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百花宴（中）

明月跟著溫池回到殿里，就看見李景行正被一群女子圍著，似乎賞花賞的很開心。卻在明月踏進殿里的一瞬間回頭，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朝自己走來，低聲說，「你可算知道回來了。」

「我看二哥似乎同那些女子相談甚歡，倒是我擾了你與佳人相會呢？」明月偷笑著，也低聲說道。

李景行又已經恢復了從容的翩翩君子模樣，用摺扇擋著嘴，輕輕地說，「我當真是無福消受。」

李景行說著，拿開扇子，又聞到明月身上的香氣，淡淡的桃香，似有似無，卻更引得人想真切一嗅。李景行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好在明月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也沒能注意到他發紅的耳根。

明月斜睨了李景行一眼，眼裡傳達出「自作自受」四個字，不再說話。

這時，只聽見殿門口一聲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貴妃駕到。」

殿里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開始福下身子，只聽見皇帝道，「今日是皇后的百花宴，朕只是來湊個熱鬧罷了，大家不必拘禮，平身。」說著便和皇後上了殿里最高的主座，貴妃則坐在稍微旁一點的位置。明月偷偷抬頭打量皇帝，年近五十，卻依舊神采奕奕，寬厚的臉龐卻掩飾不住眼神的凌厲。而貴妃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描著淡眉，畫著淺妝，一分慵懶，十分嫵媚。氣色倒是比皇后好很多，想必是剛得了皇子更受寵了，整個人的丰神異彩。

還在賞花的零零散散的人也依次入座，李國公一家坐在離皇上最近的地方。

剛落座，便聽見皇后的聲音，「想必這就是李家二公子了？果真一表人才，我瞧著這盛京竟找不出容貌比二公子更出色的男兒呢。」皇后依舊端莊大氣，卻沒想到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針對李景行。

李景行聞言從座席走到殿正中間，低著頭，行了大禮，道，「皇後娘娘謬讚，景行空有一副皮囊，若說實學，比不上大皇子，也比不上在座的各位公子，華而不實，愧對皇後娘娘的稱讚。」

「抬起頭來朕看看。」上座傳來皇帝威嚴的聲音。

李景行抬起來，眼神里一片坦蕩。今天這場百花宴，對於他來說必定不會平靜，他也早有心理準備。

皇帝看了那張臉，不知怎的，竟覺得心中有些壓迫感，便開口對李國公道，「不愧是李國公的兒子。」不再多說，低下眼眸，抿了一口茶。

明月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皇上皇后似乎有些過於關注李景行，並且並不太友好，就像此時，李景行仍站在大殿的中間，皇上沒開口，李景行也不好擅自退下。而且什麼都沒做，就被莫名其妙的說了句「不愧是李國公的兒子」，她尋思著，李景行長得也不像李國公啊。

李國公心裡也很是不滿，不明白皇上是何意，聽著皇上誇自己的兒子，卻又晾著他，便說，「行兒是臣的兒子，更是周國的子民，是皇上的臣子。皇恩拂照，才讓我這不成器的兒子有幸站在這裡。」

皇帝聽見李國公的話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下，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示意讓李景行回到原席，「李國公謙虛了。」

宴上的氛圍變得很微妙，沒有了之前輕鬆愉快的感覺。只有趙貴妃仍是一臉慵懶，打破了這種尷尬，她看了一眼李景行，又收回目光，說到，「皇上怎的只注意到李二公子，瞧瞧這滿殿的花兒，臣妾瞧這可有趣兒多了。」

皇上找到了台階下，連忙附和道，「愛妃說的甚是。」

皇后看著皇上和趙貴妃親熱心裡很不是滋味，卻也沒有辦法，誰讓趙貴妃年輕貌美，甚至最近還得了小皇子呢。她開口道，「咳咳，皇上，今日來的小姐們都準備了些才藝，說是要為這百花增彩呢。」

舞女陸陸續續的從兩邊到宴會中央，伴著法曲，翩翩起舞。眾人正如痴如醉，只見一個女子不知從哪裡加入了這舞曲，雖是蒙著面，但身段和那露在外面的雙眸都讓人移不開眼睛。輕移蓮步，漢宮飛燕舊風流！法曲節奏漸急，她的身姿舞動的越來越快，眾人這才注意到她腳上的鈴鐺正隨著越來越快的舞姿發出陣陣聲響，和配樂相得益彰。一曲舞畢，掌聲不絕。

「你是哪家女子？」皇帝問道。

「小女陳孟嫻。」陳孟嫻沒有想到皇上會親自問她的名字，低著頭害羞地回答道。

「抬起頭來。」

陳孟嫻慢慢抬起頭，此時的她揭了面紗，跳完舞后，臉色微紅，甚是嬌美。皇帝也有一絲出神。

陳尚書急了，皇帝這是什麼眼神，他再清楚不過了，馬上開口道，「皇上，小女不才，怕是讓皇上皇后見笑了，只是這助興節目才剛剛開始，還是別讓其他小姐們久等為好。」

皇帝這才反應過來，示意讓陳孟嫻退下，一旁的皇后憋了一肚子的火，皇上寵愛年輕貌美的貴妃也就算了，那陳小姐才不過二八年華，當他女兒都嫌小了，他竟把心思打到那小姑娘身上去了，這尚書家的女兒可是她選好的太子妃！

只是被皇帝這麼一攪和，她也不好開口為太子納妃了。

而陳雅嫻的心思很顯然都在李景行身上，可惜了李景行一直在低頭喝茶，剛剛她跳舞的時候，全場的人都在看她，只有他在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在喝茶。

那般出彩成為全場的焦點又如何，他的目光不曾為她停留半分，陳雅嫻竟在萬眾喝彩中生出一絲自卑。

怕是那茶好？待會就讓人去查查，今日的宴會用的是哪兒進貢來的茶！

「二哥，我看那陳家小姐似是對你有意，一雙眼珠子都快粘在你身上了。」明月坐在李景行旁邊，幽幽地說道。

「在二哥眼裡，這些都不過是胭脂俗粉，還是我們家明月圓潤可愛，討人歡喜。」李景行輕輕偏了頭，回答道，又示意讓旁邊的侍女添茶。

「二哥，我哪裡胖了！」明月說著，將自己的胳膊展示給了李景行看，「看，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李景行看著眼前的女子，靈秀雅緻的臉上一絲慍氣，桃腮泛紅，氣鼓鼓的展示自己的小臂，膚白如雪，弱似無骨。

李景行不動聲色的用自己的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寬大的袖子遮起來。「大庭廣眾之下，成何體統。還有你方才說的那兩個詞並非是形容手臂的，你這功課又落下了。」

明月正想回嘴，卻聽見陳孟嫻的聲音。

「若是這盛京李三小姐被稱為第二美人，怕是沒人敢稱第一了，只是不知道三小姐準備了什麼精彩的節目，大家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看了呢。」

看熱鬧的人不嫌熱鬧大，紛紛附和，」是啊是啊。」女子們多多少少對明月有些妒忌，於是紛紛開口，若是她才藝不行，只是空有皮囊，也好安慰安慰自己，那明麗的女子到底是有不如自己的地方的。男子們卻是被明月的相貌驚艷，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才貌雙全的佳人，好將她供奉在心中當作女神。

「是啊，明月丫頭，你為本宮這百花宴添個什麼彩頭？」皇后也一臉興緻的問道。

「小女不才，做了一首詩。」明月答道，又慢慢將那詩念了出來，「春江潮水連海平」，念出開頭四句的時候，眾人的表情變得震驚起來，明月繼續往下念，眾人變得平靜，似乎沉浸於詩中的情和美景。明月繼續念，「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一首詩念完了，眾人倒吸一口氣。宴會一片安靜，看著上頭那位仍沉浸其中，沒人敢開口先說話。

好一會兒，皇上才緩過神來，「好詩，好詩。」看看明月，「丫頭，這詩叫什麼？」

「春江花月夜。」明月回到道。

「春，江，花，月，夜。」皇帝默念了一遍，「好，好一個春江花月夜，好一個春江花月夜啊！朕好久沒見看過這麼美的景，這麼深的情了。李國公，你教女有方，賞。」又看向貴妃，他當年大概也是在這樣一個晚上和貴妃定情了。皇后當然知道皇上想起了什麼，礙著那麼多人在，不好表現出來。

「臣謝皇上。」李國公也很是驕傲，沒有謙虛，便謝了皇恩。

「皇後娘娘，臣女將這詩寫了下來，並裝裱好，想要作為百花宴的禮物送給皇後娘娘，還希望皇後娘娘不要嫌棄。」明月方才問了李景行，並且打開偷偷看了，發現那字不僅極美，而且竟像刻意模仿女子的字體，行雲流水間不失秀麗，收放有度，靈動流逸。

侍女將那字畫展開，供眾人觀賞。宴上皆是稱讚的聲音，因為大家被明月的詩感動后又再次被明月字所折服

「怎麼會嫌棄呢，你有心了，賞。」皇后瞟了一眼那字，美是美，只是氣得她腦袋發暈，她已經夠煩這首詩了，她居然還要裝裱好了送她，讓她日日記得。偏偏她還不能怪罪於她，還要賞賜她。

「臣女謝過皇後娘娘。」明月仰著小臉，一臉明媚。宴上的公子們看的眼睛都直了，一方面也是內心為她的才情而驚艷，此刻更是為她在心中描上了一圈光環。

皇后不再接她的話，轉頭對皇上說，「皇上，是時候開筵了。」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沒有過多的感情，又望了一眼旁邊的老太監，那太監立馬會意，「傳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