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說英雄,誰是英雄?
君品玉來到馬車內,原本寬敞的車廂忽然略顯擁擠。他瞥了一眼江流兒,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幹嘛!」
「後面車廂太臭了,煙霧繚繞,熏得我睜不開眼睛。」江流兒嬉皮笑臉地說道:「還是這裡香。」
「·······」
廢話,能不香嗎?
蓮花洞里僅存的那點兒香料,都用在這輛車上了。
那可是君品玉攢了好多年的零花錢買的香料,就連風芝荔都不知道。
「寫作業去。」君品玉淡淡地說道。
江流兒裝模作樣找了找,忽然一拍腦袋,兩手一攤,無辜地說:「忘帶了。」
「呵呵,演,繼續演。」
君品玉露出一抹狡詐的笑容:「沒關係,我帶了。」說著,他便變戲法似的從自己的行囊里翻出了筆墨紙硯以及嶄新的作業本。
好傢夥,滿滿當當的一個行囊,三分之一都是江流兒的學慣用品。剩下的三分之二,分別是兩人的衣服和各種生活用品。
熊孩子的一張臉瞬間垮了。
「小樣兒,我還不知道你想什麼?我告訴你,業精於勤,別想著偷懶。只要學不死,就往死里學。」
說著,君品玉攤開紙張,冷聲說道:「先把學堂裡布置的作業從頭寫起。」
「這不公平!」
熊孩子立刻蹦起來抗議著:「我作業都寫完一半了!憑什麼要從頭開始寫?」
「誰叫你故意把作業扔在家裡,這是對你的懲罰。」
君品玉使勁兒敲了一下江流兒的腦袋:「還有一件事,不要在我面前說公平二字。我們和普通人不一樣,不要拿普通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江流兒委屈極了,兩眼淚汪汪地看著花未名,小手抓住花未名的衣袖,撒嬌著說道:「神仙姐姐~~!」
沒有任何人能夠抵抗江流兒的撒嬌,花未名也不例外,那一聲真誠的「神仙姐姐」讓她的心都化了。看著天真無邪的江流兒,花未名內心深處有個不知名的角落軟軟地塌陷了下去,輕輕撫摸著江流兒的頭,略帶嗔怪地責備著:「你這人,難得出來一趟,就不能讓孩子休息休息?」
「不能。」
君品玉的態度異常堅決。
花未名替江流兒說情:「休息一天也不行嗎?」
「他已經休息一天了!」
君品玉的目光冷峻,嚇得江流兒躲在了花未名的身後。
「我數三個數,乖乖出來寫作業。另外,你昨天偷懶沒有練拳,今天抽空也要補上。」
江流兒不為所動。
花未名沒來由地生出火氣,怒道:「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你難道不知道要循序漸進、張弛有度嗎?孩子不願意讀書,你逼迫也沒有用啊。今天這孩子我罩著了,我看誰敢逼他學習修鍊!」
君品玉冷冷地瞪了一眼花未名。
花未名怡然不懼,同樣瞪了回去。
四目相對,車廂里忽然結出一層冰霜。
「一本《天香錄》,你來監督江流兒寫作業。」
「考慮考慮。」
「再加上《春夢奇譚》!」
君品玉使出了大招。
花未名爽快地點頭:「成交。」說罷,她清了清嗓子,陡然換了一副嚴厲的面孔:「出來寫作業,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知難而上,怎能畏畏縮縮?!」
江流兒欲哭無淚,年幼地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這兩個人那麼快就結成了統一戰線。
他忽然想回到後面的車廂了。雖然狗爺愛抽煙、雖然狗爺唱歌要命、雖然狗爺全身臭烘烘的·······可是狗爺絕對不會像大哥一樣,逼迫他寫作業。
「我能回去不?」江流兒弱弱地問道:「啊,我忽然覺得狗爺年紀大了,需要我照顧。」
「不行!」
花未名和君品玉異口同聲地說。
·······
·······
黑夜再度籠罩了大荒,一輪血紅的圓月高懸於蒼穹之上,宛若惡魔妖異的眼瞳,冷漠地注視著蒼茫的大荒。受到血月的影響,天地間的元氣變得格外狂暴。
如血般鮮紅的月光傾瀉在大地之上,為這漫長的寒夜添了幾分詭異。
大地忽然震動起來,凄厲的寒風中夾雜著一道道冷漠兇悍的咆哮。大荒深處成千上萬的凶獸受到血月的刺激,變得異常殘暴兇狠,它們浩浩蕩蕩奔騰而過,宛若一道血色的浪潮。驚人的煞氣直衝天際,所到之處,就連天地元氣都變得沸騰起來。
荒山之上,篝火攢動。數道身影安靜地盤坐在篝火旁,面色如常,並沒有因為這場狂暴的獸潮而有任何慌亂。
「今晚的獸潮,倒是比我當年見過的更加兇悍狂暴。」
花未名斜卧在黃泉生死棺中,望著天上飛過的三條「逆淵之鱗」,面容有些凝重。每一次血月之夜,都會引發獸潮,而幾乎每一次獸潮,大秦帝國的邊境都會損失慘重。
這些凶獸在血月的影響下已經失去了理智,所到之處,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有蒼狼王在,我們倒是不用太過擔心。」
狗爺抽著葉子煙,幽幽地說道:「鐵血蒼狼是兇手中的王者,對於那些普通的凶獸有著天然的血脈壓制。除非是上古十大凶獸那種級別的獸潮,否則百丈之內,沒有任何一頭凶獸敢靠近。」
不遠處,蒼狼王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血月的影響,胸口處的銀月圖騰隱隱泛著赤紅的光澤。
鐵血蒼狼。
對於這種以兇殘嗜血出名的凶獸,花未名早有耳聞。這絕對是大荒之中最團結的凶獸,也是最桀驁的凶獸。幼年時她曾經跟隨家中長輩深入大荒,曾經試圖捕獲一頭鐵血蒼狼作為自己的坐騎。可結果,那頭鐵血蒼狼寧願自爆,也不願意被人類補貨,像狗一樣每日搖尾乞憐。
想到這裡,花未名不由得看向正在盤膝修鍊的君品玉,她很好奇,這個少年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夠降服生性桀驁的狼王。
「嘿嘿,丫頭,不是小老頭吹,方今天下,人族之中有資格被稱為英雄的,不過三個半。這第一便是岐山白家的老祖宗白元甲;第二就是翡冷翠中的柳帝柳書狂。第三就是我們家玉哥兒了。」
一提到君品玉,狗爺就好像瞬間年輕了二十歲,臉上的每一道褶子都舒展開來。
「狗爺,你這還沒開始喝呢,就醉了?」
武天傷一邊烤著紅薯,一邊打趣道:「都開始說胡話了。」
「呵呵,小老頭年紀雖然大了,可腦袋還沒有糊塗,還沒到說胡話的時候。」
狗爺吞雲吐霧,感嘆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心浮氣躁。看不見玉哥兒身上那飛揚跋扈的英雄氣焰,千古一人啊。」
花未名不禁笑了,問道:「老前輩,我且問你。如今大秦帝國年輕一代的劍道魁首,君子劍百里絕世,年紀輕輕便領悟浩然正氣,手持碧血神劍,曾在遠古戰場縱劍千里,一戰斬殺四位魔教高手,難道配不上英雄二字?」
狗爺搖頭,老神在在地說道:「君子劍百里絕世,的確是個驚世之才。只不過他和俠隱劍夜西爵一樣,投了一個好胎,佔了天時地利,缺了幾分人和。」
花未名又問:「龍虎山天師府掌教天師之女,天生琉璃無垢之體的玉琉璃,號稱道門千年來第一天才,曾孤身一人擋住了陰月皇朝的七位侯爵,可以稱得上英雄嗎?」
狗爺笑著說道:「玉琉璃為情所困,格局終究是小了些。可以青史留名,但卻無法像柳帝一樣,力挽天傾。」
花未名眼眸微冷,繼續說道:「岐山白家的七少爺白承瑾,三歲練劍、七歲殺人,十歲跟隨白靖堂上戰場,戰功赫赫。十六歲時勇冠三軍,被封為武安君,如今白承瑾不過十七歲,卻早早踏破了神將天關,距離聖王之境,也只差了一線而已。難道不配稱為英雄?」
狗爺大笑著說道:「公私不分、黑白不明,顧小家而舍大家,心中缺乏大是大非。說好聽的叫護短,說難聽的就是自私。如此自私自利、狂妄自大,怎配稱為英雄?他若敢殺了自己那個助紂為虐的親爹和親姑,小老頭或許還會高看幾分。」
「東北瀛洲的日辰家族、東極洲的軒轅家族、大西洲的天使之城、翰洲的冰雪銀城······四海九洲八大王族三千世家,一教三宗七十二大派,在前輩眼中,難道就沒有一位少年英雄嗎?」
花未名生氣地質問道:「我大秦帝國人傑地靈,還能找不到一個英雄?」
狗爺揚了揚頭上的三根銀髮,吐了一個煙圈,笑著說道:「大秦帝國立國萬年,早就從根兒上爛透了。你所謂的那些世家大族、名門正派,不過是一群吸血的螞蟥,仗著祖先的蔭庇,視天下蒼生為魚肉,肆意壓榨。若沒有祖先傳承、沒有那麼多的天材地寶、高階功法,這些人在我眼裡連屁都不是。」
「呵呵。」
花未名覺得這老頭就是一個瘋子。
倒是江流兒聽得雲里霧裡,好奇地詢問道:「狗爺爺,你說的那半個英雄是誰呢?」
狗爺撫摸著江流兒的小腦袋,慈祥地說道:「剩下的那半個英雄,就是你啊,小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