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鬼王殿第一猛將
一周后,渝京國際機場。
黑色保姆車輕車熟路的駛進商務通道停車場,車剛停穩,候在門邊的空乘已迎了上來,副駕上的男子麻利下車,為後座的乘客打開車門,下車來的正是閆允烈同李巽江二人。沒有耽擱,男子又將二人的行李拎下車放好,負手立在一旁,見二人拿過行李要隨空乘進候機廳,便道:
「宗主命我為您二位送機,那便送到這裡。銘陽少主一路平安。」
閆允烈應了聲有勞,又道「秦將軍留步,後會有期」,這便同李巽江一起,跟著空乘往貴賓候機室去。
直到進了候機室,空乘將二人引至預訂的卡座,轉身離開去準備餐點。李巽江將自己往沙發里一丟,拉松領帶,長長輸了口氣,再看向依然正襟危坐,已經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公務的閆允烈,一時出神。
感受到他的喉頭微動,欲言又止,閆允烈直截了當問道:
「想說什麼?說吧。」
得到許可,李巽江這才打開話匣子,抱怨道:
「那個誰,就送我們來那個!架子不小啊,一副臭臉給誰看!」
聞言,閆允烈敲打鍵盤的手指有了一個標點的停頓。
「你說秦霜啊?」
「還有誰?一點禮貌都沒有,拽的二五八萬的。」
「你也別這麼說,年紀這麼小就授勛鬼王殿第一猛將,有實力,有點兒傲氣情有可原。」
「實力?」重複著這兩個字,李巽江冷哼一聲:
「那是你自降修為,赤手空拳讓他!」
「論修為和年歲,我是他長輩,不讓他,反而是我沒風度了。你也看到了,他在演武場上的表現是有目共睹的,無論技藝,實力,還是謀略,在同輩里皆算的上佼佼,不容小覷啊。鬼王殿重視他情有可原,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中流砥柱,不得不防。」
說來也巧,閆允烈同李巽江抵達鬼王殿屬地時,正是鬼王宗一年一度的演武場遴選,目的是在眾多弟子門徒里,選出資歷優益者重點培養。這是鬼王宗的盛世,閆允烈既是來了,自然受邀列席觀戰。
今年拔得頭籌的,便是這個叫秦霜的男生。
原本整場決戰按部就班的進行,秦霜幾乎是以壓倒性的優勢脫穎而出,演武第一當之無愧。當老宗主問他要什麼獎勵時,他卻不客氣的說自己沒有什麼想要的獎品,願望倒有一個:
「想挑戰場內一人,機會難得,還望這位前輩不吝賜教。」
老宗主當時的片刻猶豫,此時想來不難理解——鬼王殿長老們雖說各司其職,但平日里往來頻繁,若要討教,隨時可行,完全不必在那樣的場合特別提出來。
可即便猶豫了,老宗主也沒拒絕,朗聲大笑道:
「不放過任何機會磨礪提升,挑戰自己,很好!不過,約法三章在先:其一,公平平等,不得欺凌弱小;其二,點到即止,不得傷及性命;其三,你可以挑戰,對方也有權利拒絕,對方若不應戰,不得強求。你若是答應,我便准你的要求,如何?」
「好。」這樣應承著,男生謙卑垂著的眉眼抬起來,一對靜若寒潭的眸子不偏不倚,直直看向觀禮台主座一側的禮賓席,堅定道:
「久仰銘陽閣閆少主戰神威名,不知今日可有榮幸討教一二。」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就連鬼王殿老宗主都震驚了,他原以為秦霜不過是想挑戰李巽江,彼此都是己方勢力的鰲首名將,相互切磋,無可厚非,卻不曾想這初生犢子卻有膽子直接挑戰閆允烈!
那可是有戰神之稱的閆允烈啊!萬一一個不小心,力道用大了,擦槍走火傷了秦霜,他要如何向鬼王宗交代!畢竟自重夏之後,鬼王宗千年才得了真的個文武雙全的驚世之才!
啞然半晌,老宗主才啞著嗓子道:
「放肆!閆少主是客人,遠道而來,霜兒不得無理!」
可場內的少年卻不為所動,清冷的眸子直勾勾望著閆允烈,毅然決然道:
「晚輩仰慕閆少主威名已久,今日即有機會,還請閆少主不吝賜教,成全晚輩夙願!」
沒想到秦霜這般堅定,老宗主為難的偏過頭,看向閆允烈——相比起他的不動聲色,他身邊的李巽江已牙關緊咬,垂在身側的手掌握著拳,骨節咯吱作響。
見此情形,老宗主冷汗都下來了:雖說秦霜的實力確是不容小覷,但終究是年輕,李巽江世家出身,實力在玄境內雖排不上十大名將,但前20確是坐穩了的。兩人對擂,秦霜若是全力以赴,興許還有機會搏個平起平坐,不相上下。若要單挑閆允烈,確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了。
許是見閆允烈久久不表態,李巽江開口道:
「老大,這小子著實囂張,你不必出戰,讓我去會會他!想要挑戰你,先過我這關再說!」
老宗主抬手擦了擦汗,這正是他想聽到的話,謝天謝地,李巽江自己說出來了:
「如此甚好,甚好。」
「不必了。他既是求戰,我成全他便是。很久沒看到這麼有鬥志的年輕人了。後生可畏啊。」
一聽這話,再看閆允烈已然站起身,老宗主說話都磕巴了:
「這這這…銘陽少主,霜兒年輕氣盛,不懂人情世故,冒犯了您,是他不對,老朽帶回去好生調教,不勞煩少主您出手…」
閆允烈微笑著舒展了一下筋骨,老宗主,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
說著,他閉目調息,再睜開眼時,容貌竟年輕了幾分,氣場也少了些凌冽,額前眉心之間的位置,浮現出一隻赤紅的團狀銘文,像是火焰團抱成一個圓環,而後,環繞在外圈的火焰紋路褪去顏色,只剩正中的一朵三瓣烈焰:
「我自降修為與他對等,再讓他一樣利器。如此對擂,便也不算倚強凌弱,欺負晚輩。」
老宗主見狀,顫顫巍巍的退後一步,拱手一個大禮:
「謝少主憐愛!少主大德,老朽感激不盡!」
對擂的結局,自然是閆允烈得勝,卻也只是小優勢險勝,點到即止。
想到那日的情形,李巽江便不由得氣悶,再聽閆允烈字裡行間皆是對秦霜的認可和讚譽,他更是憤憤不平:
「什麼實力可觀,不容小覷,我看都是你故意讓著他,怕給他難堪,老宗主也下不了檯面!」
閆允烈聞言卻不應聲,也不否認,片刻后,沉聲道:
「老宗主的面子是其一。其二,我也是故意示弱。」
「故意?」
「咱們這次來,目的太過明確,我只怕讓他們起了疑心,對關冉冉不利。」
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們此行的目的,是要查證關冉冉生辰八字的蹊蹺。遠赴千里差一個平平無奇的八字,確實很奇怪,也很刻意,若說鬼王殿沒有懷疑,是絕不可能的事。此時若是表現的太囂張,定要遭人耳目,不如表現的謙卑孱弱,搏對方高興,減少戒備。
既然閆允烈早已想明白各中利弊,演武的結果也沒吃到什麼虧,李巽江便也不再執著抱怨,不爽的哼了一聲,話鋒一轉:
「要說那小子,年紀約莫與小懶貓相仿,個性怎麼就那麼不招人喜歡呢!還是我們小懶貓可愛!」
話到這裡,李巽江忽又有了興緻,坐直身子湊過來,饒有興緻問道:
「誒,老大,你說…若咱們家小懶貓真是白老大推測的化龍者,她與那小子,誰強?」
握著咖啡杯的修長指節倏爾握緊,閆允烈垂著的眸子里恍惚掠過一絲寒意,李巽江看見了,雖說不解,卻還是不由得一個顫慄,下意識喚他:
「老…老大?怎麼了?即便咱們家小懶貓沒他強也沒關係,女孩子嘛,她打不過,還有咱們不是!」
「我沒有說關冉冉不如他。只是…如果可以,我願他們永不相遇。」
既是說到關冉冉,閆允烈這便又問道:
「她回公司了嗎?」
「沒呢,你不是批了她一周的假嗎,還在家呢!每天吃喝玩樂的,睡覺睡到自然醒,吃喝吃到胃抽筋,別提多自在了!」
「哦…」
只一個哦,閆允烈便不再多言。李巽江又坐了會兒,覺得無趣,便道上個廁所,順帶在機場溜達溜達,留下閆允烈一人在卡座里,徑自往外面去。
待他離開,閆允烈一直在打字的手卻也停住了,頓了許久,終於十指交握在一起,落在了面前的桌面上——此次來鬼王殿,他要查證的事情雖說是有了個答案,但這答案,有跟沒有毫無區別。
關冉冉的生辰八字甚至是姓名,都實屬於一個往生之人,也是個女孩,亡故時不到兩歲。因為生辰八字被人佔用,一直不能安息。一年前,這錯誤的因果終於被修正,她也終於能得以解脫,開啟新的輪迴。
而一年前,也正是關冉冉高考落榜之時。
閆允烈記得,當時李巽江說過,關冉冉可以說是天生麗質,品學兼優,雖說入學晚了些,卻跳了兩級準時高考。她落榜,不是因為成績不好,而是檔案丟失,查無此人。
如今看來,這個檔案丟失,可不是當年有關部門工作失誤導致的,而是被佔用的生辰八字重新校準所產生的蝴蝶效應——既然這個人都已經不存在了,那麼所有與她有關的記錄,自然都要清空歸零。
如若是一般人遭遇這個情況,不過就是重補檔案,像普通人一樣活著,只不過運勢大不如前,直到一場大病或者一個意外,匆忙離世,就此徹底被抹去痕迹。
而偏偏關冉冉的檔案被清空的時間,恰巧就在她人生的轉折點,然後又機緣巧合的被諦聽撿到,陰差陽錯的進了銘陽閣。
可這些巧合,未免也太湊巧!
李巽江帶回來的調查報告,他仔仔細細的翻閱過不下十遍,包括關冉冉在各個階段的成績單——她的成績確實優異,唯有跳級升學考試,成績不過是剛好合格,達到跳級標準。也就是說,關冉冉或許天資聰穎,但也沒有優秀到必須跳級,多讀兩年書是浪費的地步。
那麼她的父母究竟是出於什麼原因,選擇了讓她跳級升學,有或者說,是為什麼同意她的這個決定,最終在高考的時候檔案歸零,流落街頭。
這至關重要的兩年,換做別人大概不會懷疑,但閆允烈不得不重視:這幾年,他的父親已經不止一次催促他回歸玄境不問世事,而他在這一次次的催促里,確是動搖了,再過兩年,或許銘陽閣已不復存在,他更不會與她遇見…不,或許她甚至不會來這座城市,如她所願的考上大學,像個普通人一樣經歷生老病死,直至輪迴。
就像有人在冥冥之中設了個局,只是不知是要他助她回歸,還是讓她幫他成事,但總之,不會是個太差的結局。
要說不安心的,唯有關冉冉的真實身份——若要她活下去,找回她真正的生辰八字至關重要,在那之前,要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易如反掌,且無人問津。
所以他必須與時間賽跑,在別的勢力發覺關冉冉的存在之前,將她庇佑在銘陽閣旗下,唯有如此,才能護她周全。
想到這裡,閆允烈倏爾一愣:他剛才…在想什麼?不,不是剛才,似乎從見到秦霜的一刻起,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便佔據了他心裡的一塊角落,直覺告訴他,這個男生將從他身邊搶走一個非常重要的存在,無論是哪一種搶走,都不可避免,也必須面對。
這邊胡思亂想著一時失神,醒過神來,卻見李巽江不知何時回來了,此刻正在他對面立著,抱著手,眉頭微蹙,一副不解的樣子:
「老大,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抱歉,剛才走神了,你跟我說話嗎?」
「對。我剛才想問你,為什麼你說希望小懶貓與那小子永遠都不要遇上?」
居然是這個問題!
可是閆允烈顯然不想回答,裝傻道:
「我…剛才說過嗎?可能是你聽錯了。」
李巽江最知道他賴賬的伎倆,便也不執著,道了聲「愛說不說,我回去問白老大」,而後話鋒一轉,又道:
「剛才我上廁所的時候,聽見登機廣播,往麓南的航班開始登機,我們要坐的不是這一班嗎?」
這個問題把閆允烈問住了。
渝京國際機場航班繁忙,每日只有一趟航班直飛麓南,他訂機票的時候確認過的,可是空乘並沒有來通知他們登機,總不會是訂錯機票了吧?
將信將疑的,閆允烈拿出手機,翻出訂單記錄,霎時傻了眼——日期是今天沒錯,登機口也對,只不過目的地並不是麓南市,而是濱南市。
看著閆允烈吃了死蒼蠅一樣的表情,李巽江湊過來看,愣了愣神:
「老大,濱南機場,我們…不回去嗎?」
「呃…」
「濱南機場,好像離小懶貓家很近啊。」
沒錯,關冉冉家所在的小山城,正是濱南轄區的地級市,濱南機場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
「所以…我們是要去接她一起回去嗎?」說這話的時候,李巽江的語氣透著興奮:
「老大你怎麼不早說!我去買點兒伴手禮,空手去別人家裡,不合禮數!」
「我…本來也不是要去她家拜訪,不過是想著既然都出門了,順路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關於她的身世。」
「順路?」
李巽江狐疑的看著閆允烈,從渝京飛濱南,距離遠超過回麓南市,哪裡順路了!
閆允烈明白他的疑惑,攤手聳了聳肩:
「你不是說空手去不好嗎?走吧,趁著有時間,去買點兒伴手禮。」
說著,閆允烈將電腦收好,示意空乘自己要離開一會兒,這便不理會李巽江的追問,徑自往外去。
既然都到濱南了,就乾脆去接她吧,眼下這事態,帶她一起回去,他也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