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圍剿叛軍
林平之接手寧夏城的第三天,史登達隨同徐經率領一千五百百士卒趕到寧夏城,林平之在李俊堡一共練兵至今有兩千兵馬,自己帶出來三百,現在出去留守的不到五百人,等於全部都帶出來了,也算是壓上了家底。
林平之大喜,他之所以佔領寧夏城后遲遲不動,就是苦於手中人數不足,現在人馬到來,自己再無顧及。
他和羅祥商議多次,何錦與丁廣現在尚且不知寧夏城現狀,林平之既可以將他們誆騙回來羈押,也可以帶著安化王去二人的帥帳藉機發難將其擒獲,但是最終林平之講了一個扁鵲見魏文侯的故事,讓羅祥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
扁鵲年輕時遊歷於魏國,行醫於魏文王王庭。一日,魏文王召見扁鵲,問道:「先生,寡人聽說你們家兄弟三人都精於醫術,誰醫術最好呢?」扁鵲回答:「大哥飛氏最好,二哥中丘差些,我扁鵲是三人中最差的一個。」魏文王不解的說:「都說扁鵲你是名滿天下的神醫,你的兩個兄弟並沒有神醫的名號,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他們,可你卻說他們的醫術在你之上,這是為什麼呢?」扁鵲解釋道:「陛下有所不知。我的大哥治病,往往都在病發之前,病人自己還不覺得有病。此時,大哥就開出藥方剷除了病根,而且藥方很簡單。因此,他的醫術難以被人認可,沒有名氣,只是在我們家中被推崇備至。我的二哥治病,是在病初起之時,病人已自覺有小病。因此,鄉里人都認為二哥只是治小病很靈。我治病,都是在病情十分嚴重之時,病人痛苦萬分,病人家屬心急如焚。此時,他們看到我在經脈上穿刺,用針放血,或在患處敷以毒藥以毒攻毒,或動大手術直指病灶,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緩解或治癒。因此,我名聞天下。」
羅祥聽了這個故事也是搖頭不已:「正如孫子所言:善戰者之勝,無智名,無勇功。大哥還是考慮的淺了。」
林平之苦笑道:「如果不是現在朝中姦邪作祟,小弟也不願意用這種方法,只希望小弟今日的行徑,可讓我大明西北日後再無禍亂。」
羅祥聞言也是苦笑不已,兩人都不是婆婆媽媽之人,一旦有了決定,當即雷厲風行,林平之即可擂鼓聚將
林平之升帳后,先命徐經暫攝寧夏城知府之職,帶領五百精兵控制寧夏,自己則帶著羅祥率領張龍趙虎帶著大軍直撲黃河岸,剿滅何錦、丁廣的叛軍主力。
眾將聞言皆是熱血沸騰,一時間戰鼓如雷、鐵騎盡出,直奔黃河岸而去。
何錦與丁廣自從擊敗朝廷渡河大軍后,士氣大振,后不久又得到安化王的急令嘉獎,更是歡欣鼓舞。
修整了兩日後,何錦與丁廣終於在第三日率軍渡過黃河。
此時的官軍大營已經混亂不堪,自從渡河失敗后,本已不高的士氣更是低落到谷底,偏偏在這個要命的時候,總兵曹雄又不知所蹤,這上萬人馬本就不是鐵板一塊,以前有曹雄這個總兵在還鎮得住,現在群龍無首,根本無法統一指揮,而黃正為了推卸責任又和史鏞吵了起來,如果不是左右有人拉著,差點兒鬧出火拚。
現在的官軍已經隱隱分成兩股,一支聽命於黃正,而一支唯史鏞馬首是瞻,彼此相當對立。
但是大敵當前,雖然黃正和史鏞互相看不上,卻也不得不在一起商討下面的計劃,這三天裡面兩人商討了無數次,可每回都說不了幾句就吵了起來鬧個不歡而散,關鍵問題就是史鏞想回軍夏家堡,
而黃正堅決要求守住大營。今日兩人又硬著頭皮在一起商量,可是還沒來得及爭吵,就聽到外面營盤一片大亂,兩人都是老於兵事之人,當即明白營地有變,跑出來一看,外面已經一片混亂,何錦與丁廣已經帶著安化王的叛軍主力渡過黃河岸猛撲朝廷的營盤。
史鏞大驚道:「黃將軍,今日不是你負責警戒么?如何讓叛軍殺了進來?」
黃正叫道:「史鏞,今日乃是單日,明明是你負責警戒,如何怪的我來!」
史鏞聞言大怒:「黃將軍,現在已經不是我們鬧意氣的時候了,叛軍已到,我等如果一敗再敗,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現在我們摒棄前嫌,先殺退敵軍再說。」
黃正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史鏞所言乃是正理,叫道:「史鏞,我們分頭率軍將叛軍趕出營盤,後面就是靈州城,靈州再失,我們再無生路。」
兩人各自上馬率領親兵親自上前衝殺,這二人都是猛將,此時也是拚命了,連續斬殺了十餘名後退的軍士才勉強穩住陣腳,所為將不畏死並不惜命,此時兩個當官的拚命了,官軍的士卒也跟著不要命的向前衝去,叛軍攻入營盤的畢竟是少數,被官軍一陣猛衝居然被逼出大營。
何錦與丁廣一看勃然大怒,這個大營是靈州城的最後一道屏障,只要突破了,靈州城就是自家的囊中之物,沒想到眼見勝利在望,這兩個敗軍之將忽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把自己的兵丁又給趕出來了。
盛怒之下,何錦與丁廣也急了,當即統帥親兵壓陣,派上了所有的兵卒猛衝,戰鬥從上午一直打到黃昏,官軍畢竟人少,更兼士氣低落漸漸地抵不住,在叛軍第六次衝鋒后崩潰了,史鏞與黃正拚命督戰,但兵敗如山倒,二人最終被敗軍裹挾向後退去。二人本打算自盡殉國,但身邊親兵眼快,將兩人手臂拉住拚命勸諫,兩人毫無辦法,本想撤回夏家堡順勢退向靈州城,可何錦也不是飯桶,早已經算到兩人的退路,事先已經安排了伏兵半路截殺,兩人無法突出叛軍封鎖,最終只好率領數百人繞道瓷窯堡逃向寧夏後衛。
何錦丁廣大獲全勝,追殺了一陣,但是天色見晚,更兼人困馬乏,兩人也知道兵力已經用到了極致,無法乘勝追擊,於是佔領了官軍大營,命令士兵打掃戰場同時埋鍋造飯,準備等士兵恢復體力后再佔領夏家堡順勢進兵靈州。
就在何錦二人志得意滿之時,猛然一陣戰鼓傳來,無數的鐵甲起兵就似從天而降衝進大營,此時叛軍早已疲憊不堪,一天的廝殺水米未沾唇,根本沒有多少力量抵抗,被殺的四散奔逃。何錦丁廣大驚,連忙上馬帶著親兵向外衝殺,只見一隻鐵甲騎兵橫衝直撞,殺的自己手下兵卒人仰馬翻,為首一員大將掌中亮銀蟠龍槍上下翻飛,左衝右突銳不可當。
「林平之!」何錦當時目瞪口呆:「為何林平之會出現在此處?」
丁廣急道:「大人,快讓林平之住手,這是誤會,他把我們當成朝廷的軍隊了。」
何錦猛地一巴掌拍在丁廣臉上吼道:「愚蠢!快,馬上收集部眾,能收集多少收集多少,隨我撤!」何錦不是傻子,否則安化王也不會任命何錦做自己的大元帥,他不止一次和林平之打過交到,第一次就被林平之從自己手裡撬走了一筆銀子,不同於周昂,何錦再後來與林平之的數次相處中,他對林平之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他對林平之一直看不透,而看不透的人他始終不想過多接觸。
現在林平之不早不晚,偏偏在自己剛剛和官軍血拚之後人困馬乏之時發難,明顯是蓄謀已久了,絕對不會是誤會,自己剛剛已經看過了,林平之至少帶了三千人馬,而自己雖然還沒時間清點傷亡,但今天一戰下來,自己最多還有八千可戰之兵,而這些兵連餓帶累已經無法再戰,這個時候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林平之既然已經撕破了臉,放過誰也不會放過自己這樣的首腦人物,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命——馬上逃命!至於林平之為什麼這麼做?這個問題真的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麼?
起兵以來,丁廣對何錦的才能已經佩服的五體投地,聽何錦這麼說,丁廣也不多問,連忙與何錦一起收集親兵,兩人勉強聚攏了六七百人,用盡餘力向外衝殺。
這場大戰時間並不久,叛軍早已力竭,勉強支撐了一頓飯的功夫,在林平之親兵一片「放下武器不殺!」的呼喝下,紛紛丟下兵器然後抱著頭蹲在一邊。
林平之也不嗜殺,一方面命人看押俘虜,一邊指揮部隊圍剿負隅頑抗的叛軍,過了一個時辰,喊殺聲終於消失,只留下遍地的屍體和兵器。
第一百零七章羅祥回京
隨著天色漸明,這場大戰才算真正的平息下來,各部紛紛的回報士兵的傷亡、俘虜人數、繳獲數量,林平之命軍政官登記造冊以便日後撫恤以及論功行賞,隨即命令部隊分成兩組,一組休息一組打掃戰場,同時放出夜不收偵察四下敵情。
到了午時,這場叛亂髮生以來最大的戰鬥已經徹底結束,得到命令已經先一步佔領夏家堡的姜漢也率部前來會和。經過仔細查點,發現叛軍屍體超過八千具,俘虜三千人,藉助夜色逃跑的在兩千人左右,而林平之的傷亡不過六百人,其中戰死三百六十八人,還有十三人重傷難治,林平之聞言不敢怠慢,忙讓隨軍大夫帶著自己前去查看傷重不治的傷員。
大營最大的中軍帳已經被林平之闢為戰地醫院,重傷員都在裡面進行救治,此時,傷勢最重的幾名傷員都已經奄奄一息,每一位重傷員都被一名後勤兵抱在懷裡,這是林平之在李俊堡整軍后新組建的一隻軍隊,不負責戰爭,只負責士兵的後勤,必須保證和士兵的比例是二十比一。
見到林平之進來,輕傷員掙扎著要起來,都被林平之揮手制止,林平之走到那十三名重傷員面前,一個雙臂都被砍斷缺了一隻眼睛的士兵見到林平之,獨眼裡面露出一絲光芒,吃力的道:「大人,小的要走了,小的還有個吃奶的孩子。」
林平之俯下身,伸手輕撫他的額頭道:「李二牛,你是條好漢,你放心,你的老婆孩子以後就是李俊堡的英烈家屬,只要我林平之還在,李俊堡還在,你的妻小就會有人供養,我會讓你的孩子讀書識字,讓你的家人太太平平的生活下去。」
李二牛的眼中泛出淚光,吃力道:「小的以前活得連狗都不如,是大人給了小的一家活路,大人如此尊貴,還記得小的叫李二牛,小的值了。小的兒子不需要讀書,只要他長大了以後,能接我的班,好好侍奉大人,守護。。。」他的目光逐漸黯淡,終於頭一歪,含笑而逝。
旁邊的十二位重傷員忽然掙扎著唱起來林平之教他們的那首李俊堡軍歌:「批鐵甲兮,挎長刀。與子征戰兮,路漫長。同敵愾兮,共死生。與子征戰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兒。與子征戰兮,歌無畏。」隨即大笑道:「跟著大人,值了。」聲音嘎然而止,也同李二牛一般逝去。
林平之虎目含淚,緩緩摘下頭盔,對十三位勇士深深一躬到地,仰天大吼:「各位英雄,我林平之對不起你們!」
身後眾將隨著林平之摘盔致禮,那些輕傷員更是痛哭不已,他們本是軍戶,也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一群賤民,自從遇到了大人,不但讓家人衣食無憂,更得到了他人的尊重,如今就連大人都對自己如此禮遇,真真是值了!
姜漢看的目瞪口呆,他也是帶兵多年的人,雖然談不上愛兵如子,但也是費盡心力,他自認為自己身邊也不乏能為自己出生入死之人,但何曾見過有一支軍隊,隨便一個士兵都如此的視死如歸。
羅祥則是心中感慨:「自己這個二弟,是個性情中人,這不是一個當官的做做樣子邀買人心就可以做到的。」
林平之吩咐軍政官,去夏家堡購買棺木成殮李俊堡戰死的勇士。隨即又檢查了輕傷員的傷勢,對一些恢復后無法在當兵的傷員也好生安慰,李俊堡傷殘軍人都有每月的糧餉供給,不需擔心生計,那些傷殘軍人也是感激涕零。
檢查完傷兵營,林平之心情沉重的走出大帳,嘆息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們也都是有父母子女之人,正是因為他們的死,才會換來很多人的生,這些人不應該被忘記。」
姜漢道:「大人,末將當了一輩子兵,還從未見過大人這樣的官。」
林平之苦笑道:「我?我也不過是一個曾經有父母有家人的普通人罷了,不過也是因為被世道所逼才不得不投筆從戎,希望讓這個世道變得公道一點罷了。」
此時雖然天氣已冷,但是滿地的屍體一樣要好好處理,否則的話待等天氣轉暖就是疫情爆發的隱患,於是林平之下令將叛軍屍體尋荒蕪之地挖坑深埋,李俊堡的士兵購買棺槨裝殮運回家鄉入土為安。
其他地方的軍隊看著眼熱不已,什麼時候聽說過當兵的死了居然還有棺木裝殮?別說當兵的,就連普通的軍官,死了也不過就是就地埋了。什麼時候,我們當兵的命變得這麼金貴了?看起來那李俊堡士兵所說的什麼撫恤金,什麼妻兒有英烈遺屬的月例銀子都是真的了。
人不怕苦,但是怕對比,看著干一樣的活卻不一樣的待遇,其他部隊的士兵乃是低級軍官都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很快到了吃飯的時間,這種不一樣的想法就更重了,其他部隊的士兵吃的只有單調的小米稀飯,唯一的菜品就是咸鹽。
而李俊堡士兵就不同,李俊堡負責衣食住行的輔兵,推著一個分成幾層的車子,每層車子上都有一個四方的木盒,打開盒蓋一個木盒裡面分成幾個格子,一個格子裡面是大米飯,其餘幾個格子裡面卻是兩葷兩素的硬菜,還有幾個輔兵,推著一個大水桶,水桶裡面居然是油花花的雞蛋湯,讓士兵自己隨便舀。
那些士兵們看看自己手裡的飯,要知道,就是這樣的飯,自己也只有打仗的時候才吃的上,平時根本還吃不上呢,本來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過的已經不錯了。但是看看李俊堡士兵那面吃飯的樣子,這些士兵心裡五味雜陳,有些機靈的士兵乾脆閉上眼睛,這樣聞著李俊堡那面美味的香味,吃起來自己的飯好像也香了不少。
林平之將中軍帳闢為傷兵營,自己隨便尋了一間帳篷作為臨時辦公之處。午飯過後,林平之召集姜漢等人議事,林平之道:「姜總兵,此時大局已定,安化王等人已經被本王一舉成擒,現在我們需要議一下如何奏報京師了。」
姜漢也知道事關重大,面色猶豫道:「林大人,是否等李公公他們回來再議?」
李增乃是監軍太監,如此大事如果沒有他在,到時候李增因此鬧將起來卻是個麻煩,當然,最關鍵的還是功勞如何劃分的問題。
姜漢話音未落,只聽帳外傳來聲音:「無妨,有咱家在,李增那小崽子不放個屁。」
姜漢一愣,李增乃是監軍太監,雖然自己是總兵也不敢對他如此說話,此人是誰?居然如此大膽。
隨著帳簾一挑,身穿鬥牛服頭戴三山帽的羅祥緩步走了進來,林平之忙起身介紹道:「姜總兵,這位是天子駕前的羅祥羅公公。」
姜漢大驚,內官八虎他如何不知?連忙起身見禮,羅祥微微一笑道:「姜總兵不必多禮,咱家也不過是皇爺派來的一個奴婢,無需如此。」說罷坐到林平之的右側。
林平之笑道:「姜總兵,如此我們便給聖上奏報吧。」
有羅祥在此,姜漢自無不可,於是三人便在帥帳裡面討論如何奏報,關鍵是功勞如何劃分的問題。最終,林平之擬定,羅祥拍板,將此次平叛的功勞劃分為四塊,最大的一份自然是林平之拿了,羅祥其次,姜漢與李增共分一塊,剩下各自的部眾如何劃分則由這四人代為劃分,當然,李增那份羅祥就給劃了。
經過了將近一個時辰,林平之將奏報寫完,隨後羅祥與姜漢分別簽字用印,因為此事太大,而且羅祥本就是奉命出巡,故此這次的奏報由他親自送回京城,姜漢在靈州城內尋了五匹馬拉的大車,又派出五十名士兵保駕,林平之則派出張龍趙虎隨身保護,不過被羅祥拒絕了:「二弟,你的心意哥哥領了,不過你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身邊人手越多越好,哥哥身邊的兩個小子功夫還可以,他們你就留下吧。」林平之也知道羅祥說的乃是實情,於是將哥哥送出三十里后灑淚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