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靈雲寺

這夜，紅梅細細地為顧凌霜梳通一頭墨發，伺候完姑娘就寢，就回了外間的小塌。

聽著紅梅衣料摩擦的聲音停止，顧凌霜睜開眼睛，一眼清明毫無睡意。

前兩日顧錦麟說，項府夫人上門，再後來就是侯夫人說要去上香，最重要的是要帶上自己。

想到半月前傳的沸沸揚揚的消息，也許大概應該……是要為那位小將軍物色妻子。

細細想了兩家的身份地位，算起來項家低了些，不過項小將軍得皇上太子看重，未來可期。

如果是她，也會願意為女兒同意這門親事。

顧凌霜閉上眼，自己不是侯府親生的，她也不太理解侯夫人為什麼會同意。

不過，按照以往一樣，去就是了，安分守己就好。

睡吧，明日還得早起。

這日，顧凌霜同侯夫人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各自斂目養神。

馬車裡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說話。

侯夫人在心裡嘆口氣，這門親事還是可以的，若是兩個孩子看對眼了，自然就好辦了。雖然顧凌霜不是她的親生女兒，養育了這麼多年，也是由衷的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以後能過得好。

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能。

到了山腳下，顧凌霜先下馬車，同彩娟一左一右扶著侯夫人下馬。

眾人拾階而上，接待的僧人一個帶著一部分丫鬟去廂房，一個帶著貴人們去上香。

在蒲團上，兩人閉著眼，各自想著心裡的事。

佛像慈祥又莊嚴，一間間看下去，也耗費不少時間。

行至普賢菩薩跟前，遇上了項家人。

「忠義侯夫人。」

「項夫人。」兩位家長打了招呼，又互相介紹了跟在身邊的女兒，一行人拜了菩薩就一同在寺里逛著。

兩位夫人在前面相談甚歡，顧凌霜和項梓萱在後面卻一句話也沒說。

項梓萱悄悄去看顧凌霜，就看一眼就不敢看了，雖然她帶著笑，身上的冷氣叫人恨不得退避三舍。

到了午膳時間，眾人一同往廂房去，就一起往侯夫人的廂房用膳了。

兩位夫人和顧凌霜還好，項梓萱吃著美味的素膳，也覺得不夠。

於是，用完膳，項梓萱就帶著白桃回自己的廂房用些糕點。

兩位夫人稍坐片刻，時辰差不多了，又一同去聽主持講授佛經。

顧凌霜也起身，侯夫人似乎知道顧凌霜的想法，「小孩子怕是對佛經不感興趣，霜兒帶著丫頭去後院賞景吧。」

項夫人也點點頭，「是這個道理，顧姑娘且去，晚些叫萱萱也去陪顧姑娘。」

其實我更願意聽佛經啊！

面上不動聲色，顧凌霜點頭稱是，送了兩位夫人出門，就帶著綠梅往後院去。

今日禮佛的人不算多，後院清清靜靜，沒有客人。

四五歲的小僧奶聲奶氣又一本正經的指了施主不便去的地方，就離開了。

四下無人，顧凌霜帶著綠梅往林子里走去，她仰頭看著這一棵棵大樹，欣慰的點點頭。

見到一顆榕樹，粗壯的枝幹霸道的往外生長，三月的天里依舊綠葉繁茂。

顧凌霜滿意的點點頭，眼睛依舊看著這棵大樹，手卻伸到綠梅面前。

綠梅輕嘆，有些不情願的把東西遞給顧凌霜，低聲囑咐到，「姑娘可小心些，畢竟多日不曾活動了。」

顧凌霜胡亂應著，接過帶子將寬大的袖子和裙擺綁上，就沖向那棵榕樹。

枝葉繁茂，無數的側根環繞著主幹，給了顧凌霜落腳的地方。

尋了一個不太高的枝幹，顧凌霜將薄墊子墊在樹榦上，心滿意足的坐下，放下裙擺。

「綠梅，你家姑娘還未手生呢。」

綠梅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放下，看著顧凌霜發自內心愜意的笑著，無奈的閉上嘴，往前挪了幾步離顧凌霜近些，若是出了意外，她也能第一時間給姑娘當墊子。

項梓軒一路往裡走，聽到少女的聲音就回頭去看。

透過枝葉間，白衫少女帶著明媚的笑意，扶著樹榦的玉指芊芊，晃動的裙擺昭示著主人的好心情。

項梓軒只想著，這姑娘同母親講的似乎有些出入。

「哥哥？」

一道女聲打破了樹林里的平靜。

顧凌霜聽見聲音，一抬頭就看見了灌木叢后的項梓軒。

項梓軒有些窘然，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妹妹，才回頭對著顧凌霜輯禮，「顧姑娘。」

項梓萱聽到這三個字，有種不祥的預感，既怕哥哥，又按捺不住好奇的心，上前兩步，看到了樹上坐著的人，顧凌霜也看到了她。

「項小將軍，項姑娘。」

綠梅有些心急，想叫姑娘趕緊下來，又怕太急姑娘摔著碰著，更有些氣惱項家兄妹這般不知禮。

顧凌霜面不改色的回了一禮，不過忘了自己在樹上，身形搖晃。

項梓軒瞳孔一張，跨步沖了過去，見她穩住身形，又停下腳步。

顧凌霜有些好奇的看著他，見他沒有走的意思，「還請項小將軍迴避一番。」

他點點頭，帶著項梓萱往林子外走去。

綠梅又心驚擔顫的盯著自家姑娘一步步下樹，直到雙腳落在實地上，綠梅才鬆開憋著的那口氣，趕緊過去用帕子為姑娘凈手，又收好工具，細心為顧凌霜整理衣裙。

「可惜了，我還沒在樹上坐熱乎。」

綠梅整理裙擺的手一頓，無奈的抬頭叫姑娘。

顧凌霜壓壓手，阻止了綠梅碎碎念，確認沒有什麼不妥后，綠梅扶著顧凌霜往林子外去。

聽到細微的腳步聲，項梓軒想回頭去看，又想著似乎不妥，只微微側頭。

項梓萱離了自家哥哥五步遠，低著頭攪帕子，心裡亂的很。

顧凌霜走到兄妹跟前，正式見禮，「方才失禮了，還望項小將軍、項姑娘莫怪。」

「顧姑娘言重了。」項梓萱也趕緊點點頭。

「方才所見，還望兩位守口如瓶。」顧凌霜又是一福。

項梓萱有些呆愣，定定的看著顧凌霜，她是怎麼做到這樣面不改色的。

項梓軒抬手輯禮，「在下與家妹在林中賞景，偶遇顧姑娘，便避開了。」

這下項梓萱又震驚的看著自家兄長。

「多謝。」顧凌霜笑著道謝，沒有一絲一毫的扭捏，倒是身後的綠梅，面色有些發紅。

「顧姑娘先請。」項梓軒後退兩步，斂目不再去看她。

顧凌霜沒有客氣，帶著綠梅先一步離開後院。

兄妹倆看著主僕二人的背影，心中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這顧姑娘，同京城的貴女太不一樣了。

項梓萱還想著，自家兄長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挺強。

人早沒了影，項梓軒又等了幾息，回頭看著妹妹，「今日的事不要告訴母親，我同你一起來後院，在林中遇到顧姑娘，就各自賞景了，明白了嗎？」

項梓萱握著白桃的手，主僕兩人齊齊點頭。

「走吧。」項梓軒閑庭信步，又故意拖了一些時間，才回了廂房。

項梓軒送項梓萱到女眷廂房門口，就離開了，尋了小僧問主持在何處講經，在附近尋了石凳稍作休息。

侯夫人同項夫人出了主持的禪院，就見端坐在石凳上的項梓軒。

「侯夫人，這是家中長子。」

項梓軒起身，見過侯夫人。

侯夫人點點頭，「項小將軍果然氣宇軒昂，項夫人好福氣。」

項夫人笑著，「顧姑娘氣質斐然，侯府教育有方。」

項梓軒微低著頭靜靜聽著兩位長輩寒暄，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侯夫人又看了他一眼，覺得十分熟悉，直到見到顧凌霜，她才想起，這幅低眉順眼的樣子，可不就是顧凌霜平日的樣子？

項梓軒先一步下山準備好車駕，女眷們收拾好東西才慢慢下山。

侯府和相府的馬車在山腳侯著，眾人道別，就上了各自馬車歸家。

馬車上，侯夫人看了看依舊低眉順眼的顧凌霜，囁嚅了幾次才出聲，「今日見過項小將軍了？」

「回夫人，在後院遇見了。」

侯夫人點點頭，遇上了就好說，「你覺著，項小將軍如何？」

早有準備的顧凌霜依舊低著頭，輕輕說著，「項小將軍一表人才，是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侯夫人眼角一抽，覺得她誇的有些過，也沒答到點上，可她臉上一點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若是同項小將軍說親，你可願意？」

顧凌霜沒想到侯夫人問的這麼直接，一時之間沒有思考，講出了內心真實想法，「項小將軍仕途光明，我配不上。」

侯夫人剛想說憑忠義侯府的門楣哪裡會有配不上一說，剛張口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雖然頂著顧家姓，卻沒有流著顧家血，她不是顧家人，不是忠義侯府嫡女。

侯夫人心一痛，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另一邊，項梓軒騎著馬，項夫人想問著什麼也不方便，只有等回府再細問。

而項梓萱答的都不是項夫人想聽的。

「你哥哥可見過顧家姑娘了？」

見過了。真的就是見過了。

「他們說沒說上話？聊的怎麼樣？有沒有……」

幾句來著？手指頭都能數的完吧……

項梓萱背冒冷汗，不忍心叫母親失望，又只得按著兄長的警告說，「哥哥同顧家姐姐見過了就各自賞景了，交談不過幾句，都各自守禮。」

沒錯就是警告，自家兄長太嚇人了。

項夫人有些失望，在山腳下她就覺得兩個年輕人興緻不高，大抵是沒對上眼。

罷了罷了，回府再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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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梓萱: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