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棋聖

今天西市的風好像又冷了幾分，石烈看著眼前的眾人，一股陌生而又厭惡的情感充斥著他的全身，高高在上的慕容家，竟然要不依不饒對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揮起他那血腥的屠刀，不過慕容家的行事，他雖不常在外走動，卻也有所耳聞。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眼前這個和他怒目相對的老者，同為三大家族，身為石家長老，他竟是對慕容家步步退讓，本身有著不俗實力的他，竟要自己向慕容星雲低頭，交出這個七八歲的孩子任由他們屠戮。而這偌大的西市除卻自己，竟是無一人願意為這個孩子說話。

「慕容星雲，你今天不依不饒的要殺死他，難道是害怕他長大了親手向你復仇嗎？」石烈冷冷問道。

慕容星雲邪異的臉上露出了不屑的笑「怎麼？石烈小弟已經黔驢技窮了嗎？這麼拙劣的激將法居然用在了為兄的身上。」他邁開雙腿，向著石烈的方向更近了一步。「螻蟻就是螻蟻，就算後天在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他們不堪的本質。修鍊就有用了嗎？別說是他，就是將他保護在身後的你，不是一樣沒有膽量和我動手嗎？」

慕容星雲移步之間，一股強大的氣場，瞬間散落在石烈的身前，慕容星雲成名已久，他為人雖肆意妄為，但與之相匹配的還有超群的實力，石烈只感覺前方彷彿有無盡狂風肆意吹拂而來，連帶著身體都有幾分不穩。他運出靈氣，金石訣被他催動到極限，儘力抵擋著慕容星雲散發而出的氣場。

「慕容公子，石烈畢竟...」

石敢當剛要說話就被慕容星雲所打斷，「敢當長老放心，我三大家族向來同氣連枝，我又怎會對石烈小弟下死手呢？不過小孩子嘛，不給他一些教訓，他是不會有所成長的。」

石敢當的身形不在移動，好似已經默認了慕容星雲的所作所為。

西市的棋局處，此時也發生了一些變動。慕容和石家的矛盾，也影響著和老人對弈的灰衣中年男子的心態。他的額頭開始冒出一縷縷冷汗，時不時還會擔心若被慕容星雲遷怒，自己是否會和那叫做大海的男人，有著同樣的下場。本就漸漸陷入劣勢的棋局，如今已然毫無還手之力。他將兩顆黑子放在了棋盤的右下區域，站起身來，向老人行了一禮。

「大師的棋藝，小人遠遠不能匹敵，今日多謝賜教，就此別過。」

老人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見棋盤上的黑子白子此時騰空而起，以極其優美的姿態，落入了黑白棋盒之中，而空曠的棋盤上，九顆閃爍著光芒的黑子重新落到了棋盤的九個星位之上。灰衣男子也不多說，看了一眼老人，又轉過頭略有緊張的看了一眼和石烈怒目而視的慕容星雲，急速退離到西市的人群之中。

慕容星雲此時終於出手，不像之前稍顯文雅的暗器手法，此時此刻，九顆黑子，九顆白子環繞在了他的雙手之間，本是靜如止水的身體突然暴動而起，十八顆棋子以十分合理的軌跡向著石烈射去。

石家以刀法和肉身功法為其所長，在身形靈動上並不佔據優勢，遠方射來的九白九黑棋子，不僅速度極快，還有一種細微的跟蹤索敵的能力，以石烈的能力根本避之不及。他雙手擋向前方，金色和綠色的靈力充斥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道防禦壁壘。

金木罩！

這金綠相間的靈力屏障，雖是氣勢不俗，但慕容星雲的嘴角此時卻依舊充滿不屑，十八顆棋子已然落到了那金木雙屬性的屏障之上，短暫的阻隔后，氣勢不俗的屏障已然千瘡百孔，三四顆棋子透過屏障打在了石烈的肉身之上。

啪！

雖然經過屏障的阻礙，棋子的力道已經減弱多分，打在石烈身上還是砸出了點點紅痕。慕容星雲翻手之間，六黑六白十二顆棋子又已經握在手中。他抬手而出，十二顆棋子向著石烈再次射去。

石烈的金木罩剛剛被打破，已經無力再續。他雖對慕容星雲的實力早有耳聞，卻也萬萬沒有想到，僅僅第二輪的碰撞他就已經難以為濟，這樣的對手別說是衝上去攻擊，就是防守，他又能再撐上幾招？不過心中的驕傲和怒氣榮不得他有半點退縮，身形閃退盡量躲避著一顆顆棋子的攻勢，身體呈防備的姿態，準備硬抗這命中自己的棋子。

只是這次射來的棋子卻沒能有想象之中驚人的威力，它們在半空中停下，毫無徵兆的失去了所有動能，向著下方的大地，直落而下。

慕容星雲的臉上第一次變了顏色，他轉過頭看向了坐在棋盤上方處的老人，只見老人平靜的坐在椅子之上，端起茶杯再次淺飲一口茶水，身後的童子給他扇著扇子，一切如常。慕容星雲卻已經轉過身去，向著棋聖老人拱了拱手。

「想不到大師竟然如此深不可測，我今日前來就是想在棋道上和大師切磋一二，要是大師非要插手此事，這筆賬我慕容家不算也未嘗不可。」不似之前的狂傲，慕容星雲在剎那間就已有所收斂，語氣和神態竟是判若兩人。

「年紀輕輕，行事如此放肆，我老人家可是不太喜歡。」棋局之側，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說道。他的聲音沙啞中帶著一絲厚重，明明很輕的聲音，卻在整個西市驟然傳出，每一個人聽的都清清楚楚。

「好，既然大師發話那今日之事就一筆勾銷。」他看回石烈以及他身後還有些顫抖的孩子「今天算你們走運，小傢伙你不是要向我報仇嗎？我慕容星雲等著你，無論十年二十年，總有一天你會絕望的發現，這是你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哈哈哈...」他肆意的大笑著便不再關注石烈幾人，邁開雙腿向老人走了過去。

石烈也是長出一口氣，今日若非老人出手相救，別說這個孩子的安全，就是自己的身體怕是也扛不住慕容星雲的幾輪攻勢了。他低下頭摸了摸孩子的臉。「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海」孩子怯生生的說道。

「你趕緊回家吧，今天能活下來也算你命大。」

「哥哥你剛才可是說過讓我跟在你身邊學功夫的，爸爸死了，我要學會武功，殺死那個壞人。」

石烈無奈一笑，以他的身份帶一個小學童回去本是小事，慕容星雲雖然殘暴不仁卻也異常驕傲，他說一筆勾銷想必也不會為難這個孩子。不過雖然只是和慕容星雲短暫交手，他的信心就已經飽受打擊，別說是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就是自己又何時能夠有超越對手的實力。

「小海，就是到了我這裡，你也很難有戰勝他的一天的，不如好好活下去，開開心心也是一天，充滿仇恨也是一天。不要活在仇恨中，你辦不到的痛苦裡活著。」

「不是的，我還有機會。」小孩倔強的回答。他把目光落在了遠方，那無比鎮定的老者身上。「哥哥，老爺爺救了我們，我們就去求他，讓他來教我功夫，殺掉壞人。」

石烈也看向老者，心中自知，這樣的前輩高人向來不會理會凡塵之事，小海的這個願望怕是難以完成了。不過他還是點點頭。「好吧，那就留下來，一起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

慕容星雲快走幾步來到老人身前，紫色的長袍隨著西市的微風輕輕拂動。他定睛看向棋盤，九顆閃著黑芒的棋子已然落在棋盤的星位之上，他微微皺眉，面露不悅。他伸出手去，想要收回棋盤上的棋子。

彭！

看不清是哪裡傳來的力量，慕容星雲剛剛伸出手去，就被這無形的力量反震回來，連帶著身形都倒退幾步。慕容隨從中有人微微皺眉，好像深感震撼。

「年輕人，你這是何意？」沙啞又厚重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慕容星雲下棋多年，實力雖還算不上絕頂，卻從未有過被讓子的先例，今天也不例外。」

「凡事總有第一次，今天每個來找我下棋的人都是如此。」

「我慕容星雲又怎麼能和他們相提並論？這群賤民加在一起連我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哦？」棋聖老人好像深感疑惑。「在我看來你和他們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除了這大言不慚的本事以外。」

「你！」慕容星雲臉上帶上了一絲怒意，好像隨時都要傾瀉他的無盡怒火，而他卻在將要發作的一瞬間冷靜下來。「聽聞大師再此擺下擂台挑戰出雲棋手，是以自己隨身寶劍為注。」

他揮了揮衣袍，一顆白色的棋子就已經落在了他的手中。「這是尊師以天雲絕峰之上寒光神石鑄造而成的白子，在玄級靈寶中也算頂峰，就作為和大師對弈的賭注，你我二人公平一戰，你看如何？」

老人的目光向慕容星雲手中的棋子看了一眼，隨即搖了搖頭。「我手中的棋子是用來下棋的，而不是殺人的，你那棋子之上血腥味太重，老夫不喜歡。」

「大師說笑了，我擁有這顆棋子一直視若珍寶，從未拿它出手一次，又怎會有你說的血腥氣呢？」

「人身上血腥，棋子再怎麼純潔也會被感染的。」

慕容隨從中此時有一人挺身而出，他身穿一身青色衣袍，胸前的衣袍上雕刻著奇怪的陣法圖案，一黑一白兩團靈氣融入陣法之中，這陣法遊走在衣袍上好似活物一般。他從隊伍中走出，兩旁的隨從紛紛敬畏的給他讓開了道路。這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年齡，比起棋聖老人和石家三長老都年輕不少，身上的靈力波動卻是絲毫不弱，水系靈力噴涌而出，所散發的氣息至少也是一位靈將強者。慕容五長老，慕容青葉。

「星雲不過是要和你公平一戰，大師為何非要堅持讓子呢？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就算我慕容家的面子大師看不上，那它呢？大師可否能給的上幾分薄面？」慕容青葉指了指自己衣袍上的陣法圖案問道。

老人抬頭看了眼來人，也看了眼他那雕刻著圖案的衣服。「哦？這是什麼，沒見過。」

慕容青葉傲然而道「天龍帝國，太宇門！」

「還是沒聽說過，這個太宇門很有名嗎？」老者繼續答道，聲音有著幾分疑惑。

慕容青葉微微一愣，隨即臉也是沉了下來。「看來閣下真要如此不知進退了，藐視太宇門，不知你是否有這個資本。」

「不認識就是不認識，何來藐視之說？」老人淡淡回道。

青衣男子向著老人一拱手「慕容五長老，慕容青葉，試試閣下的本事。」

一股深青色的能量環繞在了他的身邊，暴動的力量發出滋滋的聲響，諾大的西市在他靈力的聚集下也顯得湍湍不安，深青色的能量最終凝聚成了數十個一米長度的青色水箭，它們在慕容青葉手中肆意鳴叫，震動傳來的聲音讓不少還在西市看熱鬧的人群捂上了耳朵。

「去！」

隨著他一聲大喝，蘊含著無盡靈力能量的靈力水箭全部貫射而出，彷彿要砸滅前方的一切阻礙。

本在老人正前方的慕容星雲，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老人的身後，剛剛欲要作為賭注的棋子握在手中，如流星般自手中飛出，路途上黑白靈力圍繞，雖然不及之前和石烈交手時棋子眾多，可任誰都能看出這單獨白子之上蘊含的巨大力量。

前方青色水箭呼嘯而來，身後還有慕容星雲暗算的白子，本已萬分危急的他卻毫無反應，甚至拿起了茶杯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他身後的童子依舊扇著扇子，也看不到一絲慌亂的痕迹。

還是看不到一絲靈力波動，慕容青葉疑惑正在於此。之前他卸掉慕容星雲棋子上的力量，和彈開慕容星雲他都看不到一絲靈力波動的痕迹，老人會坐以待斃嗎？顯然不可能，那他又會怎樣反擊呢？他雙手之上的靈力更加賣力的傾瀉而出，雙眼緊睜。你是誰？為何來我出雲？和昨天夜裡的異象有關嗎？我慕容青葉今天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青色的水箭和白棋離著老人越來越近，老人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的坐著，只是突然周身上下突然產生了一股顏色極淡，近乎透明的能量，若是不仔細觀察根本難以發現，只是這次聚集的能量過於龐大才能以肉眼觀察到。首先射來的是慕容星雲的白子，碰到透明能量時就好像喪失了所有生機，蔫蔫的從半空中落下。接下來是那深青色的水箭，兩者相碰之後青色水箭正在不斷消失，而本是透明的能量漸漸產生了青色，沒有想象中的對抗，而是直接的吞噬。

慕容青葉本是平靜的面孔漸漸化為了驚恐，他不斷體會到周身的靈力一點一點的和他切斷了聯繫。他的口中終於是蹦出了他難以置信的兩個字「魂師！」

透明能量漸漸變成青色的能量，它們並沒有就此消散，而是急速飛來，打在了慕容青葉的身體上。

「啊！！！」

沒有碰撞出任何聲音，也看不到身體任何受傷的痕迹，那發出的聲音是慕容青葉抱著頭，撕心裂肺的大喊。

「五叔！」慕容星雲跑了過來，查看著慕容青葉的傷勢。

「前輩，是我慕容家不識抬舉，讓子對弈便可，請大師留我五叔一條性命。」慕容星雲低沉的聲音自空中慢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