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牢災
在這冰封的環境里,姜瑜並不覺得寒冷,他很清醒,也明白這是旱魃在保護著自己。
當豐潤的唇瓣貼上時,姜瑜下意識的反應竟是抗拒和作嘔!
和所謂的口臭沒有關係,只是因為不久前,當危險來臨時,也有一位少女這樣保護著他。
那位少女外貌普通,是姜瑜穿越后睜眼所見得第一個人,所以他無恥的褫奪了對方的愛意。
對於少女來說,這段天賜的感情彌足珍貴,她表達愛的方式只有一種——付出,不求回報的付出。
只要姜瑜能夠因為這些付出流露出些許歡喜,少女便能開心一整天。
但是她太過普通,這種卑微的愛也顯得廉價。以至於被危險吞噬后,姜瑜只是偶爾想起她那模糊的面容。
「危險,你快逃!藏起來!」
她的遺言迴響耳畔,那乾癟屍體的模樣從心底湧現,現在,姜瑜有些後悔沒問對方的名字。
……
「旱魃和人的親吻?」
養心宮殿,女帝看著柳重水秘密運來的冰塊有些驚愕。
「旱魃的實力遠超我的想象,若不是為了保護此人性命,臣的冰封大陣恐怕奈何不了她。」
柳重水如此建議著:「或許我們可以利用此人來控制旱魃,讓旱魃成為我們的力量!」
「善。」
女帝頷首同意。
…………
滴答,滴
水滴墜下的聲音模糊入耳,腐爛的味道鑽進鼻腔。
「咳!」
姜瑜咳醒后費力挺坐,環視一圈后他有些發怔。
青磚堆砌的牆壁,水滴從房頂滴在他躺著的板席上,兩扇方窗有木頭攔著,光線透來仍照出一片死氣。
顯而易見,這是一所監牢。
旱魃呢?
我又穿越了?
正當姜瑜思考時,不遠處傳來門開吱呀聲。
「你醒了?」
來人這樣問,姜瑜挪下床板靠近牢欄想看清來人:「嗯。」
來人開門見山道:「旱魃和你是什麼關係?」
聽到這個問題,姜瑜這才確定自己並未再次穿越,只是被捉了而已。
他又坐回床板回答:「你們應該去問她。」
聽到這個回答后,來者轉身離開,剩下姜瑜嘆息命運的悲慘。
他本是一個被各種公司爭相挖角的職場精英,在全款購買自己新房時莫名身穿,並且獲得了名為褫奪的金手指。
【褫奪:無條件的獲得對方真愛】
有點類似於魯路修的能力,不過魯路修的是服從,他的是獲得對方真愛。
愛情這東西姜瑜雖然嚮往,但他也知道並不可靠……
褫奪旱魃后,旱魃不還是要殺了自己嗎?
而且身為純愛黨的姜瑜始終搞不懂為啥自己的金手指不是系統寶樹之流,竟是這種無恥的技能?
旱魃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少得可憐,第一個的那位女孩並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
所以,對於這個世界……
姜瑜只知道國號為漢,女帝登基不滿一年。
女帝!
他的褫奪目標。
——
京原八月,逢旱;女帝親封旱魃為大漢雨師,奉命布雨除災,百姓自發稱頌帝威,謠言不攻自破。
雷雨轟轟,牢房滲水嚴重,門開吱呀作響,蹲在乾燥一角的姜瑜於心中默數:「第十七天。」
「吃晚飯了。」
獄卒聲音懶散。
「好。」
這樣的對話彰示著一天即將過去,姜瑜並不急躁。
——
獄卒送完飯後便退了出去,這是一間地牢,牢上是瓊樓碧宇。
「陛下,他依舊不急不躁,十分沉穩。」
獄卒恭敬跪在玉石鋪成的地板上,等待居坐高位的天下最有權勢之人下達旨意。
「宣魃師。」
女帝聲音慵懶,獄卒頭抵地板熱忱回答:「喏。」
他跪轉方向,隨後才敢站起彎腰小跑出去。
沒有多久,旱魃踏進凰棲宮恭敬行禮:「陛下。」
見對方畢恭畢敬,高位上的女帝聲音有些惋惜:「魃師,朕更喜歡你剛開始桀驁不馴的樣子。」
旱魃不敢抬眸,她跪地乞憐卑微道:「陛下慈愛寬仁,請饒恕罪臣先前失儀。」
「哈哈哈。」
女帝笑聲爽朗,她示意殿外雷雨:「魃師,京都逢旱,你不惜耗損本源之力為我朝百姓布雨行雲,乃有功之臣,小小失儀朕怎會在意?」
聲音越來越近,等說罷時女帝已經走近旱魃身前。
她伸出手來,語氣溫和:「快快請起。」
旱魃卻仍將額頭抵在地板之上嚴峻道:「罪臣愚昧無知,未睹聖顏前曾屠戮縣民,只為一己私慾,求陛下責罰。」
女帝嘆息一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魃師之才千倍勝過縣民,乃上天賜予朕躬,相信在魃師有心贖罪之下,那些百姓也會瞑目。」
這番話罷,旱魃終於抬起了頭和女帝互視。
不加裝飾,對方只一襲紅衫便足以艷壓世界一切色彩。
「那陛下……能否把姜郎……」
旱魃的聲音有些怯懦,女帝勾唇反問:「魃師記憶不佳,難道忘記於朕的約定了?」
她的聲音漸漸莊嚴肅穆:「讓朕感知到魃師的忠心,那時朕自然成全好事。」
旱魃不敢爭辯,只是繼續垂首說:「臣知罪,望陛下寬恕。」
女帝繞身坐回高位上問道:「魃師身為精怪,不死不滅,為何會愛上一位普通男子?並心甘情願得因為他受朕驅使?」
這個問題拋出后,旱魃深思許久才答:「沒有理由,如天賜般。」
女帝伸手從面前小碟里抓了一把瓜子小口嗑著隨意道:「說說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蘇醒之後倍感飢餓,於是襲擊了附近的一處縣城,他就住在那兒,然後我便愛上了他。」
瓜子才磕了兩顆,這相識的故事便講完了。
女帝未免有些闌珊,她想了想又往口中填一顆瓜子問:「想來他一定有些過人之處了?」
「再普通不過。」
聊起姜瑜,旱魃的情緒總算自然了些。
不過就算是她自己也奇怪,為何會無緣無故的愛上對方。
心中的歡喜,那是從未體驗過的情緒,很不錯,她喜歡這種名為愛的感情。
女帝把掌中剩下的瓜子放回盤裡,她揮手說:「魃師多日勞作,想來份外辛苦,早些回去歇息吧。」
「謝陛下。」
旱魃退下,她並沒有詢問姜瑜的近況。
女帝喜靜,凰棲宮並未設置宮女太監照顧,現在這兒只有她一個人,不算地下的姜瑜。
門開吱呀,正在挖洞的姜瑜立刻收起用來充當工具的一雙筷子。
永遠不要坐以待斃,把希望寄託於別人的身上。
為了掩飾心中慌張,他率先衝來人發問道:「不是等明天才來收餐盒的嗎?」
「呵……」
對方輕聲笑,識破並嘲諷著姜瑜的異想天開:「用筷子越獄?」
聲音美妙悅耳,猶如天上謫仙人。
聽出來人是位女性,姜瑜眸彩一亮於心中下令:「褫奪!」
好像無事發生……
見姜瑜不答,來者惱道:「你以後吃飯就用手抓吧。」
說罷她轉身離去。
「成了。」
聽出對方情緒起瀾,姜瑜的心總算安了些,至少不用擔心莫名其妙的被殺了。
……
養心殿,燈火通明。
女帝手持硃筆正坐案前處理各級官員遞上的摺子,繞是她樂此不疲,長達兩個時辰的費精費神此時也有些眼花。
正研墨的太監立刻遞上關心的話:「陛下龍體重要,該歇歇啦。」
對於這位老人的勸誡,女帝還是放在心裡的。
她合起奏摺苦笑一聲:「怪不得父皇在時總和朕抱怨,說這當皇帝是天下第一苦差事,彼時朕還不以為然,如今方切身體會。」
老人淺笑著上前整理奏摺:「先帝勤政愛民,陛下凡事躬親,此乃百姓之福,天下之福。」
話鋒一轉,老人有些擔憂的勸慰著:「陛下莫怪奴婢多嘴,實在是奴婢瞧見陛下每天為了社稷百姓殫精竭慮,從不考慮龍體安康,咱這顆心就焦的不行。」
說完老人眼角已經掛淚,女帝見此失笑,她起身目視遠方一手緊攥龍椅扶手微怪道:「父皇把這萬千重擔交給朕,身為一國之主,蒼生之父,朕自該殫精竭慮,為百姓謀事,此話休提。」
老人連忙擦拭淚水誇讚道:「陛下聖明,是奴婢渾了。」
起身活動之後,女帝心情顯然不錯,她又落回座椅並拿過一本奏摺翻閱吩咐道:「去將燈點亮些,再吩咐御膳房備些湯食。」
老人恭敬答應,他先多點了一盞燈才退到殿外同侯著的小太監吩咐道:「陛下勤政,你下去叫御膳房做些甜湯來。」
小太監唇紅齒白,彎腰答應道:「是……」
老人嗯了一聲邁回殿里發現女帝提筆蹙眉,不悅之色顯現。
他連忙靠近研墨,朱墨散香,香味撲鼻,靜心宜神。
嗅香之後,女帝松眉合上奏摺閉眸斥責:「混賬!」
老人用餘光掃了一眼奏摺,見是禮部侍郎兼監察院言官郭賢儀呈上的摺子。
身為先帝的貼身太監,老人瞬間明白女帝為何慍怒。
先前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的旱魃案,擺在明面上的就是這位郭侍郎在推波助瀾。
不僅如此,朝堂之上,這位郭侍郎還直言不諱,用幹練的語言平鋪直敘勸說陛下應該下罪己詔以平天怒人怨。
不用想,肯定是這位郭侍郎又說出什麼大逆不道之言了。
一個小小的侍郎,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量?敢用莫須有的罪過直諫皇帝下罪己詔?他的靠山到底是誰?
女帝思考良久,終於開口:「郭賢儀查了嗎?」
老人立刻回答:「回陛下,郭賢儀月前已和妻子和離,近月來謝客不出,杜絕結黨之名。又於院中焚床備棺,夜夜睡於棺中,大有已死邀名之心。」
「焚床備棺?」
女帝啥然失笑,隨即又將手中奏摺翻開一字一字道:「此人愚不可及,是誰提攜?」
老人愕了一瞬,然後回答:「郭賢儀乃先皇十九年登科進士,平時只顧修繕古籍,改進禮樂,從不結好上司,官場中聲譽尚佳;逢陛下登基,禮部缺職,禮部尚書石傅以勤勉清廉的評語推薦。」
聽老人簡述郭賢儀履歷后,女帝無語至極:「朕之錯也。」
老人連忙開口替女帝找補:「陛下新皇登基,朝廷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一時疏忽實屬正常,望陛下勿要責怪己身。」
女帝的心情顯然好了些,她將奏摺隨手拋在一旁失笑道:「大伴可知這位郭侍郎又參了誰?」
老人思索片刻搖頭苦笑:「奴婢駑鈍,猜不出來。」
女帝瞬間拍桌聲音震怒:「他向朕參了新任的雨師,理由還是可笑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真龍怒號,叫老人跪首也咬牙憤恨道:「此獠當誅!」
隨後他又昂頭露出淚眼十分擔憂道:「陛下勿要因為狂悖之徒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暴怒之後,女帝的聲音又歸於平靜,她淡淡吩咐:「嚴審。」
老人立刻頷首:「奴婢明白。」
說著他就要退下去,這時殿外傳來小太監的通報聲:「陛下,帝君求見。」
「他來幹嘛?」
女帝壓下不悅揮手示意老人吩咐道:「去辦事吧。」
老人起身示意殿外:「陛下,那帝君……」
女帝揉著眼瞼點頭:「宣。」
老人立刻沖殿外喊:「宣。」
殿門推開,一位身穿藍錦長袍的男人邁過門檻來到殿央下跪請安道:「陛下萬安。」
男人氣質高貴,容貌不俗,長發挽起,皎潔的頸部一覽無餘。
女帝卻頭也不抬,只是問:「帝君深夜來此,是有事叨擾?」
老人默默退下,留給這夫妻二人獨處的空間。
男人見老人離去,便準備起身靠近,卻遭女帝抬頭冷視:「回答朕的問題!」
他只得半跪答道:「回陛下,臣夫來是為了給陛下送湯。」
女帝的表情仍然冷冽,她擺手說著:「多謝帝君美意,如今天色已晚,帝君回去安歇吧。」
得到女帝准許,男人這才站起轉身欲走。
剛邁幾步,他回頭不甘道:「陛下今天還是歇在養心殿嗎?」
女帝嗯聲極其敷衍道:「政事繁多,朕實在抽不開身。」
「望陛下保重龍體,勿要臣夫挂念擔憂。」
男人聲音悲澈,隨即又溫柔勸說道:「湯乃臣夫親手熬制,健脾養氣,望……」
可是關心之話未說完就遭女帝揮手打斷:「朕辦公喜靜,望帝君下不為例。」
男人怔了一瞬,隨即欠身:「臣夫明白,謝陛下體諒臣夫思念之情而恕臣夫無罪。」
女帝只是又翻開一本奏章,並未答話。
帝君咬唇,黯然離去。
殿外,兩個小太監正端著從食盒裡取出的銀耳健脾湯侯著。
「帝君大人,這湯……」
見帝君邁出殿外,先前通風報信的小太監立刻殷勤貼近。
「李公公不在,如今陛下身旁無人,你們需仔細侍候著。」
帝君並未回答,他只是嚴肅吩咐道:「若是有何閃失,陛下寬仁未必計較,本君可不會放過。」
兩位小太監嗯嗯點頭,異口同聲道:「請帝君大人放心……」
帝君盯著那碗湯好一會才吩咐著:「你們分了吧。」
說罷他輕步離開。
剩下兩位小太監面面相覷,紛紛使著眼色交流:「帝君這是又碰壁了?」
「差不多……」
一位小太監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拿湯匙:「我可餓了……」
而那位通風報信的小太監則是訝異思索著:「不應該啊,陛下用情至深,自登基以來後宮只有原駙馬一人,怎麼會鬧這麼僵呢?」
他在這思索的功夫,碗里的銀耳湯已經被另一位喝的能看見碗底了。
「好呀,你!」
驚訝之下,小太監下意識張口呵斥,隨即立刻驚恐捂嘴。
福全也被這狀況驚傻了眼。
果然,殿內傳來不悅之音:「誰在喧嘩?」
福全兒捧著碗有些猶豫,可身側的小太監卻搶先一步堵上福全的嘴回道:「回稟陛下,是福全兒。」
女帝淡漠的聲音傳來:「貶辛者庫。」
福全怒目圓睜,想要拚死反抗卻抵不過這小太監的巨力,他怒舉手中碗想要摔碎,也恰此時小太監在其耳邊低聲說:「想清楚了?這碗一旦摔碎,那你只有死了。」
殿里的女帝可不會管太監有什麼冤屈,吵到就是死路一條。
福全兒渾身一怔,隨即不在反抗。
小太監嘿嘿說:「勞您替我背這一鍋,我辛者庫有熟人,到那兒你不會勞累的。」
福全眼淚嘩嘩,他沉默許久才說:「桂公公,您這樣是欺君……」
桂公公奸笑一聲,輕輕鬆開了摟抱福全的手:「咱家不勞福公公挂念,您收拾收拾去辛者庫報道吧。」
福全兒怔怔點頭,隨即輕步邁走,只是臨了他回頭瞧了桂公公下身一眼。
桂公公瞳孔一縮,隨即不動聲色閉眸站寐。
女帝喜靜,養心殿除兩位太監侍候外並不設防。
如今李公公有事外出,福全兒又被打發了出去,養心殿附近只剩下他一個男人。
想著殿內那位絕色,桂公公縮陽入腹的本事就有些壓不住火。
「再等等吧,只是福全兒不能留了。」
做出選擇后,桂公公睜眸當機立斷,輕步離開養心殿。
因為女帝除了李公公以外,誰都不使喚,擅離職守一會兒也沒啥事。
福全兒是個沒野心的人,他的工作就是杵在養心殿外一整晚,對於現狀,他很滿意。
寢房裡,該睡的都睡了,福全小心翼翼的收拾行李。
他做事一向謹慎輕微,說不會有一點聲響就不會有一點聲響。
也正是得益於這個本事,他才得到了去養心殿侍候皇帝的機會。
但皇帝顯然不知道他的本事……
收拾完行李,果然一點點聲音都沒有,福全對此很滿意,甚至在心裡編排起了皇帝:「有眼無珠~」
寢房到辛者庫要走許久,福全兒只能雙手合十小聲祈禱:「佛祖保佑小桂子不會騙我,辛者庫那兒有人照顧我,不然他的日子絕對不好過!」
「怎麼不好過?」
話音剛落,背後傳來小桂子陰冷的聲音。
福全兒瞬間張口準備喊叫,卻遭小桂子擒住頸部:「你當時就該摔碗和咱魚死網破的!」
宮裡有位太監溺亡了,這種小事實在掀不起什麼波瀾,甚至都沒有傳到皇帝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