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何為仙人

三清上人伸出兩指，對著她眉心正中，一縷光絲從那兩根手指射入了她的頭中，片刻后又返回三清上人的手指。

「原來如此，竟是為了一名老乞丐，小丫頭知恩圖報，上人我越發喜歡你了。」

阿渺捂著額頭，帶著一絲怨憤喊道：「私窺他人記憶，這也是上仙特有的本領嗎？」

三清上人自豪的很，「不錯。」

阿渺無奈的放下手，道：「上人神通廣大，想來我也隱藏不了什麼，實話跟你說，我本是凡間一名渾渾噩噩的小乞丐，偶然得了機緣這才踏上仙途，即使如此，也沒什麼遠大志向，只想老老實實混吃等死，修仙、機緣、法寶、名號、飛升...這些還不如我手裡一隻饅頭來的實在，上人或許覺著仙靈根難求，可與我而言，什麼仙靈根，什麼靈力化形，安穩地活著才是真的。」

這是實話，更是她從未對人宣之於口過的真心話。修仙界不缺天才，震驚三界也不用她阿渺。

三清上人看過她過往十八年的記憶，自然知曉她是個什麼性格，對於她這番表現毫不意外。

「可你也知，修仙界是個什麼地方，逆來順受、不爭不搶自然可以換得一時平靜，但真的能永世安穩？」

三清上人的話振聾發聵。

「傳聞中有一句話——仙靈根必定飛升，不怕告訴你，這是假的。」

阿渺咻然抬頭，載入史冊的話，竟是假的。

三清上人稍頓，隨後篤定地繼續道：「但在你身上卻是真的，你的仙靈根是上千萬年難出一次的全靈根，下界將多靈根視為廢物，但對於仙靈根而言，卻是助力，你身負五種靈根，五種靈氣天然親近與你，這三年想必你也感受到了，就算你不主動修鍊，天地間的靈氣仍會自發進入你的血脈，你這身築基後期的修為很能說明這點，時間可能會長一點，但你必飛升。」

說這話的時候三清上人的神情越發像一個合格的上仙，帶著沉厚歲月累積下來的深沉敏銳，一語定下了她未來幾千年的結局，言語間的篤定叫人心慌。

「還有一個人，凌棲梧。」

聽到這個名字，阿渺擰了擰眉，「怎麼突然提到他。」

三清上人的笑道：「只是覺得除了老乞丐，這人似乎對你而言也有些特殊。」

特殊二字些許曖昧，阿渺覺著有些怪異，下意識辯解了起來：「三年前天玄宗內初來乍到草木皆兵，因為一場陷害我置他於死地，這三年我夜夜反思，總覺此舉極端，良心不安，所以平日里多了些關注罷了，談不上特殊二字。」

三清上人並不反駁她：「那便依你說的，不特殊，不特殊...呵呵，小丫頭倒是嘴硬心軟。」

不特殊能時時給予關注？不特殊能在他受欺負之後偷偷幫他欺負回去？不特殊能在罪孽池、靈根池兩次以身犯險施以援手？

阿渺無奈：「原來你們做神仙的竟是這般悠閑。」

三清上人一擺手，那股驕縱自滿的勁兒怎麼也藏不住，「此話差矣，是上人我修為夠高，有人幫替做活，所以才能時時偷懶罷了。」

偷奸耍滑的光明正大，強權壓人地引以為傲。

突然他話頭又一轉：「丫頭這次來仙野迷蹤來尋火麒麟吧？」

火麒麟——除靈丹最重要的材料，天地間僅兩個地方有，一個是三清上人的仙野迷蹤秘境，剩下的那個就是魔界。

阿渺道：「不錯。」

三清上人一攤手，故意的看著她：「可惜啊，這火麒麟集天地靈氣，乃是煉製各種絕頂丹藥的原材料，整個三界只有兩份，一份在我這，另一份在魔界，魔界與修仙界隔著一道結界，就你這修為想都不要想魔界那份了。至於我這份，是給我徒弟備下的，除此外還有許多其他寶貝，你既不想做我徒弟，那便也不用想了？」

如果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的故意算計再稍加掩飾一些，或許也不會這麼氣人。

「上人。」阿渺自然知道對方的暗示，也清楚對於三清上人這等上仙來說，能夠客客氣氣跟她說上半天，已經給夠了她禮遇，定然是真心收徒，不然不會如此耐心相問。

但越是這樣阿渺越是面露難色，她艱難道：「承蒙上人厚愛，火麒麟很重要，但我的確志不在修仙。」

這便是明晃晃的拒絕了。三清上人橫掃三界，天賦超絕，在下界的時候呼風喚雨前簇后擁，飛升成仙后仍舊縱橫一世，何時被人這般連續下過臉面，現今是真的動了真氣。

「小丫頭，你可想清楚了，上人我真心想要將自己一身本領盡數傳授給你，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只要你輕輕點頭，飛升成仙萬眾敬仰指日可待。」三清上人拋出最後的機會，「我再問你，是否願意拜入我門下。」

看來火麒麟只能他日去魔界再尋了...

阿渺心下想定，打定主意拒絕，只是她剛要開口，三清上人卻掐了掐指突然道：「你可知你走後那老乞丐如何了？」

修仙界規定各派弟子不可隨意入世，阿渺這三年偏居一隅，從未回去看過老乞丐，三清上人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絲悲憫，阿渺注意到了，腦袋被他這悲憫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不知道...」

三清上人輕輕一嘆，彷彿有些不忍，但最後還是緩緩說了出來。

「他死了，就在你走後的當天夜裡，被破廟中其他乞丐搶奪黃金，不慎撞死在了柱子上。」

三清上人一揮衣袖，半空中便有當晚的畫面出現。

阿渺眼看著畫面中搖搖晃晃站都站不穩的老乞丐被十幾個乞丐推搡碰撞，很快那些人搶了老乞丐拚命護著的黃金，隨後被人一把推到了柱子上，留下了一灘血，最後斷了氣息，成了一具冰冷蒼老的屍體。

死前先是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不停地念叨著黃金、我的黃金...我的阿渺...

那些乞丐將黃金瓜分乾淨，隨後將老乞丐的屍體趁夜丟去亂葬崗，像是處理一件垃圾。

三清上人一揮手，畫面頓時一轉——是那些乞丐，現下已經算不上乞丐，現在的他們在畫面里錦羅綢緞、妻妾成群還有了子嗣，住在她跟老乞丐想都不敢想的大宅子里，揮金如土。

天理不公，惡人逍遙，可憐人枉死。

更可恨的是，老乞丐一生孤苦伶仃，現下死了，連個收屍下葬的人都沒有，其實有的，只是那個人在修仙界，回不去...

心臟很脹，很麻，最後很痛，隨後憤怒、仇恨、瘋狂席捲她所有神智，腦海中老乞丐死去的那一幕還有那些乞丐享樂的場景不停輪換，阿渺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只欲將那些人碎屍萬段、焚毀神魂，永世不得超生，可修仙界與凡間有結界，她的修為破不開那結界...阿渺迷茫的不知所措，這時她下意識看向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人。

「生死無常，天地輪迴，此乃天道，人力不可違，可若是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