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從陰間燒回了個頭
歸途。
灰濛濛的天色，飄著雪。
白閻走在荒蕪的路道上，他感到自己身體在被快速修復，這就是鬼血的力量。
無論怎麼消耗，都能快速恢復。
不過，鬼血是會失控的。
寧后說過，一旦失控，輕則喪失理智，六親不認，大殺四方；重則變成巨大鬼物，成為地煞，化作天災...
而失控平息后，往往會站在血泊之中，周圍滿是屍體和廢墟。
寧后又說，她其實在來蜀地前殺過很多人，所以才尋找到了通過鬼血剛剛失控時的自殘，來解決失控，她的毀容其實是一種贖罪。
寧后還說，失控的時機，沒人知道，可能會早，可能會晚，越早失控的應該是越強的鬼血，白閻到現在都還沒失控，應該是弱的可憐。
不過這剛剛好，好的讓她羨慕。
「你不是寧后。」白閻忽道，「寧后不會問我為什麼要去救人。」
骨灰盒裡傳來回應：「我就是寧后。」
白閻沉默著。
骨灰盒裡道：「兩年前的冬天，你回來晚了，我給了你留了一碗粥，粥是八寶粥，可是因為材料不足，沒有放桂圓。」
「去年春天，上元，晚上，別人都去賞花燈，我們卻在一艘小舟上，你說去踏青沒意思，那裡人多，可我們和他們格格不入，待著如坐火坑，度日如年，不如不去。」
「去年夏天，七月二十一，小姐外出，家裡沒什麼事，你在府里的望山亭里坐了三天三夜，因為你想不到動的理由。你手裡拿著垂釣的竹竿，可魚餌被吃了一遍又一遍，你一條魚都沒釣。可是三天後你動了，因為一隻大野貓在朝著你叫，它餓了，於是你連釣三條魚，丟給了那隻大野貓，可大野貓又叫了小野貓，中野貓，一貓一條。」
「去年......」
白閻道：「你什麼都知道，可你不是我認識的寧后。」
骨灰盒裡傳來聲音：「相公，人都是會變的，更何況是鬼？好了，不和你說了，你給我燒了紙錢，我有事了。記得藏好我，別被人發現。」
...
...
「嗚嗚嗚...閻閻，閻閻...」
白閻一回來就聽到靈雀在哭。
靈雀生的很可愛，嬌小可愛，雙眼皮，大眼睛，雖然十六了，可卻有些還沒長開的感覺，所以去年，當大小姐說要在府里種些蔬菜的時候，靈雀堅持一定要種木瓜樹。
等到金秋，木瓜樹樹上掛滿了果子的時候，靈雀天天吃，天天挺著胸。
「閻閻...」
靈雀看到白閻出現，哭唧唧地跑了過來，在將要撲入白閻懷裡之前剎住了車，然後委屈地道：「小姐...小姐被...」
她話還未說完，唐仙芝就走了出來，打斷道：「靈雀，別說了！」
相比靈雀，唐仙芝卻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皆是得體有禮，姿儀端莊，面容溫婉，似總帶著令人舒服的笑。
她雖已成婚，卻未洞房，名為婦人，實為少女，然而眸子卻無半點怨婦憂愁，而總是帶著宛如漣漪浮花的清澈。
她已經十九了，之前她的閨蜜們有的已經生下了孩子，可她卻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大小姐？」白閻直接問了。
唐仙芝道：「我和離了，今後我們不用再去趙家了。」
「贅婿也能和離？」白閻不解。
唐仙芝笑道：「有什麼不能的...他當贅婿的時候，
我家勢大。
可去年，我唐家家道中落，他家卻崛起了。
而我望鄉節我去他們家，這才知道趙天旭已經做將軍了，級別還不低。
此消彼長，趙天旭入贅本就是之前娃娃親使然，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所以這才避開我，去了北地。」
「可是，他們也不能這樣啊...趙天旭去北地，小姐你可是給了他不少錢的，而且這逢年過節，小姐你常往趙家跑，可沒少幫他盡孝。他這是恩將仇報。」靈雀很是不平。
唐仙芝柔聲道：「所以人家給了我們三千兩銀子的銀票，算是補償啦。」
「小姐等了他這麼多年...他怎麼能這樣？」靈雀還是意難平。
白閻問：「那大小姐想怎麼做？」
唐仙芝道：「過日子...這家就算中落了，但總得繼續過下去。三千兩銀子對我唐家很重要，正好救命了。」
說罷，唐仙芝又笑道：「白閻你呢？你去寧家村還順利嗎？」
白閻點點頭。
唐仙芝笑道：「那...你今晚好好休息吧，連續趕路，辛苦你了。」
白閻正要離去。
唐仙芝忽地又道：「對了，我和爹說過了，你雖然不是我唐家人，可是我唐家家道中落...怕是連家業都守不住。
所以，想把我唐家的家傳絕學教給你，你...可願意？」
白閻知道，唐家的家傳絕學名為《天女散花》，是一種暗器手法，據說唐家祖上曾經很厲害，還建了個叫做唐門的門派，只可惜在歷史的洪流里消失了，流傳至今的絕學也只剩下《天女散花》這一份。
「我願意。」
他應了聲，有事做，被身邊的人需要，就會不那麼無聊。
...
...
入夜。
皓月當空。
深冬的寒煙，如幽靈踟躕過湖面。
白閻上了床榻，沒一會兒就入了夢。
夢裡，傳來寧后的聲音。
「白閻，白閻...」
「我在...」
「我給你燒了個寶物，可是好不容易搞到的......」
「燒寶物？我又沒死...」
「相公，你在陽間給我燒紙錢，和我在陰間給你燒寶物是一樣的道理。」
「陰間到底是什麼樣子？都是鬼嗎？」
白閻問出了這個問題，然而卻沒有等到回答。
寧后岔開話題道：「我已經燒過來啦，你打開我的骨灰盒就可以看到...還有，你給我的紙錢我都花光啦，好不容易才買了這個。你得給我燒新的紙錢。」
話音落下...
白閻忽地就醒了。
他睜開眼，取出了床下暗格里的骨灰盒。
略作猶豫，伸手打開。
骨灰盒裡果然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圓形石頭，散發著陰森的寒氣，給人以很古怪的感覺。
白閻抬手凌空一抓，那石頭便被氣流帶動著入了手掌。
很沉。
而且很精緻...
像是一張沒有面孔的人頭。
「這就是寧后說的寶物？怎麼用？」
白閻正想著，忽地...那黑色的無面石頭沉入了他的手心，在皮膚之下的血管里，宛如一條陰暗的詭流竄動起來。
這種感覺，莫名的有些舒服，好像和鬼血有些相合。
很快，白閻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奇異的靜止狀態。
而側邊的鏡子剛好可以倒映出他的背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明月慢慢偏移...
天色逐漸變灰，將明。
而就在這時，鏡子里的白閻驟地扭過了頭。
頭擰過了一百八十度，露出詭異的笑。
不...
不是白閻扭頭。
而是他出現了第二個頭。
這個頭，扭了過來！
...
...
PS：明天繼續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