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離心
刑官乃直諫台諫官兼國子監授師,雖說不通政事,但也不是什麼濫竽充數之人就可以擔任的。
光憑此篇長賦乃作者赴死前一氣呵成來說就可以青史留名了,更別提長賦通篇文采輝耀、語勢騰縱,作者見解精闢、又善用史料來論證觀點,雄辯有力。
此子如若不除,必大患已!
既投身於現太子黨下,目光短淺的刑官忽然想為黨派做些貢獻。
他頗怨的想著:「可惜呀,可惜你沒來翰林院。」
隨後一聲令下:「行刑!」
聽命行事的行刑官立刻繃緊肌肉,準備勒繩。
就在這時,有仕才大喊:「不要行刑!不要行刑!」
瞅著這些先前叫的最歡的人忽然一齊更改口風,畏懼的行刑官不太敢用力勒繩了。
這時,酷暑頓消,柳使踏冰從天而來:「看誰敢冤殺本使堂弟?」
行刑官頓時傻了眼,連忙放開手中繩索:「不關我事,我只是聽命行事!」
而坐那的刑官更是嚇得渾身顫抖,也有樣學樣道:「不關我事,我只是奉皇命行事啊!」
「陛下受奸臣蒙蔽,擅聽謠言險些殘害忠良,自有本使交代。」
柳重水冷聲回答,隨後緩步貼近姜瑜聲音關切道:「堂弟,你受苦了。」
「我去你媽的。」
這話自然只能在心裡想想,姜瑜扯起一個勉強微笑:「堂兄,你來的剛好。」
「有事耽擱。」
柳重水並未動用法術,而是親自幫姜瑜解開繩套:「走,堂兄這就帶你面聖闡明冤屈。」
政治的本質就是如此,姜瑜不得不強忍著噁心道:「謝堂兄。」
只要你能表現出足以被籠絡的價值,封建王朝的這些政治家們就會忘記臉皮為何物。
連帶著,那位女帝,姜瑜也開始討厭著。
……
養心殿,姜瑜默誦過秦論,由專員許仁傑負責謄抄。
每抄幾句,許仁傑總會忍不住稱讚著:「鞭辟入裡,氣勢恢宏,姜兄弟可以憑藉此篇名留青史呀!」
端坐龍椅的女帝眼神摻雜著憂喜,姜瑜已經沒心思揣測對方何憂何喜,他只瞥一眼便低頭。
「只此一篇,朕便可破格提拔你入朝為官。」
似乎看出姜瑜怨氣,女帝的聲音似水綿柔:「你想當什麼官?」
經此一役,姜瑜實在懶得摻和政事,他恭敬執禮道:「請容小民繼續回書院讀書。」
許仁傑已經被打發出去宣傳過秦論為姜瑜造勢了。
此時的養心殿只剩兩人。
女帝起身:「你怨朕?」
朱紅錦綢的長袍襯得她更加嫵媚:「怨朕那道旨意?」
姜瑜立刻跪下恭敬拜首:「小民不敢。」
「不敢嗎?」
女帝輕喃,隨即幾步奔到姜瑜身前彎腰單手捧起他的腦袋:「朕准你怨朕。」
兩人視線相撞,她的眸彩將一切情絲道明。姜瑜稍微側頭,待下顎掙離其手後方道:「小民不敢。」
「混賬!」
女帝急怒挺腰,姜瑜心裡一驚再次拜首戰兢開口:「陛下息怒,小民萬死。」
伴君如伴虎,他只得如此。
見對方彎腰祈跪,女帝心中鬱結頻起,她欲朝下伸手可又收了回去改背身邁步回到龍椅痛楚道:「朕想救你……」
對於女帝的暗示,姜瑜不為所動,心如止水。他大拜感激道:「為陛下效死,乃小民之福。
」
想什麼沒用,姜瑜只看對方做了什麼。
此時,君臣已然離心。
「姜瑜!不要欺人太甚……」
聽高坐龍椅的女帝聲顫,姜瑜終於抬頭一睹聖顏。
美眸起霧,心池泛漪。
「陛下……」
目睹到傾國傾城的皇帝竟會因自己而婆娑濛霧,姜瑜布設的防禦瞬間被擊碎。
他也顫音的說出了心裡話:「小民是怨陛下的。」
窗戶紙捅破,女帝用著小指擦掉眼角水汽自嘲笑著:「朕何嘗不怨自己?」
然話鋒一轉,她起立用銳利的目光俯視姜瑜厲聲道:「但若重來一次,朕還是會下那道聖旨,將你貶的一文不值,且屍體曝晒三天,死後任野狗分食。因為你得罪了天下的讀書人,也包括朕。」
跪殿的姜瑜怔住,旋即勉強笑道:「小民明白。」
是了,和皇位相比,感情實在算不了什麼。
女帝緩步靠近,可眸色又漸漸溫柔:「待朕大權盡握掌中,乾綱獨斷之時,你便可常伴朕左右了。」
「你在想屁吃。」
這話姜瑜只能在心底說說,已經有了叛主之心的他敷衍道:「小民謝主隆恩。」
女帝頓步,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此刻十分僵冷,她用銳利的眼神直視姜瑜:「其實,朕能讀心……」
「日你哥,我不信。」
即便心中罵斥,姜瑜的臉上仍堆著笑容:「那陛下應該懲罰小民有非分之想。」
當心灰意冷后,利用女帝的感情對姜瑜而言便毫無負罪感了。
「非分之想?」
女帝負手眼神格外冰冷,她一字一吐道:「是指對朕,還是朕的哥哥,廢太子或健王呢?」
姜瑜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女帝放聲失笑,明明如仙音悅耳的笑容卻叫聽者控制不住身體般的顫慄。
她的眼睛不在表露情愫,口吻卻愈發親和:「無須擔心,朕的這項本事時靈時不靈。」
這份剛剛捅破窗戶紙的感情現在便宣告了抹滅。
姜瑜正色嚴肅叩首:「小民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
「姜瑜,以你的這篇賦文,朕相信你很快會成為京城翹楚,到時候廢太子一定會見你。」
女帝又坐回龍椅上撐腮淡淡吩咐:「你要像柳使那樣,遊離於各個黨派之間,明白嗎?」
「小民明白。」
姜瑜的聲音震耳欲聾,他在給自己洗腦。
識得對方手段的女帝眼神稍稍唏噓:「朕是信任你,方告訴你朕能讀心的,你這樣的表現可是辜負了朕。」
「小民萬死。」
姜瑜機械般的在腦海中重複著這句話。
他的秘密太多了,絕不能被女帝窺探。
就譬如褫奪一事……以女帝的目前表現來看絕對會殺了自己。
見對方木製般的模樣,女帝心中儘是絞楚,遂閉眸斥手開口:「滾吧。」
姜瑜頓時溜之大吉,連告退都忘記了喊。
可女帝並不打算計較,她緊攥座下龍椅扶手自嘲道:「朕這個皇帝還真是失敗……」
……
清華書院,姜瑜正被以學士的禮儀稱頌著。
瀕死之際作出一篇名賦,對秦的評價鞭辟入裡,入木三分。短短半天的時間裡,姜瑜名滿京城。
當然,和他堂兄是柳使脫不了干係。
國風,江成是位清瘦喜穿青藍色長衫的男人。
同姜瑜見面第一句話就是可有字否?隨後不等姜瑜回答,江成就搖頭晃腦的說出一大堆字來一副任君挑選的模樣。
禮頌,鄭溫是位小鋸從不離手的男人。
同姜瑜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過秦論能否印刷出版,然後一起狠狠賺錢?
小米師姜瑜未曾見到,大米師米穗則是手捧竹條親自遞給姜瑜併當眾高聲曰道:「當日,我錯打姜友一棍,今禮當還之。」
在四周一片憐香惜玉的勸阻聲中,姜瑜仍抽了對方藕臂一鞭。
不重,但也叫米穗酸了鼻子。
隨著過秦論日益傳播,姜瑜儼然成為論秦大師,就連米穗都時常會向他請教。
「秦始皇焚書坑儒又不是他乾綱獨斷,而是和滿朝文武商量,為了維護帝國統治的一個辦法。憑什麼儒家要把黑鍋全讓秦始皇一個人背呢?」
米穗的驚人之言叫有過前車之鑒的姜瑜驚出一身冷汗。
他連忙用手狠掐對方藕臂十分憤怒道:「慎言!你是想被天下的讀書人罵死嗎?」
米穗嘶聲,臉上稍起紅暈。她啊嗚要打,姜瑜閃避然後反問:「秦皇早就死了幾千年了,你這麼熱心腸替秦皇平反難不成是想等有朝一日秦皇復活好封你統率十萬兵馬俑不成?」
「兵馬俑?那是什麼?」
米穗不解發問,姜瑜無語至極斜她一眼:「你是師者,還是我是師者?即殉葬俑,史料有記。」
面對學生鄙夷,米穗立刻動手撓他:「殉葬俑就說殉葬俑,史書上可沒說過兵馬俑的名字。」
「服了。」
姜瑜舉手投降,他不想反打好讓對方爽到。
在這個朝代,不知道為什麼師生戀只能算是離經叛道,還扯不上大逆不道。
這些日子,對於總是打著不恥下問的名號來尋自己的米穗,姜瑜或多或少是知道對方心意的。
可人和人的距離一旦近了,就會不可避免的暴露更多缺點。
年下控、受虐狂、叛逆期、厚臉皮。
這是她表現出的樣子,和姜瑜的理想型偏差很大。
若是渣一點,PUA一番當個年上抖M享樂也不是不可。
可姜瑜不齒渣男行徑,他覺得最美好的愛情該是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相互扶持,白頭偕老。
靜默著,最終仍是米穗開啟新的話題:「喂,陛下要開恩科,你知道么?」
對於米穗,姜瑜起初還有些漣漪,但越深入了解就愈發覺得不合適。
所以他用和朋友說話的口吻半認真半玩笑道:「嗯,我是內定的狀元。」
「我信你。」
米穗用雙臂環著併攏兩膝:「十月初九,我過生兒。」
姜瑜脫口道:「放心,人不到禮會到。」
「去你的,當我稀罕?」
米穗笑著推攘姜瑜肩膀,只是推著推著她就沒了力氣。
察覺這裡有事的姜瑜也靜默下來。
冷不丁的,米穗望月開口:「我父和我說,那一天,陛下會為我指婚。」
姜瑜愕,好半晌才道:「那我得備個喜慶點的禮物了。」
「你真該被弔死了事。」
米穗啼笑一聲,聲音說的頗為酸楚。
姜瑜靜默,只是臀位稍稍遠離了些。
注意到此細節,米穗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面孔:「我不打算嫁……」
「抗旨是要殺頭的。」
關心之意稍顯,姜瑜的聲音又轉稍顯刻意的無所謂:「不過也隨便你。」
「我知道,所以我妹妹米穀要替我嫁。」
冷冰冰的說罷,借著月光米穗又捋起衣袖露出一道紅痕,她嚴肅道:「這是你打的,得負責。」
「這可是欺君之罪,勸你好自為之,我不可能負責。」
姜瑜起身,堅定拒絕:「我還有事,拜拜。」
他遛的飛快。
而米穗用頭抵著膝蓋,手指輕輕觸著紅痕,月光皎皎,她苦笑。
「廢太子怎麼還沒約我見面?」
要說近些日子,姜瑜最期待的事是什麼?
那非女帝先前提過的廢太子約見莫屬
如今被迫綁在女帝這艘戰船上的他迫不及待改換門庭。
「我要謀取政治資本,推翻女帝殘暴統治,斬除封建愚昧思想,建立民主共和。」
這就是姜瑜現在的目的。
月暗,姜瑜的學舍依然燈火通明。
「姜論秦每天都秉燭夜讀啊,實在刻苦!」
每每有學生經過,都會這樣評價一句,無論前面如何讚美,最後一句絕不會變:「不過字丑了點。」
當人近乎完美又不完美時,那他的缺點一定會被無限放大!
所有人對其吹毛求疵。
姜瑜不為所動,仍專心臨摹字帖。
他堅信在學習這件事上,只要一分耕耘就會有一份收穫的道理。
「先訂個小目標,當狀元,然後當首輔,然後搞改革,一定要把龍椅給革命掉。」
每每寫累時,姜瑜總會這樣激勵自己,他又鬥志昂然。
就這樣,姜瑜的日子過得十分清閑。
直到九月二十四日,太白書院有人下戰貼,指名道姓的要和姜瑜論秦。
隨著姜瑜的名氣越來越大,那時他在課堂的表現也被傳播出去。
試問連作出過秦論這篇名賦的姜瑜都直言自己不配評秦,其餘人焉敢評秦?
罵秦的紅利被砍掉,有人對其不滿也就不奇怪了。
「戰否?」
穆沉香是目前學院里唯一能和姜瑜說幾句的人,他代替清華書院所有學子誠懇的說著:「岑栩不會是你的對手。」
「不去。」
仍在苦讀史書的姜瑜輕描淡寫道:「對於這種蹭熱度的人,最好的方式是不搭理。」
「蹭熱度?」
穆沉香苦思一會仍想不出這是什麼意思,索性略過這茬,只是咬牙不甘道:「若是怯戰,豈不是讓別人小瞧了你?」
姜瑜目光始終放在手捧著的史料上,空出的手翻了一頁后自然指門道:「別打擾我啃書。」
「你不去,我們替你戰!」
留下這句,穆沉香憤憤轉身離開。
「姜論秦乃天選之才,焉能輕率下場?想和我院天才辯秦,還是先勝過我吧!」
岑栩以碾壓的姿態獲勝了,即便是清華書院的學生也不敢違心支持同袍。
這是個有真本事的,穆沉香輸得心服口服,他殷勤道:「我這就領你去見姜兄,相信兩位的這場辯論一定會青史留名!」
岑栩拱手:「承讓!」
他的談吐和學識折服了在場的每一位學生,一行人擁躉著岑栩一路來到姜瑜學舍,齊聲說:「請姜論秦辯論!」
聲威氣碩,姜瑜推窗,見圍著學舍的多是同袍,他心裡咯噔訝異張唇:「我又犯事了?」
岑栩邁出隊列,拱手道:「姜先生的過秦論,吾愛不釋手,日日誦讀,觀之百遍……」
話未說完,遭到姜瑜蹙眉冷聲打斷:「受之有愧。」
他又環視場上圍著的同袍費解開口:「今上聖明!欲十月中旬開設恩科,你們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嗎?」
「什麼?!」
此則消息叫全場震驚,立刻有學子秉禮告退:「新皇恩科在即,我需立刻溫習……」
這群人轟隆隆的來,轟隆隆的走,他們的目的好像只是為了膈應人。
姜瑜放下窗戶繼續複習:「都要高考了還有心思搞辯論賽,也是真的心大。」
見岑栩愣在原地,穆沉香忍不住提醒道:「岑兄,還是趕快回書院複習吧,恩科要緊!」
「可……」
岑栩從胯上小包里取出一疊紙來整平失落的說道:「我還沒要到簽名呢……」
紙上是他寫的「觀過秦論有感並附原文。」
「和著你也是過秦論的擁躉者啊,那下什麼戰貼啊!」
穆沉香簡直哭笑不得,岑栩認真開口:「我學識淺薄,對於此篇論賦仍有不解之處,想借著辯論的機會讓自己茅塞頓開,順便看看姜先生在對秦的認識上究竟超過了我多少。」
「原來如此。」
得知岑栩沒有敵意,穆沉香的最後一點戒備也放了下來。
他指著學舍笑道:「幸虧你沒讓姜兄簽名,否則你會懷疑人生的。」
岑栩也笑著:「家中聽過關於姜先生的字跡潦草奔放一說,想來和姜先生為人處事有關。」
穆沉香捧腹大笑:「非也,實情是姜兄自幼家境貧寒,買不起毛筆寫字,只能用樹枝在沙地寫畫,我曾有幸見識,姜兄的硬筆字乃我生平罕見。」
岑栩立刻露出羨慕表情拍著臂膀叫道:「羨煞我也!」
二人又閑敘了一會,方才想起考試為重,便各自道別。
「考場如戰場,此次恩科,請君全力以赴,期待與君同朝為官,為百姓謀福的樣子。」
「一定!」
……
新皇將於十月中旬開設恩科!
姜論秦傳出的消息絕對毋庸置疑,這股狂風很快席捲京城,乃至全漢。
但是…養心殿…
「陛下口含天憲,金口玉言,豈能朝令夕改糊弄下臣?」
覲見后的糜竹直接將頭抵在金殿之上痛哭哀嚎道:「當初陛下答應多寬限臣一些時間,恩科定在十月頒旨,十一月舉行,現在怎麼又提前一月呢?」
對於糜竹的指責,女帝面容慍怒,她一掌壓桌低道:「聽卿言意是在責罪於朕?」
李公公立刻尖音斥道:「陛下仁慈,准你部寬限一月;如今你部不思聖恩,盡效皇事,反而責罪於陛下,實大逆不道!」
聽女帝震怒,糜竹當下明白為什麼千尚書為何稱病要自己來面聖訴苦了。
他立刻大拜叩頭顫驚道:「臣冤枉!」
隨即泣淚擦拭苦道:「自知陛下欲設恩科,為我朝辛選賢能,戶部夙興夜寐,廢案堆砌成山,只求不負皇恩;千尚書為此積勞,已經告病修養,只剩臣肩擔重任,為效皇恩,臣少寢廢食,苦思冥想之下終於提出合乎現今財政的預案。」
「后得陛下應允,戶部以此預案交付禮部工部等一同籌劃,然姜論秦一番言語,民意沸騰,叫戶部殫精竭慮,苦思冥想所出預案成為一張廢紙……」
短暫遲鈍后,他拜首叫道:「陛下!如今民意沸騰,裹挾朝廷,依臣之見,十月恩科絕無可能,請陛下降旨,治臣之罪。」
聽糜竹終於圖窮匕見,女帝呵了一聲誇讚道:「糜愛卿不愧是國子監出生,可謂字字珠璣。」
先是強調一遍自己現在有多重要,戶部可離不開自己之類的,然後以退為進讓皇帝責罰。
糜竹依舊拜首:「請陛下罰臣不力之罪!」
女帝思緒飛快,稍後看向李公公威嚴開口:「准;糜竹犯上、辦事不利,按大不敬、瀆職罪送刑部命大理寺一併論處,著戶部主事米禾代任侍郎,暫統開設恩科一事,待糜竹定罪,命吏部正式升任米禾為戶部侍郎。」
李公公立刻奉旨:「是。」
玩脫了……
跪在殿上的糜竹瞬間冒汗。
依漢律:大不敬,斬;男子充勞役,女子充坊司,皆貶賤籍。瀆職罪,除官免爵,羈押一年。
大不敬這種罪名,相信大家同朝為官,刑部和大理寺肯定不會通過。
但是皇帝的面子要給,而刑部的人多是舊太子黨,大理寺又屬於建王的基本盤,這兩家很樂意聯合起來打壓太子黨,自己這個瀆職罪肯定沒的跑了。
而米禾在國子監學習時,他的老師又是千尚書,只要侍郎位置不丟,太子黨的基本盤不被染指,想來現太子不會大費周章的為自己開罪。
「臣冤枉!」
糜竹繼續大拜哭訴:「臣對陛下忠心日月可鑒,天地皆知?焉敢對陛下不敬?」
女帝不想在聽:「拉下去。」
李公公立刻攜人把仍在苦苦哭訴的糜竹拖下去:「臣冤吶!」
養心殿只剩女帝一人,她安靜閉眸梳理當前政局。
一切核心俱在柳使,而不是明面上的姜瑜。
穩操勝券之下,就看這張密網能收穫多少魚了。
「殺或不殺?」
女帝攥拳,腦海中閃過兩張俊俏臉蛋。
從柳使的堂弟拜入清華學院開始,這盤棋就已經開始布局了。
三家黨派相互制衡,在有足夠的實力吞併其餘兩家之前,誰也沒有信心彰露自己的野心。
柳使,這擺在明面上,遊離各黨派之間的核力量,誰得到他的效忠誰就佔據了主動。
以國子監為根基的現太子從開局便處於弱勢,因為柳使的堂弟選擇了清華書院。
所以刑官才會報著「既然我得不到,那你們都別想得到的態度」依據皇命下令行刑。
健王和舊太子雖為兄弟,但勢如水火;更何況他的實力大多在軍中,-朝中只佔大理寺,姜瑜和舊太子親近絕不是他想見到的,不說推波助瀾,但捧殺之類的陰損險招肯定層出不窮。
要知道,太白書院就是健王出資建造的。
而作為機會最大的清華黨,肯定選擇力保姜瑜,他們要讓柳使看到多年以來清華黨隱藏的實力。
作為唯一帝黨,許仁傑想為皇帝招賢納士的心思誰都知道。
他竭盡全力幫姜瑜造勢,背後是誰的授意三黨也心知肚明。
正是如此,姜瑜才能在短短時間裡名動天下!
雖然三黨都沒怎麼拿許仁傑當回事,但耐不住許仁傑背後的人擁有供認的第一美貌,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所以百官該重視的還是得重視,不能真讓柳使這個核武器被女帝招攬了。
即要殺姜瑜的,只能借著女帝的手去殺。
清華黨也會默許,因為他們要在姜瑜最危險的時候不遺餘力救下姜瑜,好收買人心並展現力量。
糜竹以退為進,若女帝不治他罪,那必治姜瑜妄議朝政一罪。
依漢律:仕籍者妄議朝政,剝奪功名永不錄用。
不僅斷絕了柳使投靠女帝一脈的可能性,還會讓柳使與清華黨離心。
原因很簡單,我把堂弟交給你們,你們卻沒保住!
糜竹本還料想未來和清華黨的那些老臣爭辯給姜瑜定罪是何等的光景,但沒想到女帝直接定了他的罪……
在哀嚎臣冤枉時,其實糜竹一直在想他的頂頭上司告病一事:「明哲保身,我竟也是一粒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