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師兄

山青郁來南山村隨便一攪和，便攪和得杜氏心思無處隱藏。無可奈何，她只得斂起心底的狼狽，帶著一眾僕從，灰溜溜地離開了。

陷坑中，山青郁懶洋洋地起身，似猿猱般輕捷一躍，跳出滿是泥漿的陷坑。速度之快，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圍觀村民面對突然變故，無一不駭然。他們視山青郁如兇猛怪物，生怕露出鋒利爪牙，便驚呼著紛紛散開，直至退到安全距離外。

「唉，莫怕！」山青郁好笑地說，想讓村民感到他並無惡意。

村民反而更加懼怕，拔腿就跑，奔回各自家中，關好簡陋的籬門，躲進安全的屋內。

山青郁無奈擺手，長嘯一聲，喚回逃跑的白馬，躍上馬背，狂笑兩聲，離開了無趣的南山村。

崔瑩懶得去理這些，只一心一意鑽進廚房，做著好吃的杏花餅。

杏花餅料下得足，自然聞著香，吃著也香。崔瑩做好杏花餅，邊品嘗邊一頓顯擺。

喜兒流著口涎，也厚著臉皮湊過來，伸出可愛的小爪子，想要嘗個鮮。

崔瑩前所未有的小氣，擋開喜兒伸過來的小爪子，不顧形象地伸展雙臂，像雞媽媽護雞寶寶一樣，不許喜兒近身。

等喜兒噘著嘴不滿地離開，崔瑩才小心翼翼地，將杏花餅裝進自編的小籃子，一心只等月上樹梢頭。

好不容易等到亥時，喜兒實在熬不住，打著哈欠先去睡了。崔瑩繼續就著碗燈，讀那本博大精深的《易》。

喜兒細微的酣眠聲響起。崔瑩吹熄了燈，悄悄下了床，躡手躡腳來小廚房，挎上裝杏花餅的小籃，出了小院門，踏著皎潔的月色，去赴師兄的約。

山崖平曠處。翊京早來了半個時辰，斜倚著月下杏花樹，時不時地摸摸懷中的禮物。與三位兄長一番商量，最終還是帶了這個來。他也不確定，是不是真如四兄所言，這禮物，一般女孩子都會喜歡的。

但願，小師妹是一般女孩子。

翊京望著漫山的皎潔，只覺心胸滌盪，心曠神怡。夜風吹，吹落一樹的杏花，落得他滿頭都是。他懶得去拂，繼續仰望浩渺的天宇。

腳步輕輕而來，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有輕微阻塞的呼吸聲。

是她來了吧？

翊京索性假寐，想要探探來人反應，是不是真做得師父的徒弟，做得他唯一的小師妹。

崔瑩一近這山崖平曠處，就看見了飄然出塵又鮮衣逼人的少年郎。紅衣，側影，花樹，山風，夜月……這樣的少年郎，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崔瑩暫停住腳步，看得一臉的如痴如醉，心中不由地吟起纏綿的詞句：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這樣的心思，三十年來，她從未有過。哪怕面對曾經的男友，她也常是心靜如水的。

而此刻，面對如夢幻般的少年，她竟似長回了少女心，開始歡呼雀躍加速律動。撲通撲通的心跳，在靜靜的月夜裡，變得格外清晰。

崔瑩突然覺得羞恥，難道想老牛吃嫩草么？

她苦笑著晃晃進水的腦袋，總算晃平些許心底的波瀾，繼續挪動腳步，緩緩上前。

「是師兄么？」崔瑩小聲問，生怕攪了他。

翊京睜開清澈的雙眼，離開斜倚著的杏花樹，笑著轉過頭來。

怎麼會是她？

瞬息之間，翊京腦海深處，閃過彎彎曲水、西郊小院、農莊陷坑。每一幅畫面里，都有崔瑩的模樣。他清楚地意識到，她這個小師妹，是崔家四娘子，也是他未來的妻妹。

崔瑩見他不做聲，還漸漸斂起好看的笑容，心也跟著一陣陣地沉。再沉下去，怕是要墜落山崖底了。

「是師兄么？」崔瑩再大著膽子詢問，聲音也比剛才大了些許。

翊京緩過神來，道了一聲崔四娘好，后又改為小師妹好。

果然是師兄，竟然真是師兄。崔瑩滿意地笑著，再走近些，想要送上籃子里的杏花餅。然後，她竟然聞到了他身上獨一無二的香氣。

「師兄！原來是你！山青郁的農莊，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小師妹，好久不見。」

「好久么？不過兩三天而已。」

「也是，才兩三天而已。

二人笑。崔瑩小籃遞過去，說籃內有親手做的禮物。

翊京接過，也摸出懷中禮物，給了崔瑩，特意補充說，是京城女娘都愛吃的杏花餅。

借著月光，崔瑩認出，正是自家果子行產的，不由得心中歡喜。

二人一起坐到長石上，就著皎潔的月色，吃下各自的禮物。就連偶爾的交談，也是輕輕柔柔的，如醉人的春風，迷人的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