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照顧

何慕傑趕到醫院時，何友良已經轉到一般病床，何慕傑看見父親插著氧氣管，依舊處於昏迷狀態，鼻子一酸眼淚涌了上來，但他還沒來得及哭出來，兩個小孩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見到他，立刻像藤蔓一樣纏在了他的腰間腿上。

「爸，我們餓了。」老大嚷道。老二又餓又困，不想說話，僅用哼哼唧唧的噪音表達著情緒。

「慕白，沒帶他們吃飯嗎？」

「哪顧得上？爸這邊不得有人守著？你們可倒好，一個不接電話，一個關機！」何慕白憋了一肚子氣，本以為哥哥來了會先道歉，沒成想是埋怨自己餓著了他那兩個煩人的崽子。

「仙芝她在飛機上呢。」

「太空梭吧，飛了六七個小時！」

「也可能是沒電了吧，你幹嘛這麼大火氣。我們又不是故意不接電話。下午突然來了個客戶，死乞白賴讓我們賠付她老公的身故保險，我在接待室跟她掰開揉碎講了一下午，嘴皮子都磨薄了。手機一直放在辦公桌上的，我就沒顧上去拿。」

張玉香怕哥倆吵起來，勸解道:「好啦，別置氣了，慕傑也不是故意的。你爸這情況，一時半會醒不了，慕傑，你先把兩個孩子帶回家，今晚我和慕白在這裡守著，明天換你們兩口子。」

慕傑急忙擺手，說道:「媽，你帶他倆回去休息吧，我跟弟弟在這兒。」

慕白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淡淡地說道:「你們都走吧，我一個人守著就行。」

張玉香伺候過自己的爹，也是腦血栓，知道照顧病人這事是持久戰，兩個人陪床確實有些浪費人力，於是點點頭，說道:「行，那就明天白天我守，晚上慕傑。另外，你們兩個人的媳婦啥時候能回來？」

「我再給仙芝打電話問問。」何慕傑答道。

何慕白遲疑了一下，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李小白，於是含糊地答道:「我問問小白，她說要出差一周，這剛兩天。」

張玉香不滿意地撇撇嘴，轉身走了。何慕傑牽著大的，抱著小的，走了幾步又拐回來，探著頭在病房門口說道:「慕白，你餓不？我帶他們去吃飯，給你帶一份回來吧。」

何慕白搖搖頭，指了指床頭的速食麵，何慕傑悻悻地轉身走了。

終於安靜了下來，何慕白打來一盆溫水，細緻地給何友良擦臉擦手，他看著毫無知覺的何友良，心裡湧起的憐憫終於蓋過了埋怨。

大學畢業時，何慕白考取了美國一所大學的研究生，但沒能申請到獎學金，何友良明確表示，沒錢供他去國外念書，他要麼自己去弄錢，要麼就放棄。

何慕白思前想後，覺得在國外一邊打工掙學費，一邊學習拿學位，自己實在沒那個本事，只好放棄，但心底里卻對何友良有了許多怨氣，怨他只知喝酒抽煙打牌看電視，對孩子一點不負責任。

何慕白嘆了口氣，看著吊瓶里的液體快滴完了，起身走到護士工作台，沖著值班的小護士說道:「8床液體快滴完了。」

「下次按呼喚鈴就行。」小護士正在寫值班記錄，頭也沒抬地說道，「我馬上過去，你先回去吧。」

何慕白瞥了一眼小護士的胸牌，不由得驚詫地說道:「宋若熙？你也叫若熙？」

小護士抬起頭來，瓜子臉大眼睛，長得很標緻，估計是經常被男人用這種方式搭訕，白了何慕白一眼，說道:「對，我也叫若熙，是不是我這名字跟你初戀情人名字一樣？無聊！」

小護士扭身進屋，一會兒端著一個盤子走了出來，沒再搭理何慕白，快步向何友良病房走去。

小護士熟練地將何友良輸液針拔了出來，收拾停當，瞥了一眼站在病床邊的何慕白，冷冷地說道:「有時間多給你爸翻翻身、按摩按摩，他這躺著不動很容易長褥瘡。別整那些沒用的。」

何慕白知道小護士誤會自己了，但也沒法解釋，只好聽從她的安排，給何友良翻了個身，由仰卧變成了側卧，但何友良的身子很僵硬，並不配合，何慕白一鬆手就又變回了仰卧。

小護士一臉鄙夷地走了，何慕白從另一邊將父親推成側卧，但不到一分鐘就又還原了。

何慕白嘗試了幾次都無法將何友良固定在側卧狀態，自己還累出一腦門子汗來，想想大半夜的，也別再折騰何友良了，愛怎麼躺著就怎麼躺著吧。

何慕白疲憊地坐了下來，掏出手機，猶豫地看著李小白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