樣全部凝聚至箭尖，向著飛馳而來的黑羽重箭對射出手。
「唰」的一聲，黑羽重箭在與寒芒利箭接觸的瞬間炸裂出無數的小箭頭，如落雨般向著宋光與朱九站立的方向四散而去。
「娘娘小心！」
宋光暴喝一聲，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一時間根本無暇去護朱九。
虧得那四個青年人在，將手中狼厲刀舞動得如同護壁，才算是勉強替朱九擋下了大半的箭雨攻擊。
可儘管如此，她還是難逃受傷的命運。
只見數道血線拉長，銳利的小箭頭擦著朱九的面頸與肩膀而過，劃出一道道鮮紅淋漓的血痕。
朱九受創後身形微微搖晃，踉蹌幾步后，仍舊毅然站在原地。
宋光輕蔑地看了柳青青一眼，冷冷言道：「你還有什麼手段，全都使出來吧，不然的話，就立刻過來提頸受死。」
柳青青儼然力竭，頹然垂下雙臂獰笑道：「今日是我敗了！可你記住，蘇合的子孫都是有仇必報的，宋光，我記住你了，咱們來日方長！」
「想走？沒有那般容易。」
宋光策馬上前時，柳青青已然退到深不見底的山崖邊，好似從這裡跳下去對他來說不過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崖頂的風呼嘯刮過，捲起宋光身後依舊站著的朱九破碎的衣角。
空曠的山頂遍布血腥，山崖邊柳青青墜下去前不自覺地抬起頭來，見滿身血痕的朱九站在那裡眼神深沉地望著自己，口中似在默念：「你……必死無疑！」
此刻，原本燦爛的天色漸漸暗下來，山風呼嘯吹過時，將寒峭深深刺入人的骨髓中。
隨後而至的軒轅帝親衛隊迅速控制了整個北山，卻還是沒能追上已經提前撤退的蛛娘及其黨羽。
「儘快收拾一下，別污了皇後娘娘的眼。」
宋光指揮手下護衛清理現場，那些人將狼屍碎肉收拾起來，然後拋進提前挖好了一個大坑中。
「小心那些斷了的黑蟲，引火過來燒一遍方能安心。」
不用朱九提醒，宋光像是知曉那些毒物的厲害，特意提醒自己的手下。
為首的侍衛立聲應喏，用懷中的火摺子點燃周遭的蒿草，隨後扔進坑中點燃了狼屍，狼屍與裹挾在其間的黑蟲噼里啪啦地燃燒著，冒出滾滾腥臭無比的黑煙。
到這時候才算是真正了結今日的禍事。
朱九裹著天青色大氅，很安穩地靠坐在一旁樹下，望著山崖下靜靜沉思。
她身上傷得並不太重，只是感覺疲累不堪，此刻默不作聲地強撐著，更多的是在思索那些人的來歷。
直到軒轅帝的親衛們搜索完整個北山，才有人過來恭敬地將她請上馬背，在重重護衛下送她回營。
一路上，唯有宋光不時回頭悄悄打量朱九，更是敏銳地察覺到她此刻心緒的起伏。
因軒轅帝還傷著，所以此時的圍獵營地里略顯混亂，朱九回去后並未打擾眾人，而是在單獨吩咐了宋光一些事情后，才由擔心不已的念秋扶持著準備回去自己原來的營帳。
「皇後娘娘放心，您交代的事情，臣一定儘力辦妥。」
「交給你，本宮放心。」
宋光躬身行禮送朱九離開，隨後抬頭冷冷地掃視著別國使臣的駐地方向，又吩咐了跟隨在自己身後的那四個青年幾句，遂轉身離去。
「不必點燈了，我要先歇歇。」
營帳門掀開后，朱九率先走了進去，並沒有等預備要去點燈的念秋。
賬內漆黑昏暗，除了念秋行來的窸窣聲，半點旁的動作都沒有。
「念秋，你先出去，我想靜一靜。」
「娘娘，那您的傷？奴婢先幫您處理一下吧。」
「不要緊！東西放那，等會我自己來。」
念秋摸索著放下手中的托盤，仍不死心地問了一句：「娘娘，還是奴婢來吧。」
「不用，出去。」
朱九語氣雖平淡，卻帶著不容旁人推辭的堅決，念秋無法遂只能先退出賬外侍候。
她坐在營帳中央的榻上，自行扯下身上已然支離破碎的衣衫，又伸手取過身側桌上念秋留下的紗布、藥膏等物，認真地替自己包紮起臂上的傷口，手法熟練異常。
至於身上其他的細碎傷口，反正早已經不再流血，她便放任不管不顧了。
接下來一段安靜的時間足夠讓朱九冷靜，以更加縝密的思維來判斷今日的事情。
她料定下此黑手的人絕不是百里晉。
可敵人到底是誰？
朱九思量半天，還是覺得更像是長越帝九離的手筆。
事情在很多時候就是如此，一個意想不到之下隱藏的，可能是死亡，也可能是另一段際遇的開始。
朱九緩緩倒在榻上，借著外面的光透過帳頂氣窗看向天空。
此刻分明不是夜晚，只不過天色變換的稍稍昏暗了些，可高懸在天空中的殺破狼星依舊閃亮到清晰可見，如此一來，恐怕絕非吉兆。
她就這樣定睛看著，一絲莫名的驚懼悄然在心頭生出。
朱九隻是覺得卻又不能確定，後面可能還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這殺破狼到底應驗著什麼？」
她低聲緩緩念叨著，眼神又變得開始堅毅起來，「管它是什麼，破了就是。」
命運又將朱九推向未知的泥沼，可她依然跟自己說，破了它就是！
燈火通明的主帳內，昏迷中的軒轅澈右眼猛然跳了一下，他緊緊皺住眉頭，緩緩地睜開了迷離的雙眸，又輕輕地轉過頭去朝著朱九營帳的方向深深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