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青城、林家
勞德諾添了一口茶道:「那日師父責打了大師兄和六猴兒后,便寫了一封書信給了余觀主,信上都是些謙虛謹慎之言,要我送去。」
眾人驚道:「原來當日走的那樣急是去青城派給余觀主送信去了。」
勞德諾點頭道:「我當時來到青城山,山門守衛弟子聽聞我是華山派的,個個耍刀弄劍、目露凶光。看來大師兄的事情已經是傳遍了整個青城山了。」
陸大有罵道:「他奶奶的!青城派的人那麼惡?!二師哥,耍兩下子給他們瞧瞧!」
勞德諾道:「師父之所以派我前去並非我的武功高低,而是因為我年齡最大,最能忍耐。倘若武藝最高,那讓三師弟去不就行了?」
梁發笑道:「不敢不敢。那二師哥你見到余觀主了?」
勞德諾道:「沒有,一開始是青城四秀中的侯人英、洪人雄來接見的我。」
高根明:「這二人?只怕來者不善。」
勞德諾道:「侯人英倒還好,只是那洪人雄耐不住氣,要與我較量。」
陸大有:「他媽的,較量便較量。區區青城四獸怎是我華山九劍的對手?」
勞德諾道:「這青城弟子的冷嘲熱諷我全當沒聽見。畢竟錯在咱們。我在松風觀住了七日,第七日,余觀主才接見了我。」
梁發哼了一聲:「好大的架子。」
勞德諾道:「第三日上,我一早便起身散步,暗中做些吐納功夫,以免將功課擱下荒疏了。我信步走到松風觀后練武場旁,只見青城派有幾十名弟子正在練把式。武林中觀看旁人練功,乃是大忌,我自然不便多看,當即掉頭回房。但便這麼一瞥之間,已引起了我老大疑心。這幾十名弟子人人使劍,顯而易見,是在練一路相同的劍法,各人都是新學乍練,因此出招之際都頗生硬,至於是什麼劍招,這麼匆匆一瞥也瞧不清楚。我回房之後,越想越奇怪。青城派成名已久,許多弟子都是已入門一二十年,何況群弟子入門有先有后,怎麼數十人同時起始學一路劍法?尤其練劍的數十人中,有號稱『青城四秀』的侯人英、洪人雄、於人豪和羅人傑四人在內。眾位師弟,你們要是見到這種情景,那便如何推測?」
高根明說道:「青城派或許是新得了一本劍法秘笈,又或許是余觀主新創一路劍法,因此上傳授給眾弟子。」
勞德諾道:「那時我也這麼想,但仔細一想,卻又覺不對。以余觀主在劍法上的造詣修為,倘若新創劍招,這些劍招自是非同尋常。如是新得劍法秘笈遺篇,那麼其中所傳劍法一定甚高,否則他也決計瞧不上眼,要弟子練習,豈不練壞了本門劍法?既是高明的招數,那麼尋常弟子就沒法領悟,他多半是選擇三四名武功最高的弟子來傳授指點,決無四十餘人同時傳授之理。這倒似是教拳的武師開場子騙錢,哪裡是名門正派的大宗師行徑?第二天早上,我又自觀前轉到觀后,經過練武場旁,見他們仍在練劍。我不敢停步,晃眼間一瞥,記住了兩招,想回來請師父指點。那時余觀主仍然沒接見我,我不免猜測青城派對我華山派大有仇視之心,他們新練劍招,說不定是為了對付我派之用,那就不得不防備一二。」
施戴子道:「二師哥,他們會不會在練一個新排的劍陣?」
勞德諾道:「那當然也大有可能。只是當時我見到他們都是作對兒拆解,攻的守的,使的都是一般招數,頗不像是練劍陣。到得第三天早上,我又散步經過練武場時,卻見場上靜悄悄的,竟一個人也沒有了。我知他們是故意避我,心中只有疑慮更甚。我這樣信步走過,遠遠望上一眼,又能瞧得見什麼隱秘?看來他們果是為了對付本派而在練一門厲害劍法,否則何必對我如此顧忌?這天晚上,我睡在床上思前想後,一直無法入睡,忽聽得遠處傳來隱隱的兵刃撞擊之聲。我吃了一驚,難道觀中來了強敵?我第一個念頭便想:莫非大師哥受了師父責備,心中有氣,殺進松風觀來啦?他一個人寡不敵眾,我說什麼也得出去相助。這次上青城山,我沒攜帶兵刃,倉促間無處找劍,只得赤手空拳地前往……」
陸大有突然贊道:「了不起!二師哥,你好膽色啊!叫我就不敢赤手空拳地去迎戰青城派掌門、松風觀觀主余滄海!」
勞德諾怒道:「六猴兒你說什麼死話?我又不是說赤手空拳去迎戰余觀主,只是我擔心大師哥遇險,明知危難,也只得挺身而出。難道你叫我躲在被窩裡做縮頭烏龜么?」
眾師弟一聽,都笑了起來。陸大有扮個鬼臉,笑道:「我是佩服你、稱讚你啊,你又何必發脾氣?」勞德諾道:「謝謝了,這等稱讚,聽著不見得怎麼受用。」幾名師弟齊聲道:「二師哥快說下去,別理六猴兒打岔。」
勞德諾續道:「當下我悄悄起來,循聲尋去,但聽得兵刃撞擊聲越來越密,我心中跳得越厲害,暗想:咱二人身處龍潭虎穴,大師哥武功高明,或許還能全身而退,我這可糟了。耳聽得兵刃撞擊聲是從後殿傳出,後殿窗子燈火明亮,我矮著身子,悄悄走近,從窗縫中向內一張,這才透了口大氣,險些兒失笑。原來我疑心生暗鬼,這幾日余觀主始終沒理我,我胡思亂想,總是往壞事上去想。這哪裡是大師哥尋仇生事來了?只見殿中有兩對人在比劍,一對是侯人英和洪人雄,另一對是方人智和於人豪。」
陸大有道:「嘿!青城派的弟子好用功啊,晚間也不閑著,這叫做臨陣磨槍,又叫作平時不燒香,急來抱佛腳。」
勞德諾白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續道:「只見後殿正中,坐著一個身穿青色道袍的矮小道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臉孔瘦削,瞧他這副模樣,最多不過七八十斤重。武林中都說青城掌門是個矮小道人,但若非親見,怎知他竟是這般矮法,又怎能相信他便是名滿天下的余觀主?四周站滿了數十名弟子,都目不轉睛地瞧著四名弟子拆劍。我看得幾招,便知這四人所拆的,正是這幾天來他們所學的新招……當時處境可謂十分危險,若被青城派發覺了,不但我自身定會受重大羞辱,而傳揚了出去,於本派聲名也大有妨礙。大師哥一腳將位列『青城四秀』之首的侯人英、洪人雄踢下樓去,師父他老人家雖責打大師哥,說他不守門規,惹是生非,得罪了朋友,但在師父心中,恐怕也是歡喜的。畢竟大師哥替本派爭光,什麼青城四秀,可擋不了本派大弟子的一腳。但如我偷窺人家隱秘,給人家拿獲,這可比偷人錢財還更不堪,回到山來,師父一氣之下,多半便會將我逐出門牆。但眼見人家斗得熱鬧,此事說不定和我派大有干係,我又怎肯掉頭不顧?我心中只說:『只看幾招,立時便走。』可是看了幾招,又是幾招。眼見這四人所使的劍法甚為希奇古怪,我生平可從來沒見過,但說這些劍招有什麼大威力,卻又不像。我只是奇怪:『這劍法並不見得有什麼驚人之處,青城派幹麼要日以繼夜地加緊修習?難道這路劍法,竟然便是我華山派劍法的剋星么?看來也不見得。』又看得幾招,實在不敢再看下去了,乘著那四人斗得正緊,當即悄悄回房。等到他四人劍招一停,止了聲息,那便無法脫身了。以余觀主這等高強的武功,我在殿外只須跨出一步,只怕立時便給他發覺。那天晚上,劍擊聲雖不絕傳來,我卻不敢再去看了。其實,我若早知他們是在余觀主面前練劍,說什麼也不敢去偷看,那也是陰錯陽差,剛好撞上而已。六師弟恭維我有膽色,這可受之有愧。那天晚上你要是見到我嚇得面無人色的那副德行,不罵二師哥是天下第一膽小鬼,我已多謝你啦。」
陸大有道:「不敢,不敢!二師哥你最多是天下第二。不過如果換了我,倒也不怕給余觀主發覺。那時我嚇得全身僵硬,大氣不透,寸步難移,早就跟殭屍沒什麼分別。余觀主本領再高,也決不會知道長窗之外,有我陸大有這麼一號英雄殭屍。」眾人盡皆笑的絕倒。
勞德諾續道:「後來余觀主終於接見我了。他言語說得很客氣,說師父重責大師哥,未免太過見外了。華山、青城兩派素來交好,弟子們一時鬧著玩,就如小孩子打架一般,大人何必當真?當晚設筵請了我。次日清晨我向他告辭,余觀主還一直送到松風觀大門口。我是小輩,辭別時自須跪下磕頭。我左膝一跪,余觀主右手輕輕一托,就將我託了起來。他這股勁力當真了不起,我只覺全身虛飄飄的,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他若要將我摔出十餘丈外,或者將我連翻七八個筋斗,當時我是連半點反抗餘地也沒有。他微微一笑,問道:『你大師哥比你入師門早了幾年?你是帶藝投師的,是不是?』我當時給他這麼一托,一口氣換不過來,隔了好半天才答:『是,弟子是帶藝投師的。弟子拜入華山派時,大師哥已在恩師門下十二年了!』余觀主又笑了笑,說道:『多十二年,嗯,多十二年!』」
岳靈珊問道:「他說『多十二年』,那是什麼意思?」勞德諾道:「他當時臉上神氣挺古怪,依我猜想,當是說我武功平平,大師哥就算比我多練了十二年功夫,也未必能好得了多少。」岳靈珊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勞德諾續道:「我回到山上,向師父呈上余觀主的回書。那封信寫得禮貌周到,十分謙下,師父看后很高興,問起松風觀中的情狀。我將青城群弟子夤夜練劍的事說了,師父命我照式試演。我只記得七八式,當即演了出來。師父一看之後,便道:『這是福威鏢局林家的辟邪劍法!』」
眾人驚呼:「辟邪劍法?!」此時梁發神眼如炬,看見旁邊的那個駝子顫抖了一下。他心想:咦?奇怪?這個駝子,莫非是?
勞德諾續道:「當時我問師父:『林家這辟邪劍法威力很大么?青城派為什麼這樣用心修習?』師父不答,閉眼沉思半晌,才道:『德諾,你入我門之前,已在江湖上闖蕩多年,可曾聽得武林之中,對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的武功,如何評論?』我道:『武林中朋友們說,林震南手面闊,交朋友夠義氣,大家都買他的賬,不去動他的鏢。至於手底下真實功夫怎樣,我不大清楚。』師父道:『是了!福威鏢局這些年來興旺發達,倒是江湖上朋友給面子的居多。你可曾聽說,余觀主的師父長青子少年之時,曾栽在林遠圖的辟邪劍下?』我道:『林……林遠圖?是林震南的父親?』師父道:『不,林遠圖是林震南的祖父,福威鏢局是他一手創辦的。當年林遠圖以七十二路辟邪劍法開創鏢局,當真是打遍黑道無敵手。其時白道上英雄見他太過威風,也有去找他比試武藝的,長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劍法下輸了幾招。』我道:『如此說來,辟邪劍法果然是厲害得很了?』師父道:『長青子輸招之事,雙方都守口如瓶,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長青子前輩和你師祖是好朋友,曾對你師祖說起過,他自認這是他畢生的奇恥大辱,但自忖敵不過林遠圖,此仇終於難報。你師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劍法,想助他找出這劍法中的破綻,然而這七十二路劍法看似平平無奇,中間卻藏有許多旁人猜測不透的奧妙,突然之間會變得迅速無比,如鬼似魅,令人難防。兩人鑽研了數月,一直沒破解的把握。那時我剛入師門,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在旁斟茶侍候,看得熟了,你一試演,便知道這是辟邪劍法。唉,歲月如流,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我問師父:『那長青子前輩後來報了此仇沒有?』師父道:『比武輸招,其實也算不得是什麼仇怨。何況那時候林遠圖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眾所欽服的前輩英雄,長青子卻是個剛出道的小道士。後生小子輸在前輩手下,又算得了什麼?你師祖勸解了他一番,此事也就不再提了。後來長青子在三十六歲上便即逝世,說不定心中放不開此事,以此鬱鬱而終。事隔數十年,余滄海忽然率領群弟子一起練那辟邪劍法,那是什麼緣故?德諾,你想那是什麼緣故?』我說:『瞧著松風觀中眾人練劍情形,人人神色鄭重,難道余觀主是要大舉去找福威鏢局的晦氣,以報上代之仇?』師父點頭道:『我也這麼想。長青子胸襟極狹,自視又高,輸在林遠圖劍底這件事,一定令他耿耿於懷,多半臨死時對余滄海有什麼遺命。林遠圖比長青子先死,余滄海要報師仇,只有去找林遠圖的兒子林仲雄,但不知如何,直挨到今日才動手。余滄海城府甚深,謀定後動,這一次青城派與福威鏢局可要有一場大鬥了。』我問師父:『你老人家看來,這場爭鬥誰勝誰敗?』師父笑道:『余滄海的武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造詣已在長青子之上。林震南的功夫外人雖不知底細,卻多半及不上乃祖。一進一退,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鏢局在明,還沒動上手,福威鏢局已輸了七成。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訊息,邀得洛陽金刀王元霸相助,那麼還可鬥上一斗。德諾,你想不想去瞧瞧熱鬧?』我自是欣然奉命。師父便教了我幾招青城派的得意劍法,以作防身之用。」
陸大有道:「咦,師父怎地會使青城派劍法?啊,是了,當年長青子跟咱們祖師爺爺拆招,要用青城派劍法對付辟邪劍法,師父在旁邊都見到了。」
勞德諾道:「六師弟,師父他老人家武功的來歷,咱們做弟子的不必多加推測。師父又命我不可和眾同門說起,以免泄露了風聲。但小師妹畢竟機靈,卻給她探知訊息,纏著師父許她和我同行。我二人喬扮改裝,假作在福州城外賣酒,每日到福威鏢局去察看動靜。別的沒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兒子林平之練劍。小師妹瞧得直搖頭,跟我說:『這哪裡是辟邪劍法了?這是邪辟劍法,邪魔一到,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遠避。』」眾人大笑。
勞德諾續道:「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幾天,青城派的弟子們就陸續到了。最先來的是方人智和於人豪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鏢局中踹盤子,我和小師妹怕撞見他們,就沒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師妹開設的大寶號來光顧,小師妹只好送酒給他們喝了。當時我們還擔心是給他瞧破了,故意上門來點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全然蒙在鼓裡。這紈絝弟子什麼也不懂,跟白痴也差不了什麼。便在那時,青城派中兩個最不成話的餘人彥和賈人達,也到我們大寶號來光顧……」
陸大有鼓掌道:「二師哥,你和小師妹開設的大寶號,當真是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你們在福建可發了大財哪!」
岳靈珊笑道:「那還用說么?二師哥早成了大財主,我托他大老闆的福,可也撈了不少油水。」眾人盡皆大笑。
勞德諾笑道:「別瞧那林少鏢頭武功稀鬆平常,給咱們小師妹做徒兒也還不配,倒是挺有骨氣。余滄海那不成材的小兒子餘人彥瞎了眼睛,向小師妹動手動腳,口出調笑之言,那林公子居然伸手來抱打不平……」
梁發道:「這林公子真是一個英雄豪傑。」
陸大有笑道:「聽二師哥說這林公子武藝平平,算得上什麼英雄?」
梁發卻嚴肅起來:「六弟,不許無禮。要知道每個人造化機遇不同,武藝自然有所高低。但人人膽色卻是公平公正,天生便有。這林公子武藝不高,但是卻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更何況當時小師妹假裝成一個麻子,這林公子一點也不嫌棄,可見不為美色動心、不懼流氓強暴。我問你,若是你武功平平無奇,你可敢上?或者說,你就算有這一身武藝,看見一個大麻子,你可願意去?」
一向幽默風趣、話多不斷的陸大有這一下卻沉默了起來,似是在比較自己與那林家公子的差距。
勞德諾見氣氛尷尬,趕緊笑道:「那林公子武功的確也算不得什麼,但膽色倒是不錯。不過這可惹下滔天大禍。余滄海有了理由,便殺向福威鏢局。當天晚上,我和小師妹又上福威鏢局去察看,只見余觀主已經率領了侯人英、洪人雄等十多個大弟子都已到了。我們怕給青城派的人發覺,站得遠遠地瞧熱鬧,眼見他們將局中的鏢頭和趟子手一個個殺了,鏢局派出去求援的眾鏢頭,也都給他們治死了,一具具屍首送了回來,下的手可也真狠毒。當時我想,青城派上代長青子和林遠圖比劍而敗,余觀主要報此仇,只須去跟林震南父子比劍,勝了他們,也就是了,卻何以下手如此狠毒?那定是為了給餘人彥報仇。可是他們偏偏放過了林震南夫妻和林平之三人不殺,只是將他們逼出鏢局。林家三口和鏢局人眾前腳出了鏢局,余觀主後腳就進去,大模大樣地往大廳正中太師椅上一坐,這福威鏢局算是叫他青城派給占啦。」
陸大有道:「他青城派想接手開鏢局了,余滄海要做總鏢頭!」眾人都哈哈一笑。只有梁發罵道:「殺人滅口,罪不容誅。這余滄海早晚難逃一死。」眾人知道梁發當年全家也是被日月神教所害,當即不敢再笑。
勞德諾續道:「林家三口喬裝改扮,青城派早就瞧在眼裡,方人智、於人豪、賈人達三人奉命追蹤擒拿。小師妹定要跟著去瞧熱鬧,於是我們兩個又跟在方人智他們後面。到了福州城南山裡的一家小飯鋪中,方人智、於人豪、賈人達三個露臉出來,將林家三口都擒住了。小師妹說:『林公子所以殺餘人彥,是由我身上而起,咱們可不能見死不救。』我極力勸阻,說道咱們一出手,必定傷了青城、華山兩家和氣,何況余觀主便在福州,我二人別要鬧個灰頭土臉。」
陸大有道:「二師哥上了幾歲年紀,做事自然把細穩重,那豈不掃了小師妹的興緻?」
勞德諾笑道:「小師妹興緻勃勃,二師哥便要掃她的興,可也掃不掉。當下小師妹先到灶間中去,將那賈人達打得頭破血流,哇哇大叫,引開了方於二人,她又繞到前面去救了林公子,放他逃生。」
陸大有拍手道:「妙極,妙極!我知道啦,小師妹可不是為了救那姓林的小子。她心中卻另有一番用意。很好,很好!」岳靈珊道:「我另有什麼用意?你又來胡說八道。」陸大有道:「我為了青城派而挨師父的棍子,小師妹心中氣不過,因此去揍青城派的人,為我報仇出氣,多謝啦……」說著站起身來,向那少女深深一揖。岳靈珊噗哧一笑,還了一禮,笑道:「六猴兒師哥不用多禮。」
高根明笑道:「小師妹揍青城弟子確是為人出氣。是不是為你,那可大有研究。挨師父棍子的,不見得只你六猴兒一個。」勞德諾笑道:「這一次六師弟說得對了,小師妹揍那賈人達,的的確確凈是為了給六師弟出氣,日後師父問起來,她也是這麼說。」陸大有連連搖手,說道:「這……這個人情我可不敢領,別拉在我身上,叫我再挨十下八下棍子。」
梁發問道:「那方人智和於人豪沒追來嗎?」
岳靈珊道:「怎麼沒追?可是二師哥學過青城派的劍法,只一招『鴻飛冥冥』,便將他二人的長劍絞得飛上了天。只可惜二師哥當時用黑布蒙上了臉,方於二人到這時也不知是敗在我華山派手下。」
勞德諾道:「不知道最好,否則可又有老大一場風波。倘若只憑真實功夫,我也未必斗得過方於二人,只是我突然使出青城派劍法,攻的又是他們劍法中的破綻,他哥兒倆大吃一驚,就這麼著,咱們又佔了一次上風。」
眾弟子紛紛議論,都說大師哥知道了這回事後,定然十分高興。
其時雨聲如灑豆一般,越下越大。只見一副餛飩擔從雨中挑來,到得茶館屋檐下,歇下來躲雨。賣餛飩的老人篤篤篤敲著竹片,鍋中水氣熱騰騰地上冒。
華山群弟子早就餓了,見到餛飩擔,都臉現喜色。陸大有叫道:「喂,給咱們煮九碗餛飩,另加雞蛋。」那老人應道:「是!是!」揭開鍋蓋,將餛飩拋入熱湯中,過不多時,便煮好了五碗,熱烘烘地端了上來。
陸大有倒很守規矩,第一碗先給二師兄勞德諾,第二碗給三師兄梁發,以下依次奉給四師兄施戴子、五師兄高根明,第五碗本該他自己吃的,他端起放在那少女面前,說道:「小師妹,你先吃。」那少女一直和他說笑,叫他六猴兒,但見他端過餛飩,卻站了起來,說道:「多謝師哥。」
梁發問道:「二師哥,你剛才說到余觀主佔了福威鏢局,後來怎樣?」
勞德諾道:「小師妹救了林少鏢頭后,本想暗中掇著方人智他們,俟機再將林震南夫婦救出。我勸她說:餘人彥當日對你無禮,林少鏢頭仗義出手,你感他的情,救他一命,已足以報答。青城派與福威鏢局是上代結下的怨仇,咱們又何必插手?小師妹依了。當下咱二人又回到福州城,只見十餘名青城弟子在福威鏢局前前後後嚴密把守。
「這可就奇了。鏢局中眾人早就一鬨而散,連林震南夫婦也走了,青城派還忌憚什麼?我和小師妹好奇心起,便想去察看。我們想青城弟子守得如此把細,夜裡進去可不太容易,傍晚時分,便在他們換班吃飯之時,閃進菜園子躲了起來。
「後來出來偷瞧,只見許多青城弟子到處翻箱倒篋,鑽牆挖壁,幾乎將偌大一座福威鏢局從頭至尾都翻了個身。鏢局中自有不少來不及攜去的金銀財寶,但這些人找到后隨手放在一旁,並不怎樣重視。我當時便想:他們是在找尋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那是什麼呢?」
三四個華山弟子齊聲道:「辟邪劍法的劍譜!」
勞德諾道:「不錯,我和小師妹也這麼想。瞧這模樣,顯然他們佔了福威鏢局之後,便即大抄而特抄。眼見他們忙得滿頭大汗,擺明了是勞而無功。」
陸大有問道:「後來他們抄到了沒有?」勞德諾道:「我和小師妹都想看個水落石出,但青城派這些人東找西抄,連茅廁也不放過,我和小師妹實在無處可躲,只好溜走了。」
高根明道:「二師哥,這次余滄海親自出馬,你看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作?」
勞德諾道:「余觀主的師父曾敗在林遠圖的辟邪劍下,到底林震南是不肖子孫,還是強爺勝祖,外人不知虛實。余觀主如果單派幾名弟子來找回這個樑子,未免過於託大,他親自出馬,事先又督率眾弟子練劍,有備而發,倒也不算小題大作。不過我瞧他神情,此番來到福州,報仇倒是次要,主旨卻是在得那部劍譜。」
施戴子道:「二師哥,你在松風觀中見到他們齊練辟邪劍法,這路劍法既然已會使了,又何必再去找尋這劍法的劍譜?說不定是找別的東西。」
勞德諾搖頭道:「不會。以余觀主這等高人,除了武功秘訣之外,世上更有什麼是他志在必得之物?後來在江西玉山,我和小師妹又見到他們一次。聽到余觀主在查問從浙江、廣東各地趕來報訊的弟子,問他們有沒有找到那東西,神色焦慮,看來大家都沒找到。」
施戴子仍是不解,搔頭道:「他們明明會使這路劍法,又去找這劍譜作什麼?真是奇哉怪也!」
梁發沉思半響,突然道:「這辟邪劍法另有奧秘!」眾人一驚,急忙問道:「什麼意思?」
梁發道:「各位想想,長青子前輩曾說過辟邪劍法,但是不過平平無奇。而不論是二師哥也好、余觀主手下的弟子也好,也都是平平無奇。可是這平平無奇的劍法又怎能讓林遠圖當年打遍黑道無敵手,福威鏢局威名震懾武林而百年不倒之久?所以這套劍法定有一套訣竅,而這個訣竅林震南就沒學過。」
高根明:「那他們如今都贏了林家了,為何還?」
梁發道:「若是這個訣竅可以讓平平無奇的辟邪劍法變的無比強大。那若要用到他們青城劍法上呢?」
眾人大驚:「好傢夥,余滄海要讓青城劍法天下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