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狀
「塵兒？！」葉戰微微一怔。
少年跨入客堂的一瞬，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在眾人的目光下，葉塵摘掉嘴角的狗尾巴草，稍稍整理了一下風吹亂的鬢髮，恭敬地朝著葉戰抱拳道：「爺爺，塵兒來了。」
聲音落下，葉戰欣慰地嗯了一聲，隨即應道：「既然塵兒醒了，那遵照葉家族規，這族長自然……」
「自然還要再好好商議一番！」
客堂里，又是突然的一聲打斷了葉戰。
一名黑袍中年從不支持葉塵的那一方人群里走了出來，站到葉冽身旁，恭恭敬敬地朝著葉戰抱了一下拳。
隨後他的目光瞥向葉塵，冷笑一聲，說道：「一個傻子，就算醒了，那也不能隨意就繼承族長之位，否則一個月後的帝都宗族大會，葉家又該怎麼辦呢？」
說著，這位黑袍中年男人又將目光投向葉冽，「倒是葉冽少爺，不管怎麼說都是一位修行者，周身靈玄氣息厚實，能看得出來已經是鍛體境後期圓滿，怕是帝都葉宗的那些個少年天才，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說完這些，男人再次朝葉戰鄭重抱了一下拳，總結道：「所以，還請葉老為葉家大計，慎重決斷！」
說這麼多……
就差直言，我就是想讓葉冽繼承族長位子這種大白話。
葉戰閱歷在這，自然聽得明白。
只是，現在的葉戰完全處於被動，他將所有希望都寄託於葉塵。
他在賭，賭葉塵是在藏拙。
畢竟，在城北長街，葉塵可是直接斬殺了葉凌！
那份果斷，一個傻子不可能做得到。
葉戰皺了皺眉，他重新看向葉塵。
眼前的少年，面無表情，一副認真聽別人講故事的模樣。
很平靜，沒有一點情緒的波動。
這……
正常十六七歲的少年，心性高傲，聽到別人否定自己，抬高他人的話，怎麼也不會如此平靜才對。
「唉！」葉戰心底嘆息。
看來葉塵不是藏拙，而是心智是恢復了一些，但還沒有恢復到能夠獨當一面的地步。
葉戰心底一陣失落，
然而他並不知道，此時的葉塵只是在觀察……
葉家。
這個前身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充滿著勾心鬥角。
葉塵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除了身邊站著在獃獃扣手的青吟外，幾乎沒有可以相信的人。
葉家上到長老，下到家丁奴僕，無一不是瞧不上葉塵半分。
這些人，前身是沒有能力對付。
但他葉塵，可不會慣著。
稍稍打量了一下替葉冽說話的那個黑袍中年，葉塵的腦海里很快就浮現出他的名字。
葉河。
葉家的二長老。
葉泫和葉洪的弟弟。
這個傢伙，在前身的記憶里，似乎並沒有什麼存在感。
現在，他出來跳腳，難道只是因為葉洪死了？
「三叔，我什麼時候是傻子了？」
葉塵忽然開口，他看向葉河，臉上掛著微笑。
葉河微微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葉塵會點名反駁自己。
剛剛葉塵忽然衝堂，打亂了計劃，葉河說話時還順帶觀摩了一下，也是在完全發覺不到葉塵有什麼威脅的情況下，他才敢講出適才的那一番話。
現在一樣，葉河自我感覺拿捏的很微妙。
他掛著假笑，說道：「是三叔剛剛話說重了，塵兒你不是傻，你只是不能修行，畢竟修行需要用腦，太蠢的人自然無法修行。」
此話一出，整個葉府客堂，鬨笑一片。
取笑葉塵，無疑是葉家一些人的家常便飯。
葉塵沒作反應，靜靜看著葉河。
葉府客堂在那一陣鬨笑過後，很快陷入了寂靜。
眾人皆看向葉塵，不經意間一股突如其來的冷風吹進客堂，葉河站在葉塵對面，莫名地感到一絲心悸。
他微咳一聲，打破了這份寂靜，開口道：「哎，塵兒你別放在心上，如果覺得三叔說得太過分，心中不服的話，可以比試嘛不是？」
葉河微微抬了下頭，指向葉冽，「只要你能戰勝葉冽，即便是葉家上上下下都反對你，三叔也一樣支持你繼位族長，如何？」
說完，葉河看著葉塵，他有些期待葉塵的回應。
若是回答不行，那就是自認不如，這葉家族長，就只能由葉冽繼承。
若是回答可以，想必以葉冽的修為境界，即便打不死葉塵，也能將其廢掉，畢竟不是什麼時候，蘇家那位高居「戰天侯」之位的族長，都能在關鍵時候來救場的。
想到這，葉河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猙獰。
與此同時，也被葉塵完全捕捉到眼裡。
葉塵微微一笑，「既然三叔這麼說，那我就勉強和葉冽弟弟，比一場吧。」
「就是不知道，葉冽弟弟想怎麼比？」
葉塵隨即將目光投向這麼久半句話都沒說的葉冽，挑眉問道：「比拳腳？還是比刀劍？」
面對葉塵這般明顯的挑釁，葉冽沒有沉默。
他笑了一下，倒也沒有那麼不屑，隨口說道：「比拳腳吧，畢竟刀劍無眼，也不能像在城北長街那樣，不顧親情不是？」
城北長街……
葉冽故意提到這個地名，是在諷刺葉塵手刃親族的行為。
葉塵聽得出來，整個葉府客堂的一眾叔伯長輩，也聽得出來。
他們看向葉冽和葉塵。
這場比試，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時，葉戰緩緩起身，有些於心不忍道：「你們真的要比？」
葉戰年歲已高，自是不想看到同族的相殘，但很明顯他阻止不了這場因為葉家族長位置而必然會發生的比試。
「唉！既如此……」長嘆一聲，葉戰輕喚道：「青吟，去祠堂取『生死狀』來。」
「好！我這就去！」青吟想都沒想，答應一聲，跑出了客堂。
一剎那，整個葉府的客堂安靜到讓人覺得可怕。
所有人都被葉戰口中提到的那份「生死狀」所震懾。
雲赫城的葉家祠堂，一直放著一份「生死狀」，是帝都葉族祠堂里那一份的復刻本。
和初本一樣，那上面有著不少葉族人的姓名，無一不是葉族的青年才俊。
葉族，位於天峰帝國帝都之南，和皇族蕭氏、雲赫蘇家、神祗殿齊名，是天峰帝國境內四大勢力之一。
能成就這樣的地位，主要得益於葉族那套優勝劣汰的後輩培養方式。
決鬥！
生死決鬥！
嫡系旁系的年輕後輩在生死狀上籤下自己的名字，便可進行一場無論生死的決戰！
勝者便可得到家族的用心培養，敗者，或死或殘，皆成棄子，當然沒死沒殘的敗者，只要是簽了生死狀，也一樣會被家族流放到天峰邊境小城，自生自滅。
若是這還能僥倖活下來……
那就會像現在雲赫城的葉家一樣……
想著多年後重回帝都葉族，保住葉家後代這一份足以傲視天峰的名譽地位。
「真的要簽生死狀嗎？」
葉府客堂里，有一些人開始動搖。
這些人或許還有些良知，沒那麼壞！又或許是真的為了葉家，單純只是不願一個傻子成為族長，但沒有想過逼死葉塵。
畢竟在他們看來，一旦簽下生死狀，葉塵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葉老……」有人出言，想要勸阻。
可葉戰那雙滄桑的眼神，卻是越發的堅定。
「不必多言，今日塵兒若是敗了，死了，殘了，老夫都不會後悔……泫兒他在天有靈，也會做和老夫今日一樣的決斷！」
「葉塵！」葉戰一聲大喝。
葉塵嗯了一聲，轉過身，面對著葉戰。
腦海里，瞬間閃過關於這位白髮蒼蒼老者的全部記憶。
他笑了一下，說道：「爺爺，放心吧。」
「生死，從來都不在一張紙上，它只掌握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