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瑞江警校
哪有這麼好的機會啊。自從想著進去,趙當然腦子裡就沒了別的想法,高考前經常從緊挨棋牌室後門的東牆翻進去,到六層音樂教室上邊看星星或者僅僅是發獃。快高考以來趙當然一心想考瑞江警校,往返於棋牌室和縣城以東的櫟縣高中。
反正屍體已經拉走了,市裡來的痕檢聽那警察說還在申請。不過想到今晚肯定有警察守著,而明天指不定痕檢人員就下來了,轉起了手裡的鉛筆,一下一下戳在平面圖上,思忖著什麼。
抱著頭躺下,煙味從木板縫裡湧上來,忽然回過神的趙當然皺起眉頭乾嘔了一聲。彈起來去開閣樓窗戶,打開窗戶趙當然卻不動了,這扇閣樓窗戶正好可以看見小學教學樓的北面牆,吊著王叔的欄杆在南面。隔著教室趙當然隱約看見了反著紅藍燈光的警戒線。
算了。
晚風吹進窗戶,並不能帶給閣樓多少的涼意,反而像是清水倒進勾過濃芡的鍋里。
停滯、然後各是各的。
趙當然還是出門去了網吧,只不過出門反方向往左走了,怕真的忍不住進去看一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當警察,近十八年的生活里跟警察的接觸甚至是負面的。王琴開的棋牌室偶爾也會被輸急眼的賭徒舉報。親眼見過數次,王琴笑著把塞著鈔票的煙盒遞給來處理的警察,假模假樣平息一場紛爭,隔天一切照舊。
那只是一種強烈的感覺,不抓住就會急速下沉的感覺。
會改變,會變得無恥、痛苦然後麻木。
用趙當然的話說,變得和棋牌室的人一樣,而在趙當然眼裡,來棋牌室處理舉報的警察,甚至也一樣。
「包夜」
「十塊」趙當然遞出那張疊成三角包的紙幣。
「自己找台機子刷,別往外坐,機靈點,有事自己後門跑」光頭網管盯著趙當然,一邊說一邊慢慢把那十元拆開,他沒拿身份證,當然,在這裡也不需要。
找個犄角坐下,開了機,打開瑞江警校的官網,一直盯著。其實他沒必要,趙當然腦子很好,可以說比其他人所知的還要好,以他的成績完全可以上比瑞江警校好很多的學校,報這個學校,出錯率比鯨魚淹死還小,畢竟這裡能順利讀完高中的都算人才。
盯著屏幕的眼睛緩緩閉上,趙當然想起很多事,他想起長大以來唯一能稱得上朋友的那個人,上學第一天就被王琴拉過來熱情介紹的男孩,叫小軒,說這是相識的兄弟的孩子,要他們好好相處。是同樣小心翼翼的孩子。他和別的小孩不一樣,沒有天真的清明或無知的傲氣,他的眼裡一樣有破敗不堪的童年,趙當然懵懂的知道。
魏軒教趙當然用紙幣疊三角包,小時候的趙當然用愚笨的行為換取棋牌室大人的誇讚,相當有效,認為對魏軒也一樣,而魏澤軒只是認真地教他一遍又一遍。
然而初二沒上完,魏軒家裡出了事,他媽媽帶著魏軒在一個平常的下午,從櫟縣消失了,趙當然再去河邊找他時,只剩一堆破瓦礫。再怎麼追問王琴,得到的答覆也是不知道。
趙當然至始至終沒有見過魏軒的爸爸,王琴嘴裡的相識的兄弟。
往好處想,也許他以另一種方式逃離了,趙當然還沒有。
他要是在,會是什麼樣?
在網管換崗的當頭趙當然醒了過來,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早上九點十分,竟然在這個椅子上睡了這麼久。
正好過查詢時間,趙當然輸入網址和信息后等待著載入。花十塊來查成績對他來說其實是件很奢侈的事,其實棋牌室用座機就可以查,但是趙當然不想聽王琴任何一句關於成績和大學的話,使他不安和自我懷疑。
過瑞江警校去年錄取成績線150多分,儘管知道,還是鬆了口氣。
收拾好一瞬間的喜悅,趙當然關機起身往棋牌室走。
特地多走了幾步,到西城小學大門前,已經有白大褂、藍帽子的警察進進出出了,可能是連夜從市裡趕來的痕檢人員吧。在白天的光線里趙當然看清楚了昨天那個王叔倒吊的地方,痕檢人員正在對著正數第二根鋁製欄杆拍照,在門口站了良久,門前有議論的家長或路人,正對著教學樓的家屬院外掛樓梯上也有很多人探頭看著,趙當然嘆了一口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