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給你鋪塊墊子別吵我
原來三樓205新住進了一個日本人,說是嫌305吵得慌,總有人在樓板上跳,吵得他睡不好覺,便命人安排了這一出。姑娘們起先是憤慨不平,可是聽說是日本人乾的,又不敢拿他怎麼樣,便只能每天忍著。進進出出的水漬印得黑膠皮十分難看,每天聞著臭膠味吃睡不寧的,尤其是睡在下鋪的人越發難受,時間久了,膠皮下面還開始爬出一些許多腿的灰色爬蟲,十分噁心,大家每天都要罵幾遍這破膠皮。
這天晴芳感覺昏昏沉沉,胃口也很不好,下班後晚飯都沒吃就躺下了。羅鵬發現后,一口斷定是這膠皮惹的禍,擼起袖子就下蠻勁將厚厚的膠皮捲成了一卷,膠皮被拖開后地面一層灰色爬蟲,姑娘們紛紛驚叫,羅鵬跳著踩了個遍。膠皮被羅鵬用繩子紮好后拖到後面陽台一角豎著放好。又叮囑大家這幾天盡量不要敞開宿舍門,免得被別人看到后舉報,以後走路也輕聲著點兒,不要跳,否則很容易被發現了。「再不弄走,你們都得病!」羅鵬氣呼呼地說,「就是就是!」姑娘們紛紛點頭。這下總算是好了,感覺瞬間空氣都清新了好多了。
人在病中特別容易受感動,加上羅鵬又體貼細緻得很,又肯下功夫。這不,又打了一份扁食上來給晴芳,還特意買了一包烏江榨菜。扁食放桌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羅鵬用嘴吹著說太燙了涼一下再吃。晴芳眼淚都快溢出來了,從小也沒人這樣關懷過自己。
他知道母親討厭羅鵬他媽,也連帶著討厭羅鵬。自己也曾經多少有點看不起羅鵬不好好讀書、不成器。可是有什麼比得了病中的溫暖,有什麼勝得過現實中眼可見,耳可聞,五臟六腑可以感知的關懷?
病過一場之後的晴芳,不再那麼反感羅鵬,也不再總對他虎著一張臉了,兩人的關係有幾分見好,有時也會說笑。周末的時候跟大家一起或是打牌,或是相跟著逛街。
前幾天,宿舍的姐妹跟晴芳說,她們車間有幾個姑娘總是跟她打聽羅鵬的情況。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些東西,哪怕自己不想要,或者是覺得可要可不要,沒什麼大所謂。但是一旦有其他人突然站出來要跟你搶,你馬上就會不高興,甚至有幾分想站出來宣示主權,表示這東西是屬於自己的。晴芳口裡不說,心裡卻更多地端詳起了羅鵬。離開學校以後,沒有了成績這項對比,他倒混得其實比自己還好。人長得嘛,也確實不賴,主要是對自己還死地塌地,這確實是很難得的。
這天羅鵬新得了一把彈簧刀,拿去跟晴芳炫耀。他說給大家表演個魔術,便拿著雪亮的刀柄扎向自己大腿,再使勁一劃,姑娘們「啊——」地一片尖叫,結果發現什麼也沒有發生。晴芳覺得好玩便也接過刀子去往自己腿上划拉,刀子一接觸大腿便自動縮了回去,什麼也划不著。「來你划我這兒,別划你自己,萬一真把你自個兒給劃到了可怎麼辦!」羅鵬伸出自己的大腿拍拍說。晴芳嘻笑著往羅鵬腿上扎,一下兩下……「哎呦我的娘也——」隨著羅鵬一聲慘叫,血光一閃,他的褲子連同大腿一起皮開肉綻,翻出兩寸多長一條口子,鮮血直涌。晴芳嚇得丟了刀子兩手緊捂著嘴,羅鵬捏住大腿痛得直吸溜:「趕快打電話!」
集美醫院的病床上,羅鵬笑眯眯地躺著,一手拉著滿臉淚痕的晴芳的手,還好並未傷及動脈,躺幾天就能出院。「都是你,玩什麼彈簧刀!」晴芳還在發抖。「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別怕了啊,沒事兒,要是劃在你腿上才要我的命呢!」羅鵬打了麻藥,這會兒一點都不覺得疼,終於握住晴芳的手了,他開心得像那年喝了表叔的茅台王子酒一樣,輕飄飄地。
晴芳的眼睛真好看,羅鵬盯著晴芳傻愣愣地笑,偷偷在心裡嘀咕:「早知道是這樣,我就早些天搞到這刀子該多好!」
羅鵬的心像長了翅膀一般高興,這小子今年像是燒了高香,工作媳婦都搞定了,臉上天天掛著燦爛的笑。電工主管張起翔給他起綽號叫他「紅雙喜」,讓他趕緊請大家吃喜糖。他倒覺悟高,第二天一早就拎了兩斤「徐福記」糖去發給大家。又專門用黑膠袋包了一條「紅雙喜」香煙給張主管送去。張起翔拍著他肩膀說:「你小子有前途,我看好你!」
白天上班,休假兩人就出去拍拖,公園、影院、商場、步行街到處瞎逛。晴芳懂事顧家,工資大部分都寄回了瑞城給老娘,很少給自己買東西。上次公司年慶抽獎,她抽到一隻手錶。手錶是中性的,男女都可以戴。她也捨得不拿出來戴,說是要留給弟弟谷一鳴。
羅鵬心疼她總是顧著家裡人,從來不捨得給自己花錢,便將大半的工資都花在了她身上。買一些零食水果時,晴芳倒不十分反對,只是略微提醒說:「別買這麼多,浪費錢!」但是逛到衣服、鞋子這些大件,若羅鵬直接提出說買給她,她是絕對不讓的,總是一口拒絕說:「買這個幹嘛?我才不要!」所以羅鵬時常在逛街時,悄悄注意晴芳會留意些什麼,回頭自己又跑回去,悄悄買下了擺到晴芳宿舍。雖然經常為此挨她的罵,可羅鵬看得出來,她還是喜歡的。「錢賺了就是要花的嘛!」他時常說:「自己的媳婦兒自己不疼,等誰疼?」
谷一鳴來廈門看晴芳的時候,晴芳已經和羅鵬在外面租了一間單間民房,過著小夫妻的生活了。孩子突然間就這麼懷上了,晴芳不敢也不捨得手術做掉,羅鵬更是巴不得早點生下來好緊緊抓住晴芳,便只能先這麼著了。
羅鵬極盡地主之誼,熱情大方地招待小舅子。谷一鳴帶了許多大姐結婚的照片給他兩看。晴芳難過地說自己的婚禮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辦了。羅鵬舉著兩根手指頭許諾說:「娃一生下來咱就回去辦酒。你老娘老爸那邊由我來應付,要打要罵我都由著老人家。這事兒是我不對,禮金也一分都不少,全都跟大姐的一樣。總之老人家說怎樣我就怎樣!直到他兩老認下我為止!」
「你這不是土匪行徑嗎?」谷一鳴直戳戳地說。
「弟兒也,這事是我不對,可我真是一片真心的呀!」羅鵬央告道:「我發誓一輩子對你二姐好,我保證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比我更愛她,你相信不?」
「呵!」谷一鳴淡淡地笑了聲。
「不是我說,我敢保證誰都沒有我對你二姐真心。」羅鵬拍著胸脯:「你可以去問這廠里的同事,問你二姐自己,跟著我她開不開心?」
女人的幸福是那麼明顯地寫在臉上的,從見到二姐的那一刻起,一鳴就明顯地感覺到了。羅鵬這樣說,谷一鳴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了。
「老娘最聽你話,到時你可要幫我說話呀?」晴芳紅著臉小聲央求他:「我真怕回去!」
「你別怕,安心養著吧,既然都決定了,七想八想,對身體不好!」谷一鳴轉而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