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暴雨之前

李大定一楞，介面道：「我倒是沒想過這些，我想的是做大生意，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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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植園不好嗎？先從基層做起，積累經驗，最後你也開自己的園子。」余以為苦口婆心地勸道。

「嗯，可我還是想去城市。」李大定是鐵了心了。

「去哪裡？」

「密支那。」

余以為心念一動，對李大定說道：「好，我陪你去密支那。」

「不用了，余律師……」

「不要說了，我說了陪你去就陪你去。你也不要想甩掉我，不要想一個人偷偷地跑掉。你要是敢跑，我就讓全緬甸通緝你。相信我，我會做到的。」余以為堅定地說。

「那好吧。」李大定妥協了。

於是，兩個人收拾行裝啟程去密支那。

在出發之前，余以為給翠花發了簡訊：「平安。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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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為本來不想發的。但他也不知道密支那之行會怎樣，還有沒有機會給翠花發簡訊。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了，那麼給翠花報一聲「平安」也許會讓翠花心裡好受一些吧，知道余以為還是沒忘記翠花的。

但是翠花給余以為打電話余以為不想接了。因為余以為不知道說什麼。前途兇險生死未卜，說什麼呢？

兩個人一路輾轉到了密支那。

李大定帶著余以為一路走一路瞧尋找「干大事」的機會。余以為不說話，完全聽憑李大定的腳步。

密支那華人很多，還有不少同鄉會之類的互助組織，李大定的意思是找中國人的企業找活兒干。余以為心裡暗道李大定一沒有文憑二沒有人脈三沒有能力，老闆憑啥給你「干大事」的機會呢？李大定簡直就是迷之自信。

密支那有不少職業介紹所。李大定走了不少家，問了不少家，最後來到一家華人開的職業介紹所，這家介紹所的招牌都是中文，做的就是中國人的生意。

一進門，老闆熱情地打著招呼：「中國人？同胞啊。有什麼可以幫你的？」

李大定說：「我想找個工作。」

老闆招呼：「請坐。」又看到余以為：「這位先生也一起的么？」

李大定道：「我們一起來的，他不急，主要是我想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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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闆打量了一下余以為，沒再繼續追問，轉過臉來繼續和李大定交談：「這位先生，怎麼稱呼，從哪裡來，在密支那有沒有熟人啊？」

「我姓趙，從中國來，想在密支那找活兒干，沒有熟人。」李大定說道。

「那趙先生有沒有意向的行業啊？」

「都好，主要是想掙錢。」

「這樣啊，那我這裡有種植園，有運輸工，有店員，有導遊，你要做哪一行？」

「行行出狀元，我想先試試，比較一下。」

「沒問題，我可以給趙先生推薦合適的工作，直到你滿意為止。」老闆說道，「方便的話，趙先生把中介費給我吧，可以收人民幣，20元。」

「老闆，我初來乍到，手頭緊，可不可以少一點，15元？」李大定討價還價。

「20元不多啦。不過看趙先生用錢的地方多，19元好啦。」

「16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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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元，不能再少啦，趙先生是干大事的人，一路發嘛。」

「好，成交。」李大定講下價來，很高興。

李大定從兜里掏出現金放到桌上。余以為注意到，李大定用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根手指壓著錢推到老闆面前。

老闆用四根手指按住，然後手指一彎把錢攥在了手裡。

「趙先生有沒有身份證？」老闆問。

「沒有。路上丟了。」李大定回答。

「那我幫你看一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老闆裝模做樣地翻著一個大本子，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翻了半天，老闆說這裡有個種植園要力工，要不要去？

李大定面露尷尬之色，瞅瞅余以為。余以為漠無表情。

「掙錢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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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啦？」翠花問。

「嗯。」

「你還沒說和易小姐啥關係呢。」翠花說道。說完就後悔了，這是不是涉及到余以為的隱私啊，直接問，好嗎？

余以為沒有在意：「她是我兒子的媽媽。」

「你還有個兒子？」翠花奇道。翠花感到自己對余以為幾乎一無所知。

「對呀。兩個兒子。」余以為說道，「她是我二兒子的媽媽。」

翠花感覺自己要暈了。這個余以為，怎麼私生活這麼複雜？看來自己以前小看他了。再想到易小姐強大的氣場，自己都給跪下了；還有重慶，余以為的前妻，風度優雅，氣質頗佳。這兩個人自己都比不上，難怪余以為沒看上自己，自己還上趕著要和余以為親熱。想到這裡，翠花不可遏制地感到自卑、難堪、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轉臉看到小花，小花也看著她，眼神好像在說「一起吧」。

李大定站在旁邊，一臉早已知道的表情。

余以為瞅著他們的樣子，覺得很好笑。

「我們去前面走走吧。」余以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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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向前邊走邊聊。有意無意地，李大定漸漸落在了後面，正好給了余以為和小花翠花更深入交流的機會。

余以為問：「你們覺得姚姐這個人怎麼樣？」

「很好的一個姐姐。」小花說。

「真的？」余以為不信。

「真的，我真的是這麼感覺的。」小花說。

「我也是。」翠花跟上。

「嗯。姚姐有沒有告訴你們她是幹什麼的？」余以為問道。m.

「說了，她說她是販毒的。」小花說。

「你們相信嗎？」余以為問。

「……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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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為看著她們：「她說的是真的。姚姐能告訴你們這個，說明她沒把你們當外人。」

「是看在余律師的面子上吧？」小花說。

余以為笑了：「是這個理。」隨即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不過你們也要記住，姚姐說的其他話也是真的，她手上確實有人命。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去招惹她。——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任何關於『孩子』的話題，不管是開心的話題還是痛苦的話題。」

「為什麼呀？」

「姚姐以前有個孩子，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可是後來，她老公病故，姚姐獨自撐起一個家。其間姚姐吃了很多苦，但是這不算啥，她挺得住。真正改變姚姐的，是後面的一場變故。姚姐被帶走好幾天，她不想走，但沒辦法。家裡只有一個孩子，只有三歲。她求著能不能帶孩子一起走，或者把孩子送到奶奶家或者姥姥家，但是沒人回應她。更令人痛心的是，誰也沒有注意到孩子自己跟著大人們走出了家門。門，在大人們走後被關上了。據說後來有社區的人來敲門，但是沒人答應，來人以為家裡沒人就走了。等到姚姐回家，看到家裡沒孩子，急瘋了，給親戚朋友打電話，都說孩子不在自己這裡。姚姐找遍了整個市區，查看了無數的監控錄像，都沒有看到孩子。最後，在小區里一個不會有人去的堆滿垃圾的角落看到了孩子的屍體……」

聽著這可怖的情節，小花和翠花不禁渾身顫抖。

余以為接著說：「姚姐收殮起孩子的屍體，連著幾天不吃不喝。然後，姚姐把房子賣了，把車賣了，消失了。再然後，姚姐的城市同一晚發生了幾起命案，現場很恐怖。社會上開始流行各種傳說。這幾起案件至今未破。經過調查，被害人都和姚姐的事有關聯，但是案發時姚姐有不在場證明，她在兩千公里之外，所以姚姐並沒有被列為犯罪嫌疑人。也就是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見過姚姐。」

「那，人是姚姐殺的么？」小花顫聲問。

「我也不知道。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認兇手。」余以為說，「其實姚姐偷渡到了緬甸。在國內的情況我不知道，但是在緬甸，姚姐手裡可是有人命的。這些事，你們知道就好，不要和別人說，也不要去向別人求證。我也是聽說的，連李大定我都沒有告訴。你們對待姚姐，要有禮貌，但不要過分親近。只要不刺激到她，應該沒事的。」

「那易小姐呢？」翠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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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為盯著翠花：「最好也不要去招惹她。姚姐都不敢惹她，你們自問一下，比姚姐如何？」

翠花趕緊搖頭。

幾個人正說著話，余以為手機響了。

余以為接通電話，說了兩句話就把電話掛了。

「說曹操曹操到，易小姐要來了。」余以為說。

果然，十分鐘左右，一輛輕型越野車開到近前。開車的是姚姐，她笑著和眾人打招呼。副駕位置上下來的是易小姐。她走近眾人，看了看，翠花和小花本能地向後躲了躲。易小姐一笑，對余以為說：「你是不是嚇唬她們了？」

「沒有。」余以為斷然予以否認。

「姚姐，你帶她們參觀一下，我和余律師有話說。」易小姐吩咐姚姐。

姚姐應了一聲，帶著小花她們離開了。此地，只剩下余以為和易小姐兩人。

「你馬上離開這裡，」易小姐的神情變得嚴肅，「朗坤下午要來了。可能有一場惡鬥，你死我活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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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余以為說。

「呵呵，我能去哪裡？」易小姐說。

「聽我的，把地盤讓給朗坤吧，我給你想辦法移民。先去非洲，洗白身份，然後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余以為說。

「說的容易，那麼好走的？」易小姐說。

「用錢就好，緬甸政府里總會有腐敗分子。」余以為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在乎錢，也不是不相信你會辦到，我是放心不下我的弟兄們。」易小姐說。

「他們可以解甲歸田嘛。再說，你們現在做的也不是正經營生，即使朗坤不來，政府也會收拾你們的，聯合國也不會放過你們的。」余以為說。

「我知道。但是你以為放下武器讓出地盤朗坤就會放過他們嗎？不會的，朗坤肯定會趕盡殺絕的。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或許還有生路。」易小姐說。

「不會的。這就是一條不歸路。黑吃黑，沒有贏家。等你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政府就該摘果子了，你們都跑不掉的。」余以為說。

「無所謂了。」易小姐拉住余以為的手，「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們的兒子。替我好好照顧他。也替我謝謝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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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以為親了一下易小姐的額頭，然後把她攬在懷裡：「不用悲觀，會有辦法的。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余以為召喚回來李大定，讓他把小花和翠花送到密支那，找一個最好的酒店，玩幾天，李大定也不用回來了，就陪她們玩吧。

猶豫了一下，余以為還是對小花說道：「三天之內，如果沒有我的消息，你們就都不用回來了。去找中國同鄉會，他們有辦法把你們送回國內。至於李大定，」余以為看看李大定，「就留在緬甸吧。」

小花和翠花看著余以為。這個時候頭頂忽然暗了下來。說好的大晴天，一下子烏雲密布，看樣子一場大暴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