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識在人間
這一日,人世間突然烏雲密布,狂風閃電,雷聲隆隆,彷彿地動山搖,天覆地滅一般,傾盆大雨傾泄而下。
圖南在睡夢中被雷聲震醒,這雷聲炸裂,讓人心生畏懼,腦青稞頓感清明。圖南一個翻身下床,午後2點窗外卻是漆黑一片,在東方天際,一道銀光穿破烏雲,直插下來,像一道鋼叉劃破霄漢。這時不知道有多少世人急急掩耳,彷彿接下來的炸雷即將炸去人的膽魄。圖南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劃破天際的閃電和這震耳欲聾的雷聲可以驅散長久以來心頭的陰霾。這陰霾無聲無息悄悄的聚集,讓人情願閉上雙眼沉沉睡去,可是這壓抑的陰霾又彷彿是巨石壓在心頭,透不過氣來。
暴雨就這樣下了一個小時,不用想,整個城市肯定雨水泛濫。圖南拿出手機打開廣播,詳細的了解一下雨水情況,因為今晚有個重要的約會,一個不想錯過的約會。這樣的約會既讓圖南躍躍欲試,又不免讓人心生悲涼。
就這樣,雨斷斷續續下到了晚上,從廣播里得知積水也疏通的差不多了。當年這個城市的殖民者在建造這座城市的時候,目光長遠,設計精細,整座城市的下水系統完善,水道寬闊,幾次暴雨都可以做到安全快速泄洪,也算造福一方百姓。當年,侵略者的鐵騎橫掃這偏安一隅的海邊小鎮,多少家庭在戰火中破碎,又有多少清白的靈魂在這戰爭中蒙塵。可是誰又會想到,西方文明在船堅炮利的裹挾中,在相對落後愚昧的東方小鎮生了根發了笌,拉扯著愚昧落後的靈肉,或強迫或主動的迭代更新,終於追趕上世界前進的步伐。這世間的事,什麼是因果循環?什麼是福禍相依,誰又說得清楚?
晚上7:30,圖南準時出門,開著她這輛除了喇叭不響,剩下哪兒都響的老爺車上了路。這是她大學同學解放的車,疫情爆發,她這位同學閑賦在家,迫於生機開過一陣子出租,最後公司破產,解放就把這輛動不動就打不著火,上了路還要抖三抖的老爺車送給了圖南,也算是離別禮物。她這同學,大學畢業進了一家貿易公司,正趕上經濟高速發展的那幾年,據說是個人做外貿都能掙到錢。這哥們又買車又買房,小日子過得好不滋潤!老闆年前一頓猛於虎的操作,又抵押又貸款,直接把公司折騰破產了。
不走到最後,誰都不知道是福是禍!
解放索性回了老家,房子一半出售給了圖南,買一送一,外搭個車子。另外一半自然是要圖南幫忙出租,只是這個特殊時期,大家都經濟拮据,小套居室都空了好多,更何況他們這套大四居?圖南也樂得清凈。
雨雖然不大,但是也淅淅瀝瀝的下著,路上自然堵的厲害。車在一個路口轉彎處蝸牛似蠕動,忽然車門被打開,閃進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圖南並不驚訝,這輛老爺車早就被解放漆成計程車的丑模樣,時常被路人錯認為計程車。乘客是個冷麵孔,即使從後視鏡望去,也像結了層冰霜,不過模樣倒是俊秀的很。「去最近的酒店!」——聲音也冷若冰霜。
「抱歉先生,這是我的私家車,不過今天下雨,我可以捎帶你一程。」
話說完,冷酷的眸子望向鏡中的圖南,冷冷道「這不是計程車?」
「以前朋友開出租,現在轉給我了,我不開出租」圖南解釋完,把車又往前挪挪。
「那你做什麼?」話冷的要死。
「這個好像沒必要告訴你吧?」圖南盡量面容平和,但是話卻也硬氣。
那雙陰鬱的眸子定定的看了看圖南。
這時車門一開,一個落湯雞一樣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副駕上。
兩個硬氣的人一前一後看著這位落湯雞大哥……
這位大哥滿臉沮喪,渾身往下流水,不由分說:「師傅,去幸福家園小區。」還沒等圖南開口,又接著喃喃道:「還好等了2個小時,終於等到出租了。」
圖南沒再說什麼,繼續把車挪了挪。
……
車裡寂靜了片刻,忽然落湯雞一樣的男人抽泣了起來,整個車子里都是悲傷的哭泣聲。
雖然鬼帝對哭嚎基本已經免疫,可是這種充滿悲傷,屈辱,痛徹心扉的悲泣還是少見。他隨即將淡漠的眼神飄向了鏡中的圖南,此時的圖南卻面無表情,彷彿置身於真空一般,置若罔聞……上身筆直,目不斜視地注視前方,彷彿專註地駕駛。只是車子一動不動,前面密密麻麻,車子彷彿停在喧鬧的停車場一般。
…………
就在車子好不容易挨出了紅色擁堵的十字街區,這個悲泣的男人終於停止了哭泣,有些尷尬的解釋道:「我被公司辭退了……我大學畢業就在這家公司……沒日沒夜,一干就是10年,最後3萬就把我給打發了」男人苦笑著。
「你們公司裁了多少人?」圖南關心的點似乎有點跑偏。
「大部分都裁了,只剩下個別管理人員。人力對我們軟硬兼施……」
「妥協了?」圖南的問話讓人有些不舒服。
「嗯,……,難道打官司么?就算留下來,現在這個特殊階段,一個月只有400元工資,還不如走了痛快。」
「hr把自己辭退了,好笑么?」
…………
「回家好好洗個澡,睡個覺。太陽會照樣升起。」圖南擠出一絲笑容,試圖安慰眼前這位滿臉分不清雨水還是淚水的男人。只是這笑容勉強得在口罩之下沒有絲毫暖意。
10年!一個人有多少個10年?何況還是最躊躇滿志的10年!看著那絕望的眼神,可以想見當初是多麼朝氣蓬勃的一張臉,如今被生活暴擊得滿臉風霜。生活,我們曾經不加設防的擁抱你,可是你卻把我們的熱情凝結成冰霜,碾成爛泥。一瞬間,圖南有些恍惚,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那麼一剎那,圖南下定了決心。
……
「先生,我把你放在車站吧,你看看有沒有公交車可以到家?我不是出租,還有私事,抱歉,只能送你到這兒。」圖南在一個公交站前停下。悲泣的男人這才恍然大悟自己上錯了車,連忙道歉,……便下車去了。
這時,圖南轉過頭去看著一直被無視的冷酷男:「抱歉先生,你也下車吧。」
…………
「你去哪兒?順路有酒店可以放下我」說的天經地義。
「……先生……」
「我剛來到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他似乎拿住了她心軟的弱點。
圖南開始審視著這個冷酷又自大的男人——很帥!很俊美的那種。但是渾身卻莫名散發著寒冰凜冽。細看他眉舒眼邃,鼻直口削,面容獨絕卻也含魅帶郁。
圖南就這樣直白地端詳著陌生的乘客,彷彿對方有某種魔力吸引著自己都目光。可是眼前這位絕世容顏無以言狀地周身散發的陰鬱冰冷又似一道無形的牆壁隔離疏遠著周遭的一切。
「後面車催促了」,男人用眼角瞟了一眼圖南,提醒到。這種孤高冷傲的姿態真是讓圖南刮目相看。
……持帥行兇!……
在陣陣車笛聲中,圖南忙開車駛出軋道,一直來到熱鬧的街區,途中兩人沒有任何交流。不管圖南如何不屑「持帥行兇」,還是耐著性子停車給自大男指了一家豪華酒店后,便揚長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