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先斬後奏

033先斬後奏

瑞城時興嫁出去的女兒要給娘家「送節」,一年三節(端午、中秋、春節),女兒女婿要給娘家父母及至親的叔伯備辦一份節禮,通常是煙、酒、牛奶、點心之類。點心又按節日的不同,分別是粽子和皮蛋或鹹蛋;月餅或蛋糕;發餅及酥糖之類。

每天年節前個把月,超市、批發行便熱熱鬧鬧地擺滿了各式包裝精美的節禮。煙、酒、奶、餅的檔次不一,節禮的厚薄就全看女兒女婿的荷包和心意了。

娘家的父母們也必在節日當天,專門宴請姑娘一家回來做客。村裡這天歡聲笑語,各家的姑娘女婿外孫們都回到了娘家,兒時的閨蜜們又得以重聚,言談間滿是對彼此丈夫或子女的相互恭維。

丈人丈母娘拿出好酒好煙款待女婿,雞鴨魚肉都要新鮮、水果零食必須時令——自一大早便開始籌辦,備齊滿滿一大桌子,好不熱鬧。

寒冬臘月,呵氣成霜,眼看馬上就是春節了。這天,谷二叔家的大女兒曉月和女婿秦軍帶著胖胖來送節了。谷二嬸在屋裡打豆腐,聽到摩托車響就趕忙迎了出來,笑逐顏開地接過胖兒使勁親著。胖胖被她逗得發癢,咯咯咯咯地躲閃著笑,小胖手胡亂往外婆臉上撐。外婆拿出一個早已備好的大紅包塞給胖胖,說是給胖胖壓歲。

昨晚剛用大肚子鋁鍋燉好了肘子肉,灶上現在還蒸著一大鍋米粉肉,豆腐也是剛剛打下的,時辰還早,不急著做飯,一幫人便站在屋外曬太陽,逗胖胖玩兒。外公前段時間得空,給胖胖做了一把小木槍,小傢伙這會兒正開心地把玩著,對著爸爸打一槍,對著外公打一槍,大人們佯裝中槍要倒地,小傢伙樂得前仰後合。外婆爭寵般叫著:「我胖兒快打我一槍來!打我一槍!」「不打外婆不打外婆!」胖胖嘟著嘴叫:「只打男的不打女的!」。

中午時分,兒子一鳴竟也趕回家來了,谷二嬸欣喜地接過兒子的背包埋怨著:「你這娃兒,之前不是說二十五就可以回來撒?怎麼還非要去同學那裡玩幾天呢?你爸從二十五就盼起。」一鳴笑著,也不正面接話,轉身去逗外甥玩。

「你二姐個死妹嘀,今年說回來的,也還不回來。她去年就沒回來過年,說是要出么事差,請不到假,野得死!」谷二嬸念叨著。「咳——咳咳——」谷一鳴被一口水嗆連連咳嗽,嚇得谷二嬸趕緊走過來給他拍背:「你做么事啊,這麼大個人喝個水不曉得慢點啊?」「嗯嗯嗯!」谷一鳴眼神躲閃著他媽,不知怎麼開口。

他這次是特意跟二姐一家人一塊兒回來的,二姐不敢回家,這會兒正在羅鵬家呆著,叫他先回來探探口風,幫她做一下老娘的思想工作。羅鵬幫著出主意說:「你爸向來深明大義,脾氣又好,最好是從你爸下手。」「你曉得個屁,這事兒必須從老娘這兒下手,老爸更頑固!」晴芳瞪著他說。一鳴同意二姐的觀點,雖然父親從不打人,也極少高聲說話,姐弟三人卻自小最怕父親。母親雖然一天到晚嘮嘮叨叨,動不動就發火罵人,但是鬥志不堅,比較容易被攻陷。

可是一鳴走到家門口,遠遠就見到大姐一家來了,他又不敢開口說二姐的事了。本來二姐這事就不太光彩,指定惹老娘生氣。大姐這一對比之下,二姐的事就更難說出口了。

一鳴摸出手機給二姐發信息:「趕快讓他去準備送節的東西,大姐一家在這兒送節!」

「啊?大姐在可先別說,等下午大姐走了再說!」晴芳急回信息:「把送節的事給急忘了,我馬上叫他上街去買!」

「你們其他人先別出門,被人看到了先告訴老娘就更糟了!」一鳴想想又發了一條:「剛回來好像也被幾個人看到了,不知道會有人來說不。叫他動作快,我盡量拖!」

中午吃飯的時候,椿花嬸忽然端著碗來串門子了,進門就喊:「大妹回來了,哎呦一鳴也回來了?你媽弄什麼好菜啊?」谷二嬸熱情地招呼椿花嬸吃肉,用鋁勺舀了一大勺粉蒸肉往椿花嬸碗里送。谷一鳴緊張地站起身望著椿花嬸,生怕她是聽到了什麼風聲,說出二姐的事來,結果卻是怕什麼來什麼。「你二妹沒回來撒?」椿花嬸笑著問。「嬸兒,來你試試這草魚,湖裡的魚,香得很,一點兒都不腥!」一鳴趕緊夾了一大筷子魚給椿花嬸送過去,背對著老娘呲牙咧嘴擠眉弄眼地給椿花嬸使眼色,制止她繼續說了。「喔喔喔,一鳴可真講禮!」椿花嬸倒是馬上會意,寒暄了幾句後端著碗走了。

一鳴心下發慌,生怕再來多幾個椿花嬸,發信息催二姐讓他們「趕快趕快。」

秦軍一向不喝酒,飯吃得比較快,剛剛放下碗筷,秦軍媽媽就打電話來問他們幾點回去,說他大舅給他們留了好些手打糍粑,是前幾日剛打下的,叫他一會去拿,又交待說他大舅下午還有事,讓他們去早些。原來秦軍他姐姐姐夫今天也去他家裡送節,這糍粑是他姐的心頭好,秦軍他老娘心疼女兒,想讓女兒帶一些手工糍粑回去。秦軍便急著要走,谷二嬸著急忙慌地又給他們裝了一大蛇皮袋的青菜蘿蔔和豆腐,說讓他捎回去給親家母吃。

送走大姐一家,一鳴便一邊發信息給二姐叫她們過來,一邊挨著老娘開始撒嬌耍賴,說求她個事兒,讓她不許發火。

「又沒錢花了吧?」老娘問。

「有呢,大把,還給你帶了五千塊現金。那,給你辦年貨的!」一鳴從包里往外掏:「還有給我爸買的煙,萬寶路呢!爸,你抽抽看!」谷二叔欣慰地笑著。

「個死佬兒,笑死了吧,你仔疼你吧?給你買好煙哪!」谷二嬸咧著嘴笑嘻嘻、酸溜溜地說:「我兒能喔,曉得疼老子了。」

「媽,我這不是給你錢了嗎?我不知道買啥,你自己買!」谷一鳴申辯道。

「哎喲!我么事都有,么事都不肖買得。我給我兒攢著娶媳婦喔!」谷二嬸將錢包好塞進了衣櫃角落。

「媽,你想再有個外孫女兒不?」一鳴問。

「你大姐有了?她跟你說的?」谷二嬸喜道:「兒女雙全那當然好啊!」

谷二嬸拍著一鳴的肩頭打趣道:「我兒幾時結婚喲,我只盼我兒子能兒女雙全,她們的事我不管喔!」

谷一鳴左思右想實在不知道怎麼說,老娘在這兒越扯越遠,估摸著二姐一家都快要走到家門口了,他心下一急,便冷不丁地直接給抖出來了:「媽,我二姐給您生了個孫女兒,可漂亮了!」

「要死吧?你聽么人說的?」谷二嬸腦袋裡轟地一聲,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扯住兒子衣袖:「你嚼蛆吧你?」

「是真的,女兒叫蘭蘭,可漂亮了,她懷了孕不敢跟你們說,怕你們生氣……」谷一鳴吞吞吐吐地說:「就先……就先生下來了……」

「是么人的娃你曉得不?」谷二嬸兩手叉腰,模樣凶得像要吃人:「不會是羅鵬的吧?」谷二嬸瞬時高漲的聲調,將谷二叔也從廚房引了出來。

「爸——,媽——」羅鵬突然如同應聲出現,撲通一聲跪在大門口,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晴芳從他身後跟上來,抱著蘭蘭跟他跪在一排,抬起一雙大眼無比擔憂地看著父母。兩人身旁,放著林林總總一大簍子的煙酒禮餅。

老兩口呆愣片刻,谷二嬸衝上去照著晴芳的背就啪啪啪地扇起了巴掌,邊拍邊哭:「你個死妹嘀你是有鬼撒你?」嚇得蘭蘭哇哇大哭,谷二嬸頓時不忍,條件反射地想伸手去哄,想了想又縮回了手。

「么人是你爸媽?」谷二叔拿手指著羅鵬厲聲呵斥:「你給我出去!」

「爸,我不出去,您們打我罵我,我都要跪這裡,沒徵求您們同意是我的錯,我今天就是請罪來了。可是我也實在沒辦法,兩個老娘之前一向不和,肯定是不會同意我倆結婚的。但我倆是真心要在一塊兒的,我只有走這條路。您們放心,我這輩子肯定對晴芳好,不好我不是人。該有的禮節,我一樣也不會少。只要您二老一點頭,我馬上補辦婚禮,禮金我都帶來了,三萬塊一分不少,和大姐的規格一樣。擺酒的錢我也籌齊了!」

「媽,現在外面懷著孩子結婚的人也不少,大家都是這樣,沒有什麼丟人咯……」谷一鳴小聲跟他媽嘀咕。

「你書讀到哪裡去了?」谷二叔惱火地瞪著兒子:「不是這個問題!」

門外陸陸續續圍上來許多看熱鬧的鄉親,一個二個都繞到二老身邊來說好話,男的勸男的,女的勸女的:「也就是晚幾個月擺酒的事,算了!」「你看孫女兒長得幾乖?這是福份哪是好事兒,莫氣了!」「娃娃們都知錯了,老這麼跪著也不好看哪,叫他們起來說吧?」「我那女兒還不是懷上五個月才擺的酒,現在的年輕人,好多都是這樣咯,只要他們好,沒什麼所謂了!」「就點個頭算了吧?總不能把娃往外趕啊?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好娃兒,補辦就補辦嘛!」「只要他倆能把日子過好,咱們做長輩的也就放心了不是嗎?咱不計較那些禮節啦!」……

當晚,谷二嬸摟著晴芳說:「這個世界上,數你最苕,人家把你賣嘍,你還給人家數錢。」「媽,他對我是真好!」晴芳申辯道。「對你好,你覺得他對你好就好」谷二嬸撫弄著女兒的頭髮:「他那個老娘,你不曉得……唉,你自己選的親事,你以後莫跟我哭就要得!你看你瘦成什麼鬼了?」晴芳哭著說:「媽,我曉得您是為我好!」

034月子面

門前金桂飄香的時節,欣欣的大女兒終於出生了。

孩子的小臉蛋白凈凈、胖乎乎的,足有八斤重。大眼睛黑白分明,滿頭柔軟的黑髮齊脖子那麼長,摸上去滑溜溜的舒服極了。

小女娃圓圓潤潤、粉粉嫩嫩。一點都不像鄰床那個一生下來瘦瘦小小、臉上的皮皺皺的像個小老頭、頭頂黃毛稀疏的孩子。

公公喜笑顏開地讚揚說:「我家孫女兒長得像年畫上的妹嘀一樣漂亮呢,頭胎女兒好啊,好啊,頭胎女、二胎男,好日子、曬金磚。日後有姐姐帶弟兒,不曉得幾好。」

旁人也紛紛附和:「是啊是啊!會生的都是頭胎生女兒!」趙文斌在一旁打電話給丈母娘報信兒:「媽,生了生了,生了個大胖女兒,孩子好白啊,幸好不像我這樣黑呢,以後肯定是像欣欣!」丈母娘聽他語氣喜悅,自己也跟著高興。

欣欣是順產,按說生完第二天就該有奶水分泌了,但她產後一直奶水稀少。醫生說,這主要是因為她的飲食問題所致。欣欣產後時常反胃,吃不下葷腥,奶水分泌也就一直不太足。婆婆對媳婦不肯吃葷腥這個問題擔憂不已,一天天不停地念叨說:「這樣下去不光奶水越來越少,還會影響奶水的質量。要想為孩子好,只有吃肉喝湯才會發奶快,吃不下也得忍著吃,就算是吐,吐完也得再吃才行。」

孩子姑姑文娟也是這樣勸說欣欣,說初乳是孩子最最重要的營養供給,孩子的生長發育、身體健康程度全都取絕於母乳的質量,尤其是最初一段時間的初乳分泌,是黃金期,產婦必須要保證奶水分泌的量,如果剛開始分泌得少,寶寶吃得少,後期就想多也多不了,那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欣欣閉上眼睛,像喝中藥一般吞下一碗又一碗的豬腳湯、雞湯……心中不勝委屈,婆婆和姑子,滿口說的都只是孩子。做人兒媳,怎麼感覺就像做一台專職生育養殖的機器呢。

生產過程似乎喚醒兼且放大了身體內所有痛覺神經的功能。欣欣的身體一直感覺軟弱無力,不停地冒虛汗,就像患了重感冒,間或甚至還會手腳發抖。按照大家的吩咐,不能看手機、不能看書、不能吃水果、不能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不能洗頭洗澡……

哺乳的偉大原來並不在於母親的身體將吸收到的營養轉化成奶水去哺育後代這種生理功能本身,這實在也並沒有什麼可歌頌的。

嬰兒粉嫩溫潤的小嘴唇,原來竟有那麼大的力氣,可以將母親的**吮吸到紫血凝固成血痂,喂一次、痛一次,嚇得欣欣一聽到女兒哭就開始害怕,每次餵奶都呲牙咧嘴,好像不得不獻祭一般將**往女兒嘴邊送。

難怪人家形容用盡全力會說「使出吃奶的勁。」

脹奶的痛苦難以言表,一時不注意擠空,奶水就在**內結成了塊,傳來一陣陣細如閃電的抽痛。大姑趙文娟特別提醒欣欣要記得時常把多餘的奶水擠掉,說是如果嬰兒吃不完的奶水不被及時擠掉一些,輕則奶水的分泌逐漸減少,重則乳腺堵塞患上乳腺炎或是奶水回掉再也沒有了。欣欣沒有經驗,也不得手法,每每擠得手酸,有時半夜起來擠奶,急起來了下手就沒了輕重,時常把自己弄得一片片青紫淤痕,苦不堪言地犯嘀咕:「難怪古時那些有錢人家都是請奶媽呢……」婆婆卻說:「餵奶就是這個樣子的,脫幾次血痂就不那麼痛了,每個當媽的都是這樣過來的。」喔喔,原來每個兒女,都是吃著母親血乳交融的奶水長大的。

按婆婆的叮囑,月子非必要不能出房間門,門窗也都不準打開。月子房裡瀰漫著奶水味、尿臊味、汗味、痱子粉味、飯菜味……而且婆婆三令五申不准她洗澡,說村頭的燕子姐,就是產後出院就洗澡洗咳嗽了,後來醫生說咳嗽最好不要餵奶,結果奶就回了,孩子後來只好吃奶粉。

欣欣每天不停出虛汗,自己都已經聞得到自己全身散發出一股隱隱的酸臭,和著奶腥味。頭髮粘乎乎,用手去觸摸髮根時,感覺微微的疼痛,好像髮根連著頭皮就要被揭去似。她只能每晚讓趙文斌擰乾熱毛巾,幫自己大致的擦一下四肢和身體,才能稍稍舒服一點。最最痛苦的是產後上廁所,生產的創口好像被重新拉開,又再撒了一把鹽上去似的,火燒火燎地痛。膝蓋突然也出奇的酸痛,一蹲下去就起不來了,頭幾天趙文斌在家,還可以扶她一把。今天趙文斌一早上班去了,她又不好喊誰來扶一把,每次只好攀著窗檯借著手勁兒一點一點緩緩的起身,再慢慢站定。

「這樣子乾脆不要喝水的好。」她在心中暗忖:「免得要上廁所。」

欣欣洗漱完回到房間的時候,婆婆已將早餐端來放在桌上,一大碗麵條泛著油光,這段時間欣欣每天都要吃這麼一大碗麵條。

婆婆在一旁正給女兒擦拭身體,咕咕叨叨地說:「叫你不能刷牙你不聽,以後牙是要疼的。」又催促她趕快吃面,免得一會兒涼了。

女兒通常擦完身體就會要吃奶,想到這兒欣欣忙端起面碗開始扒拉。吃到一半她習慣性的挑起麵條轉了兩轉,準備喝兩口湯,筷子一攪,赫然發現面中裹著一條筷子粗的烏紅長線,分明是條蚯蚓。嚇得她「啊」地一聲驚叫,嘣地放下了碗筷。

「別叫喚——嚇著孩子!」婆婆淡定地走過來說:「蚯蚓是發奶的,不信你問你媽!」欣欣立馬翻江倒海地嘔吐起來,一碗面全白吃了。

按習俗,產後第三天娘家人要去看望女兒和外孫。欣欣媽帶來了她奶奶早早攢下的兩百多個雞蛋、餵了快一年的八隻老母雞,最重要的,是帶來了只有母親才能給予的細膩關懷,還有一個令人痛苦的壞消息。

哥哥顧平武好不容易看上的女朋友,竟忽然間告吹了。

原來那柯友梅的老家與欣欣家只隔著三個村子,相鄰的村子之間往往有盤根錯節的親戚人脈關係。

柯友梅有一個舅媽,正是欣欣村上嫁出去的女兒,這舅媽有一個獨生兒子最近正在張羅對象。對方家長要求,必須得在縣城買套房子才能結婚。女方家長振振有詞:「以後兩人結了婚,生了娃,娃娃也是要到街上讀書的,街上沒套房怎麼行呢?」

這麼聽起來,這要求似乎也不算過份。然而在瑞城,一套兩居室的商品房,最便宜的也要三四十萬。此外還得準備禮金、婚宴的錢,舅媽情急之下只得四處籌款。借到柯友梅家的時候,舅媽開口就想借十萬——本以為自家兄妹,條件又好,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沒曾想友梅媽媽十分刻薄的一口回絕了她:「我家可沒錢,我馬上也得嫁女兒了,哪裡來的錢?幹嘛要打腫臉充胖子?鄉下房子不好住啊?還非要趕那個時髦!」

這舅媽一聽之下怒火攻心,心想好嘛,你女兒有本事,傍上了個醫生女婿,我兒子沒本事活該住鄉下、娶不下老婆。我兒子結婚想買套房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這是你這做姑姑的該說的話嗎?就算是普通親友,也沒有一口回絕的道理,不說十萬,借個一兩萬總不會困難吧?謫親的兄妹,竟然一分不借,還滿口譏諷。怒氣使這位舅媽瞬間喪失了理智,這一氣之下,她迅速跑回娘家,抖出了侄女兒的老底:「她哪裡是在北京打什麼工?她是做小姐的,都做好些年了,她家那小樓,就是她賺回的骯脹錢蓋起來的!」

流言頓時以星火燎原之勢,傳遍了全村,自然便有同宗的親友專門跑上顧家一趟,去做一番更加詳盡的、添油加醋的描繪。

總之就是柯友梅成了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壞東西,狡猾狐媚的小妖精,她看準了咱們顧平武憨厚老實,準備替自己找一張長期飯票呀,完了還加上一句:「她想從良就從良啊?咱們平武堂堂一個醫科大學生,怎麼可能娶個小姐?辱沒了祖宗的門楣!」本來這兩人在年頭都已經拜會過雙方父母,下一步就準備訂親了。顧家的二老覺得猶如當眾被抽了幾十個大嘴巴子,在村裡好久好久都抬不起頭來,走個路也不敢與人打招呼,生怕被拉住問起這件事兒來。

欣欣心中噓唏不已,她難以想像哥哥聽到這消息時的震撼,心中擔憂這下可憐的哥哥更加沒信心再找女朋友了。

這一家人心裡對柯友梅這位多事的「舅媽」,說不清是惱火多一點,還是感激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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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蔓兒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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